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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菲咧嘴一笑,离开了。
“那么,现在,换布鲁克斯了。”萨姆和布鲁诺沿着走道往回走。雷恩和布鲁克斯坐在一起,布鲁克斯隔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车站停车场,雷恩则闭着眼睛,靠着椅背休息。萨姆坐上对面座位的动静惊扰了他们,两人分别转过头来,将注意力集中在萨姆身上。同行的布鲁诺则迟疑了一下,又往前面的车厢去了。
“布鲁克斯,你这边呢?”萨姆用低沉的语气问,“天啊,我累得快趴下了,偏偏被这档子事弄得觉也睡不了——情形如何?”
“什么情形如何?”
“在这一长段旅行中,你做了些什么事?”
“我一直坐在这椅子上,直到雷恩先生想去看看一直没回来的德威特和柯林斯。”
萨姆看向雷恩,雷恩点点头。“好啦,轮到最后一个家伙啦,”萨姆一扭头,“埃亨!”——这位平日神采奕奕的退休老人此刻步履蹒跚——“车子开动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埃亨笑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幽默。“巡官,跟玩捉迷藏一样,是吧?我没做什么特别的,和雷恩先生、布鲁克斯先生聊了一会儿天,后来,我想伸伸懒腰动一动,就站起来。没去哪里,只在走道上踱来踱去,就这样。”
“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比方说有其他人走到后面车厢里去之类的?”
“说真的,我没注意到什么,也根本没留意,如果你问的是这个意思的话。”
“那你总能说说看到了什么吧?”萨姆怒得吼了起来。
“也没看到什么,巡官,什么都没有,事实上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很有意思的开局手法。”
“一个什么东西?”
“一个开局手法,巡官,就是棋局开始时一连串的棋步。”
“噢,我忘了,你是个棋痴。好吧,埃亨,我知道了。”
萨姆转过脸来,发现雷恩的灰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
“当然,巡官,”雷恩开口了,“你也得问我几个问题。”
萨姆没好气地说:“如果您真注意到什么,您会自己告诉我的。不,雷恩先生,您并没发现什么碍眼的东西,我也用不着费口舌问您。”
“说真的,”雷恩的声音低下来,“这是我生平最严重的失手,也是最大的耻辱,居然让一件谋杀案就这样发生在我的耳目可及之处……”雷恩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这么近……”他抬起头,“不幸的是,我沉浸在和布鲁克斯律师愉快地讨论着的话题中,什么也没留意,当然,我一直很焦虑,而且焦虑不断增强,也正因为这份焦虑,后来我才起身去查看那两节没开灯的车厢。”
“我猜,在这节车厢时您并没有注意周遭的事物是吧?”
“非常丢脸,巡官,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没有。”
萨姆站了起来。检察官这时又回到了这节车厢,扶着坐椅从走道那头走来。
“我刚和坐在这车厢里的其他乘客都谈过了,”布鲁诺说,“没有一个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事,也没人记得哪个人在走道走过或哪个人没走过。说实话,我从没碰到过这么彻底的一群睁眼瞎;其他车厢的乘客就不用说了,一问三不知。”
“好吧,但好歹我们还是得留下每个人的姓名、住址。”萨姆走开了,传下几道命令,在此期间,包括布鲁诺、雷恩在内的一帮人都默然无言。雷恩以他专心思考时的惯有姿势坐着,闭上两眼。
一名刑警火烧屁股似的直奔到萨姆跟前。“有结果了,巡官!”他边跑边叫,“刚才有电话过来,说咱们有一组找到柯林斯的行踪了!”
现场沉郁压抑的空气中仿佛瞬间爆出了火花。“好家伙,”萨姆叫道,“怎么说的?”
“有人在里奇菲尔德公园站看到他,他搭了辆出租车直奔纽约市区。这是我们派出的一名同事报回来的,他估计柯林斯会回他的公寓,果然在几分钟前柯林斯进了家门。电话里说,看那情形出租车没去别处,直接去了他家。后来我们这位同事留住了出租车司机——现在人在局里。几名兄弟正守在柯林斯住处的周围,请求指示。”
“好,好,好极了,电话没挂吧?”
“这一通还在线上。”
“告诉他们,别打草惊蛇,除非柯林斯打算开溜。大概一小时后我会亲自赶去那边,但记住,如果那个爱尔兰佬有开溜的迹象,别跟他客气,当场抓起来!”
报信的刑警又火速冲出车外。萨姆用劲跺了跺列车走道,开心得很。这时,又有一名刑警走过来,萨姆看向他,满怀期待。
“怎样?”
这回刑警摇了摇头。“枪还没找到,没在车上。我们还搜遍了每个乘客身上,也没有。另外,外面沿铁道搜查的人也没有传来找到的消息,他们还在找,但外面黑得跟地狱一样。”
“再找……达菲!”一抹意外之色浮上了萨姆的大脸,达菲警官几乎成方形的身影应声出现,他可能是整个纽约市最壮、最高大的人,“达菲!你他妈的还不走,在那里搞什么花样?”
达菲脱下帽子,擦擦他一头汗的脑门,笑眯眯地说:“我正进行我私人的小小侦探游戏。头儿,我在想,不知道彻丽·布朗这娘儿们是否还窝在格兰特饭店的老巢,于是打电话问前台。我知道你马上得四处跑,所以才赶着打电话——我跟自己打赌,看看能不能在你走之前为你弄到这个消息。”
“嗯,所以呢?”
“她在,头儿!”达菲得意地大声叫起来,“她在,而且,如果波卢克斯那小子没跟她一块儿窝在饭店里,我他妈的就头上长角,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那两只鸟什么时候回饭店的,知道吗?”
“前台说,在我打电话的几分钟前,他们才刚飞回巢,而且噔噔噔一起上了套房。”
“知不知道他们之前什么时候离开饭店的?”
“这就不知道了。”
“干得好,在我们去柯林斯的住处前,先顺路到饭店拜访一下。你再打个电话给格兰特饭店,要他们留心两人的行动。你自己找辆出租车先赶过去。”
达菲警官正要跳下列车,见迎面走来一群生面孔的男人,由一名中等身材、浅色头发的男子率领,意图爬上列车车厢。
“喂!你们干吗的?”达菲出声制止。
“让开,警官,我是本县的地方检察官。”达菲自讨没趣地低声咒骂了一句,下车办事去了。布鲁诺一见那人立刻迎上前,两人热情地握着手。这名中等个子的男子是柏根县的检察官,名叫柯尔。他笑着抱怨,说睡得好好的,却被布鲁诺捎来的信息从热被窝中拉起来。布鲁诺把柯尔引到出事的加挂车厢,柯尔公事公办地大概检查了德威特僵冷的尸体。接着,棘手的问题来了——此事该由何方侦办?两名检察官认真地争论起来。布鲁诺指出,尽管谋杀案发生于柏根县内,但毫无疑问,这是纽约朗斯特里特命案和哈德逊县伍德命案的相关后继案件,于情于理始终应由纽约方面接手。双方的意见陈述告一段落,彼此大眼瞪着小眼。
柯尔一摊手,“下一桩命案,我看会发生在旧金山。好吧,布鲁诺,案子交给你,我全力配合就是。”
两人说着往前走,此刻,整趟列车吵闹得跟菜市场一样。一辆新泽西医院的救护车到了,两名实习医生跳了出来,在席林医生的指挥下将德威特的尸体抬下列车。法医大人潇洒地挥手告别,搭上救护车走了。
列车上,所有乘客你推我挤地被聚在一块儿,进行最后的姓名和住址登记工作,由萨姆亲自在现场用他的大嗓门指挥。事情结束后,车站方面已特别安排专车送这批人继续前行。很快,这趟专车就轰隆轰隆开出了提尼克站。
“这事就得请你们费心了,”站在前面车厢里的两位检察官的意见交换告一段落后,布鲁诺不忘叮嘱,“那些在命案被发现前离车的乘客,请帮着清查。”
“尽力而为,只能这么说。”柯尔忧虑地回答,“老实说,我不认为会有什么像样的结果,当然,和命案无关的无辜乘客会主动和我们联系,但如果其中真有凶手,他躲都来不及……情况必然如此。”
“对了,柯尔,还有一件事。萨姆的手下正沿着铁道沿线搜索,看能否找出或许被凶手扔到车外的枪。能否请你支援些人马继续搜寻?天快亮了,搜寻的工作会变得顺利些。你知道,我们已对德威特的六名同伴和其他乘客,以及整辆列车作了彻底清查,但没找到那把枪。”
柯尔点点头,便离开了列车。
与德威特同行的六人此刻已全被转移到前面的车厢。萨姆费力地穿上他的外套。“噢,雷恩先生,”他问,“关于这桩命案,您的看法如何?和您过去的推断吻合吗?”
“您是否仍认为,”布鲁诺也插嘴道,“您知道杀害朗斯特里特和伍德的凶手是谁?”
雷恩微微一笑,这还是发现德威特死亡以来他的第一个笑脸。“我不仅知道谁是谋杀朗斯特里特和伍德的凶手,还清楚地知道是谁害了德威特。”
布鲁诺和萨姆看着他,久久不语。这是第二次了——自从萨姆初次见到雷恩之后,这是第二次他像头部挨了一记重拳的拳击手,猛摇着头试图恢复神志。“哇!”他叫起来,“我投降了,我真是服了您。”
“但您是否想过,雷恩先生,”布鲁诺质疑道,“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如果您真知道凶手是谁,请告诉我们,我们好马上动手抓他,事情这么拖下去会夜长梦多。请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雷恩脸上的纹路一下子加深了。他有点儿为难地回答:“二位,我衷心地道歉,你们得——尽管古怪、不近人情,是吧?——对我有信心。相信我,此刻揭开X先生的假面具没任何好处,请耐心等待。我知道我在玩的是极其危险的谋杀游戏,但欲速不达,欲速不达。”
布鲁诺痛苦地呻吟一声,绝望地看着萨姆,萨姆则吮着食指沉思。半晌,像做了决定般,萨姆直直地看着雷恩清亮的眼睛,“好吧,雷恩先生,您讲的我完全相信,但另一方面我也必须就我的职责立场继续拼斗。我很了解,布鲁诺也会在他的岗位上往前冲。如果我所做的不对,我也得像个男人一样自己全部吞下去,这极有可能,毕竟,我现在完全是——在您的推断和我个人的方式这两端之间——进退维谷,不知何去何从。”
雷恩激动起来——自从他参与命案调查工作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但让这个疯子杀手继续逍遥法外,可能还会持续有人受害,不是吗?”布鲁诺拼尽最后一丝理由请求。
“布鲁诺先生,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看法,”雷恩斩钉截铁地说,“绝不会再有谋杀案了,X先生已经完成他所有的杀人计划。”
注释:
<a id="zhu1" href="#zw1">[1]</a>安布鲁斯·比尔斯(Ambrose Bierce,1842—1914),美国记者、作家。
<a id="zhu2" href="#zw2">[2]</a>杰塔托里(jettatore),传说中拥有邪恶之眼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