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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还不知道。”
“有调查的打算吗?”
“暂时还没有。”
藤野纯子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其实,昨天兵藤曾说过,警视厅科学搜查研究所确实调查了两份血液间的血缘关系。不过这种调查存在着一些人权和伦理问题。二十六年前的血液样本极有可能来自凶手本人,调查两份血液是否出自同一人就等于是调查新的血液样本“是不是来自凶手”,这是没问题的。可是,如果要调查两份血液样本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就等于是调查新的血液样本“是不是来自凶手的亲属”,而这就已经超越了为犯罪搜查而使用DNA鉴定技术的合理范畴。所以调查结果不能在发布会上公开。
山崎搜查一课长反问道。
“为什么要追究两份血液间的血缘关系?”
“因为对搜查本部提出的同一犯的见解有所怀疑。”
聪心头一凛。难道他们也想到了搜查相关人员实行模仿犯的可能?
山崎像是被挑起了兴趣。
“哦?看样子东邦新闻是觉得并非同一犯喽?”
“与我们社无关,只是我个人的观点……同一犯的话,凶手真的会在二十六年后重现自己的犯罪吗?”
“可是这两起案件就是十分相似啊。”
“所以我才认为有必要考虑父子或是祖孙关系。二十六年前犯案的是父亲或者爷爷,现在犯案的是儿子或者孙子。儿子或者孙子的话,应该能从父亲或是爷爷那里听说二十六年案件的详细情况,从而正确地再现出来吧。”
记者们一片哗然。原来如此啊,聪想。如果是父子,祖孙间那种亲密的关系的话,二十六年前的凶手还真的有可能把犯罪流程仔仔细细地告诉现在的凶手——甚至有可能实现完美模仿。这样一来即使不是搜查相关人员,也能实行天衣无缝的模仿犯罪了。
山崎笑了。
“思路很有意思。要不要考虑加入搜查本部?”
记者们哄堂大笑,搜查一课长继续说。
“但搜查本部依然认为,二十六年前,凶手出于疏忽在被害人的衣袖上留下了自己的血迹。而今他为了扰乱搜查,故意在被害人的袖子上留下他人的血迹。这就是我们的看法。”
看得出藤野纯子还有想问的问题,但她此时只好点点头说:“……好吧,我明白了。”
血缘关系下的模仿犯吗,聪回味着。绯色冴子会怎样看待这种假设呢?回去以后一定得问问她。
此后,对搜查一课长的提问还在继续。可是聪始终没有从他口中听到“只有凶手才会知道的事实”。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聪咒骂不在现场的绯色冴子,周遭记者纷纷投来奇异的目光。大概他们会在心中暗想,降职发配到犯罪资料馆着实对这个男人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聪回到犯罪资料馆,把发布会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绯色冴子微微眯起了眼睛。这证明聪的报告非常重要。
“我觉得血缘关系下的模仿犯假设挺有意思的,馆长您怎么看?”
聪发问,绯色冴子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作为假设还算有点意思吧,但实际上不可能。”
“为什么呢?”
她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命令道。
“把兵藤警视正叫来。我知道真相了。”
一小时后。首席监察官一边对松松垮垮的沙发发着牢骚一边坐了下来。聪不大好意思坐在兵藤旁边,决定站着听。
绯色冴子的声音十分低沉。
“这次的案件,看似是对二十六年前案件的完美模仿,实际上却有一处差异。那就是被害者毛衣袖子上血液的位置。”
“血液的位置?”
“搜查一课来接手二十六年前案件的证物和搜查资料的时候,为了确认内容,曾让寺田君把证物都摆在助理室的工作台上。那时我注意到,福田富男案件里,血迹附着的位置是毛衣的左袖。CCRS记录的案件信息也能证实这一点。可是兵藤警视正你说过,渡边亮案件里,血迹附着的位置是毛衣的右袖。明明在其他要素上都完美地重现了二十六年前的案件,为什么只在血液的位置上不做模仿呢?”
聪答不上来,兵藤也显得有点词穷。
“如果渡边亮案件的凶手是搜查相关人员,只要他去过当年的现场,或者通过搜查资料和CCRS查看过案件信息,他在模仿二十六年前的案件时就不可能弄错血液的位置。可偏偏凶手没能正确还原这一点。
“结论只有一个。凶手不知道正确的位置到底是左袖还是右袖。而搜查相关人员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凶手不是搜查相关人员。”
“不是搜查相关人员啊……”
一直以来的搜查前提被轻易地颠覆了,聪有点茫然。
“的确,你说的有道理。”
兵藤深思熟虑后说道。
“如果不是搜查相关人员的话,就没我们监察官什么事了,这倒是挺值得庆幸的……”
“不管凶手是不是搜查相关人员,他完美地模仿了所有血液位置之外的要素,这是事实。换言之,除了血液位置之外,其他所有案件信息他都知道。这样的人物会是谁呢。”
“除了血液位置之外的其他所有案件信息吗,难道……”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二十六年前的凶手本人。”
“——二十六年前的凶手本人?难道真是同一犯?”
到头来,还是搜查一课得出了正确答案吗。
“如果是二十六年前的凶手的话,那自然,弃尸详细位置、尸体的姿势、钝器的形状这些都是一清二楚的。至于被害者衣服上的血迹,我认为这完全是个意外情况,凶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原因是:不管这个血迹是不是来自凶手本人,他都有必要将其处理掉。如果是来自凶手,那么血迹就可以说明凶手的血型;就算并非来自凶手,也一定来自某个当时就在杀人现场的人物,换言之,是某个与凶手关系密切的人物,那么血迹就可以说明这个人的血型。所以,但凡凶手注意到了血迹,他都应该把被害者的毛衣直接带走处理掉。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就说明了他当时没有注意到血迹。事后,凶手在看新闻的时候,才知道毛衣袖子上留下了血迹这件事。但是新闻并没有报导血迹到底是在左袖还是右袖。于是凶手也就没法得知血迹的正确位置了。”
聪终于理解了绯色冴子派他去调查报纸杂志有没有报导血液具体位置的用意。新闻只提到毛衣的袖子上留有血迹,但没有说明是左袖还是右袖。不止电视和广播,报纸杂志也没有报导。
兵藤提出异议。
“可如果是同一犯的话,凶手为什么要完美地重现自己二十六年前的犯罪呢?我之所以支持模仿犯假设,就是因为觉得即使是同一犯本人也不可能毫无偏差地重演一遍当时的场景,只可能是有人刻意模仿。绯色你当时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是同一犯的话,凶手为什么要模仿自己的犯罪呢?不把这点解释清楚,同一犯假设就没法成立哦。”
“你说得对。如果是同一犯而非模仿犯,那我们就不得不面对这个奇妙的迷局了——凶手模仿了自己曾经的犯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解开这个迷,我们必须得想清楚,如果一件模仿二十六年前案件的新案件出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这样,才能接近凶手真正的意图。”
“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搜查本部会把这两起案件视为同一犯。然后,他们理所当然地会猜想被害者衣服上的血液来自凶手,那自然而然的,他们肯定会通过血液去调查这两起案件是否真是同一犯。”
“调查血液是否出自同一人吗?”
“准确地说,不止于此。比对两份血液会产生两种结果:一是两份血液出自同一人,二是两份血液不出自同一人。如果结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又得分成两种情况:一是两份血液虽不属于同一人,但是存在血缘关系;二是两份血液完全无关。
“在我看来,凶手是为了让警方确认两份血液的关系究竟是以上三种中的哪种,才模仿了自己二十六年前的犯罪。也就是说,凶手是为了与二十六年前留在被害者衣服上的血液进行比较,才再次杀人,并在被害者的衣服上留下了血迹。
“这样一来又能得出一个新的推论。之前我也说了,二十六年前案件被害者衣服上附着的血液,有可能来自凶手,也有可能来自某个当时就在杀人现场的人,而那个人一定与凶手关系密切。现在我们知道了凶手的目的是比较血液,那就可以确定当年的血液并非来自凶手,而是来自与凶手关系密切的某人。因为如果那是凶手的血,他直接用自己的血液去比较就好了,没必要大费周章用到二十六年前留在证物上的血迹。同理可知,那个与凶手关系密切的人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否则凶手完全可以直接让他提供血样。恐怕那个人唯一留下的血迹,就在二十六年前被害者的衣服上。
“那么,凶手要如何得知血液的比较结果呢,通过新闻吗?可是血液比较结果这种事,不一定会在新闻中公布的。为了知道这万分重要的结果,凶手不惜付出再次杀人的代价,如果到头来还没能知道结果,那不就太糟糕了吗。
“所以我认为,凶手应该是媒体从业人员。这样的话,就可以在新闻发布会上直接询问血液比较的结果了。”
聪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才派我去旁听新闻发布会啊。目的是让我见证有没有记者询问血液的比较结果。”
“没错。然后,咬钩的是东邦新闻的藤野纯子。而且她还特别问到了两份血液间存不存在父子或祖孙关系。这就是刚才说到的三种结果之一——两份血液虽不属于同一人,但存在血缘关系。她想验证这种可能。
“她在提问后,又提出了儿子或孙子模仿父亲或爷爷犯罪的假设,这只不过是为了掩盖她打听两份血液间血缘关系的真正意图而耍的把戏而已。血缘关系下的模仿犯假设很有独创性,如果正确的话,还会产生巨大的新闻效果。直接把这样的假设亮出来让在场记者都知道,不是很反常吗?正常的做法应该是避开其他记者的耳目,找机会悄悄向搜查一课长提问。她这样的老江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所以说这个假设不过是她为了掩盖真正意图而使出的声东击西的障眼法而已。
“综上所述,我对她产生了怀疑。会不会是她为了确认两份血液究竟有没有父子或祖孙关系才杀的人呢?
“刚才也提到过,二十六年前被害者衣服上血液的主人应该已经死了。藤野纯子想确认两份血液间血缘关系的话,二十六年前血液的主人应该是父亲或爷爷,现在这份血液的主人应该是儿子或孙子。另外,现在用的这份血液,应该是她非常容易就能获取的。
“这样一想的话,比较合理的可能是现在的血液来自她的儿子,二十六年前的血液来自她的父亲。她想调查的是两份血液间有没有祖孙关系。”
兵藤颔首沉思。
“调查这种东西干嘛?”
“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如果她是父亲亲生的,那她父亲和儿子的血液就会呈现出祖孙关系。如果不是,那么两份血液间就不存在祖孙关系。虽然严格来说也存在她是父亲亲生的,而她儿子并非自己亲生的,以至于不存在祖孙关系这么一种情况。但她是女性,母子之间的亲子关系应该是非常确定的,毕竟是从自己的肚子里诞生的孩子。所以,只要两份血液间不存在祖孙关系,就可以证明她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她应该是这么想的。”
“想确定和父亲的血缘关系的话,为什么不用骨灰呢?从骨灰里提取DNA和自己的DNA比较一下不就好了?”
“骨灰不行。火葬场八百到一千二百度的高温会彻底破坏DNA结构,没法用于DNA鉴定。死于火灾的尸体是可以进行DNA鉴定的,因为温度没那么高,但是火化之后的就不行,至少现在的技术还做不到。她可能也曾带着骨灰去拜托民间的DNA鉴定机构,却被告知不可能了吧。
“思前想后,她意识到了父亲唯一可用来鉴定的DNA的残存之处。那就是二十六年前留在被害者衣服上的血迹。可那件衣服现在却被犯罪资料馆保存着,一般人没法入手。”
聪打断道。
“——说起来,藤野纯子以前申请过来犯罪资料馆取材。难道真正目的是来打探有没有偷出衣服的可能性吗?”
“恐怕是的。那时她发现犯罪资料馆的安保非常严格,不可能把衣服偷出来。于是就想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