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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警备员一脸惊讶的样子说道。
P栋位于校园的深处,仿佛在摩天楼的阴影处一样。
“大亦老师,金发也很适合您啊。”
两人在校园里走着,茂木说了句显而易见的俏皮话。
牛男的头发是在昨日深夜自己漂的。本以为校园里都是些放荡不羁的年轻人,担心如果不染头发的感觉会留下不好的印象,然而牛男在校园里的所见所闻发现之前自己完全想错了。就算头发多么乱糟糟的,成为有钱人就会浑身散发出金钱的味道了。
“头皮好痛啊。有可能是脑出血了,我看咱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您这是心理作用。我们还是走快点吧。”
茂木将铝制的门打开,快步走下楼梯。牛男十分郁闷地追着他的身影。
走廊前面的门上挂有写着“秋山研究室”的牌子。这里也有“不思议酱”的贴纸贴着,仿佛忘恩负义似的,脸上浮现出像开运商品广告一样的可疑的笑容。
从门上镶嵌的玻璃板中透出了光亮。茂木敲了下门,约十秒后门就开了,一位戴着口罩的年轻女子露出了脸。
“我是贺茂川书店的茂木。这位是小说家大亦牛汁老师。”
“久等二位了,这边请。”
女子将二人引入接待室。房间中间是并排着的沙发,周围是一些较高的铁架子。架子上摆放着的貌似是从各地收集而来的假面和人偶。这些东西散发着和贴的瓦楞纸箱同样的臭味。
大约等了五分钟左右,一位白发老人推门而入。这位老人看上去已逾八十岁,手脚像条棍一样纤细,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但是他脚步稳健,目光矍铄。
“初次见面,我是贺茂川书店的茂木。”
茂木如礼仪教师般脸上带着微笑,牛男慌慌张张地把头低了下去。
“我是秋山雨(あきやまあめ)。很抱歉本该由我恭候二位,反倒是让二位久等了。”
秋山精神抖擞地坐在了沙发上。
“这些真是了不起的收藏品啊,都是由老师您一个人收集而来的吗?”
茂木一边看向书架一边说道,下意识地健谈起来是这个男人的特长。
“都是我的藏品。那样东西你也应该了解吧?”
秋山指向左手边的架子上放着的假面,牛男也看到了。
那是一张如孩子般下部肿胀的脸。在凝固了泥的材料上涂着淡茶色的颜料。与其他的精巧地再现人物的假面相比,这张面具的眼睛数量异常的多,鼻子上面几乎被大量的眼球所覆盖。
“……这难道是扎比面具吗?”
“没错。这是在任命奔拇族的族长时的仪式中所用的恶魔面具。成年的男子带上这张面具,身披如野兽般倒立的蓑衣,让岛上诅咒的邪灵附身。在你的小说中是由杀人犯戴着这张面具。那么这样东西你也熟悉吧?”
秋山指向面具的下面一层。全身长约20cm的泥质人偶靠在隔板上。人偶没有上任何颜料,是从黑色的黏土中塑形而来的。如同布袋和尚一般下半身膨胀的体型,脸部像是被扦子扎过一样有五个空洞。
“这是扎比人偶吧。”
“没错。这同样也是在仪式中使用,当诅咒师将邪灵唤出时充当载体。在你的小说中,人偶被留在了杀人现场。令人感到雀跃不已呢。”
秋山从公文包中将《奔拇岛的惨剧》拿了出来。果然还是对作品有意见啊。
“教授,今天您到底想商谈什么内容呢?”
茂木支着膝盖笑眯眯地说。
“我想对大亦老师提一些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山看向牛男的眼神仿佛要刺穿他一样。
“……我只是一名作家而已。”
“我换个问题。我在五十五年间,一直研究奔拇族的风俗、传统和思想。你又了解奔拇族多少?”
“我只是读了相关的资料,然后就写了这本书。除此以外别的我不清楚。”
牛男说出早已想好的回答。当然他什么资料也没有看过,但是不这么说的话不合逻辑。
秋山表情不变,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文件。卷起的页面上有像米粒一样排列的英文字。
“这是密克罗尼西亚联邦的调查团上个月发表的报告书。你要过目吗?”
“不好意思,我看不懂英文。”
秋山眉头一蹙。
“去年十月,新加坡一位姓李的研究者造访奔拇岛,结果遭遇了恐怖的事件。本来应该有两百人以上的奔拇族,只剩下四十五名女性以及七名男性,其他人都消失不见了。而且幸存的男性都是年逾七十岁或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可以说奔拇族的生存发展面临了极大的困难。幸存的女性也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法正常的用语言进行交流。”
一时间,秋山说的话令人十分不解。牛男的书是在去年九月发行的,这之后一个月奔拇岛就发生了异常的事件,这事还是第一次知道。
“你的书仿佛预言了奔拇岛的命运一样。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都是巧合。我只是一介作家,奔拇族连见都没见过。”
其实自己连作家都不是,不过如果连这一层都说破的话事情又要变得复杂了。
“那位姓李的研究者,为什么要造访奔拇岛呢?”
茂木探出身子问道。这家伙很中意秋山,说不定还想让他写书呢。
“去年是每三年一次,进行选举名为达达的族长的仪式的时候。李之前就与奔拇族交往已久,本来预定是去拜见新选举出的达达的。”
“奔拇族的族民们都是突然间消失的吗?”
“并不是。密克罗尼西亚联邦的调查队在埋葬地点挖掘后发现,有大量没来得及土葬的尸体。他们由于某种原因而殒命,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会不会是因为内战?”
“不可能。奔拇族是和谐友爱的民族。他们民族个人与集体之间的界限很模糊,从来没有产生通过暴力解决集体间纠纷的想法。在长达两千四百年的历史中,因人与人之间的暴力斗争而死的人一个都没有。”
“会不会是男性中出现了容易传染上的感染病?”
“根据报告书,尸体上并没有发现致死性高的病原体。虽然不能完全否定未知的感染病爆发的可能,但目前来说没法考虑这种空谈之说。但是在尸体的照片上,确实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秋山从文件中取出十张左右的照片。照片上是土地、枯叶以及蚯蚓尸体做背景的人骨,人骨的姿势呈下巴朝下、双手相合位于胸部之上,一副向上天祈求的奉献状的动作。上颚与下颚之间被木桩贯穿。
“这块木头是?”
“束缚灵魂用的桩子。为了不使死者被带到恶魔扎比之处,土葬的尸体头部都会打这种桩子。但问题不在这里,看骨头那里。”
秋山指向人骨的肩部。
“……手臂好像缺了一部分。”
茂木一副感到神妙的表情嘟哝着。这么说来,每一具尸体的手臂或者腿部都缺少一部分。
“尸体的某些骨头上留有动物的齿痕。”
“难道是奔拇岛上的动物袭击了人类?”
“正是如此。根据李的证词,他在十月登岛的时候,发现了唯一一位负重伤幸存的青年男子。那位男子的腹部上,好像留着巨大的三道爪痕所造成的撕裂伤口。”
“那位研究者没有问青年发生了什么吗?”
“他问了。但和其他幸存者一样,处于无法正常交流的状态。青年一直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秋山的喉结缓缓地上下移动着。“——给我水。”
听者惊起了鸡皮疙瘩。
“那位青年后来怎么样了?”
“调查团到访的时候他已经被埋葬了。他们的报告书中的结论也认为,大规模的死亡是由野生动物所引起的。奔拇岛上有肉食的狗和鳄鱼,海里的话好像也有鲨鱼。在选举达达前,男子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敢,常常会进行比平常危险得多的狩猎行动。由于选举仪式的气氛过于高涨,导致男子们越过了不该跨越的一线——这种说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很有说服力。男性中老人和小孩幸存了下来,也是由于他们一开始就不在达达的候选名单上,如此考虑十分合理。
但是岛上的居民是从两千四百年前就和这些动物共同生活的。从大自然中,练就了保护集体的智慧和身体能力。我认为,只是一次选举是不可能造成这么大规模的死亡的。”
“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虽然不太好说,但是确有一个可怕的假说,即某人把凶猛的外来动物带进了奔拇岛。”
秋山低着头停下了话,可能是在等牛男的回应。
这下明白为什么要怀疑牛男的原因了。但是牛男既一次也没有离开过日本,也没有把野兽放入某个岛杀光岛上住民的这种不道德的恶趣味。
牛男以求助的目光看向茂木,但后者却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盯着照片,不停地点头。真是派不上用场的男人啊。
“呃,我想反问一下秋山教授,您认为我做了些什么?”
“在《奔拇岛的惨剧》里写着,族长可以与岛上所有的女性保持性关系。犯人的动机,也是根据这个特殊的文化才成立的。”秋山啪啦啪啦地把书卷了起来。“这一记述是正确的。虽然奔拇族禁止在婚前的交涉行为,但邪灵附身的达达却是个例外。在奔拇语中有父亲之意的达达,由于可以打破禁忌,间接的强化了作为族长的权威。
但是从保护文化的方面,该事实很少在公众场合谈论,成为了研究者们默认的事项。至少在由日语写成的论文里一次都没有过记载。你是如何得以了解奔拇族的习惯的?其实你去过奔拇岛是不是?”
“我是通过收集资料,读英文论文才知道的。”
“你刚刚不还说看不懂英文吗?”
秋山指着报告书怒道。完了,这样下去要被当成毁灭奔拇族的凶手了。牛男拼命地思考着。
“我知道了,我坦白事实,奔拇族的风俗习惯都是我从我父亲那里听来的。”
“你父亲?”
“他是文化人类学者锡木帖。”
牛男的脸上青筋遍布,露出本来的面目。为什么帖死了呢?不管说什么这都会暴露的。
“原来如此,你是那个男人的儿子。确实锡木是一个不守规则的人——不,是不会被禁忌束缚的男人,和达达一样。”
秋山的语速变快起来,瞳孔逐渐放大。
“您认识我的父亲?”
“锡木是我的弟子。我和他一直到最后也合不来。我和锡木完全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能是因为太相似了。”
秋山话里有话。
“这怎么说?”
“锡木与这件事没有关系。那个男人在两年前就死了,而且也爱着奔拇族。把你当成嫌疑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次谈话就到此结束吧。”
秋山把铺在桌上的众多资料收起来放入公文包中。
“请等一下。刚才的谈话应该让更多的人所知道。您能单独为贺茂川书店写一本书吗?“
茂木像跟屁虫一样说道。
秋山并没有如意料中的被激怒,反而奇怪的用畏惧的脸色回复茂木。
“很不巧我没有时间,没办法回应你的期待。但老实说,你们其实已经拿到我的原稿了。”
“——啥?”
“到时候就知道了。今天多谢二位。”
秋山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单手拿着公文包走出了接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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