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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迪用拇指和食指拈起发硬的毯子,将它扔到一边,那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刚才毯子正好遮住一扇低矮的地下室窗户,一块玻璃破了,另一块沾满灰尘,模糊不清。埃迪身体前倾,像被催眠似的凑到窗边,凑近漆黑的地下室,呼吸着充满酒臭和干腐味的凝滞的空气,继续朝黑暗前进。要不是哮喘及时发作,他一定会被那个麻风病人逮到。哮喘沉沉地压迫着他的肺,不痛,但令人害怕。他的喉咙立刻开始发出熟悉又讨厌的嘶嘶声。

哮喘让他往后退。就在这时,那张脸出现了。它出现得太突然,太吓人(却又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就算哮喘没发作,埃迪也喊不出来。它眼睛肿大,嘴巴呀一声张开。这不是鼻子缺一边的流浪汉,但有几分相似。恐怖的相似。然而……这东西不可能是人。人不可能被吞噬了那么多还活着。

那东西额头的皮肤裂了,白骨包在一层黄色黏液里,有如穿透污浊镜面的探照灯灯光。鼻子只剩鼻梁骨,下面两条红通通的鼻管。一只蓝眼笑眯眯的,另一个眼窝里是一团棕黑色有如海绵的东西。

这个麻风病人的下唇肿得和肝脏一样,没有上唇,牙齿露在外面,像在冷笑。

它从窗户的破洞里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落在脏玻璃左边,将玻璃砸得粉碎。两只手张牙舞爪,皮肤上长满烂疮,还有虫子忙碌地爬上爬下。

埃迪边哭边喘,弓起身子往后退。他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宛如失控的引擎般疯狂运转。

麻风病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似乎是一件银色西装。它披头散发,许多小东西在它的棕发里钻进钻出。

“想不想找人帮你吹喇叭啊,埃迪?”那怪物用沙哑的声音说,咧开不像嘴的嘴对着他笑,接着轻快地唱起了歌:“鲍比十分吹一次,随时都能来一下,多给五分再一发。”唱完它眨了眨眼说,“鲍比就是我,埃迪。我叫鲍伯·格雷。现在自我介绍完了……”他一只手搭上埃迪的右肩,埃迪发出虚弱的叫声。

“别怕。”那怪物说。埃迪害怕地看着它往窗外爬,感觉像在做噩梦。怪物裂开的额头里的颅骨撞断了木头窗格,双手抓住布满落叶的地面,银西装(还是戏服?管他的)的肩部开始往外挤,晶亮的蓝眼一直盯着埃迪。

“我来了,埃迪,别害怕,”它哑着嗓子说,“你会喜欢下来和我们一起的,下面有你的朋友。”

怪物的手再度伸了过来。埃迪在心里尖叫,简直快疯了,但脑袋忽然冷静地想到一件事。要是那东西碰到他的皮肤,他也会开始腐烂。这个想法破解了他的瘫痪状态。他手和膝盖并用,飞快地后退,接着转身朝门廊另一头冲去。阳光穿过门廊地板的缝隙,形成一道道细长的光束,里面满是飞舞的灰尘,让他的脸时隐时现。他的脑袋不停地撞破沾满灰尘的蜘蛛网,蛛丝沾了满头。他回头看,发现麻风病人已经从下面钻出半个身子。

“跑也没用的,埃迪。”它喊道。

埃迪冲到门廊另一头,一道格子围栏挡在面前。阳光照进来,在埃迪的脸颊和额头形成菱形的光影。他低下头,毫不迟疑地朝围栏撞去,将它整个撞裂,生锈的铁钉脱出木柱噼啪作响。外头是蔷薇树丛,埃迪一边往外挤,一边挣扎着站起来,丝毫没有察觉蔷薇的刺在他手臂、脸颊和脖子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伤口。

他转身弯着腿往后退,从口袋里拿出喷剂摁了一下。刚才的事肯定没有发生过,对吧?他只是想起了那个流浪汉,然后他的脑袋就……呃,就(演了一出戏)

给他看了一场电影,恐怖电影,就像毕朱、宝石或阿拉丁电影院周六下午偶尔会放映的科学怪人或狼人电影。绝对是这样。他只是自己吓自己!真是混账!

他的想象竟然如此生动,他颤抖着笑了。这时,那双烂手突然从门廊下伸出来,在蔷薇树丛里疯狂扫荡,乱扯乱拔,留下滴滴血珠。

埃迪厉声尖叫。

麻风病人就要爬出来了。埃迪看见它穿着小丑服,胸前有橘色大纽扣。它看见了埃迪,咧开嘴笑了。上唇消失不见的嘴大开着,舌头伸了出来。埃迪再次尖叫,但调车场的柴油引擎太吵,没有人听见男孩喘不过气来的呼喊。麻风病人的舌头有近一米长,不仅垂在嘴巴外面,还像卷哨一样伸展开来。

舌头上爬满了虫子,箭头状的舌尖在地上拖行,留下又黄又稠的泡沫。

埃迪刚才经过时,蔷薇树丛还长着春天的绿芽,这会儿却焦黑蜷曲。

“吹喇叭。”怪物轻声说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埃迪朝脚踏车冲去,和上回一样死命飞奔,只是这回更像梦魇,无论怎么努力加速,感觉仍旧慢得可怜……在噩梦中,难道不是总会听见什么,感觉到某个东西,某个“它”在逼近?不是总会闻到它的恶臭,就像埃迪现在闻到的一样?

埃迪忽然异想天开:也许这真的是一场噩梦。也许他会在床上醒来,发现自己满身是汗,不停地颤抖,甚至在哭……但活着。安然无恙。他将这个念头抛开。这么想只会害死你,安慰你但让你丧命。

他没有立刻跳上车,而是抓着握把低头往前跑。他觉得自己快溺死了。只不过不是在水中,而是在自己的胸腔里。

“吹喇叭,”那怪物低声说道,“随时欢迎,埃迪,记得带朋友来。”

埃迪感觉怪物腐烂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脖子,但或许只是刚才在门廊底下沾到的蜘蛛丝从他发梢垂下来拂过颤抖的肌肤。埃迪跳上脚踏车猛踩踏板,不吸喷剂也不回头,毫不理会紧得要命的喉咙,直到快到家了才敢回头,不过当然什么都没看见。到了家门口,两个小孩正要去公园玩球。

那天夜里,埃迪像根火钳似的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握着喷剂,两眼看着房里的暗影,耳中听见怪物低声说:跑也没用的,埃迪。

威廉·邓布洛说完之后,理查德是第一个有反应的。“哇!”他敬佩地说。

“理、理查德,你还、还有烟、烟吗?”

烟是理查德从父亲书桌抽屉里偷来的。他将最后一根给了威廉,还帮他点着了。

“你不是在做梦对吧,威廉?”斯坦利忽然问。

威廉摇摇头:“不、不是做、做梦。”

“真的。”埃迪低声说。

威廉紧紧盯住他说:“你、你说什、什么?”

“我说真的,”埃迪看着他说,眼神近乎愤慨,“事情是真的,千真万确。”接着,他来不及阻止自己(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开口),已经开始说起麻风病怪物爬出内波特街29号房子地下室的事。

他说到一半哮喘来了,用了一次喷剂,说完他号啕大哭,纤瘦的身躯不停地发抖。

大家都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他。斯坦利伸手摸摸他的背,威廉给他一个笨拙的拥抱,其他孩子则是尴尬地撇过头去。

“没、没关系,埃、埃迪,没、没事了。”

“我也看到了。”本·汉斯科姆忽然说。声音很平,很刺耳,充满恐惧。

埃迪抬起头来,脸上依然爬满泪水,瞪着红肿的双眼,说:“你说什么?”

“我也看见小丑了,”本说,“只是和你形容的不一样。至少我看到的不是那样。它一点也不黏湿,而是很……很干。”他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象腿上的苍白双手,“我觉得它是木乃伊。”

“你是说电影里的木乃伊?”埃迪问。

“有点像,又不太像。”本缓缓说道,“电影里的木乃伊感觉很假,虽然非常可怕,但看得出来是人扮的,你知道,例如绷带太整齐之类的。但那个人……我想他看起来就像真的木乃伊,就是在金字塔底下找到的那种,只是穿的衣服不一样。”

“什、什么衣、衣服?”

本看着埃迪:“银色小丑服,胸前有橘色大纽扣。”

埃迪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儿,他闭上嘴巴说:“你要是在开玩笑,最好明说。我现在……现在还会梦到门廊下的那个人。”

“我没开玩笑。”本说完开始交代来龙去脉。他讲得很长,从他志愿帮道格拉斯太太数书、放书说起,一直讲到他夜里做的噩梦。他说得很慢,没有看其他人,仿佛深感羞愧似的,直到讲完了才抬起头来。

过了半晌,理查德说:“你一定是在做梦。”他看见本身体一缩,急忙补上一句:“我不是想找碴,大本,但你也晓得气球不可能,呃,逆着强风飘——”

“相片里的人也不可能眨眼哪。”本说。

理查德看看本又看看威廉,一脸困惑。说本做白日梦还无所谓,说威廉在做梦则非同小可。威廉是老大,是他们敬重的人。没有人公开说过,但也没必要说。威廉是点子王,总是能在他们无聊的时候想出事情做,记起别人都忘了的游戏。说来奇怪,但他们都觉得威廉像个令人放心的大人。或许是他负责的态度,只要得扛责任,他一定当仁不让。老实说,理查德相信威廉的遭遇,虽然离谱,但他就是相信。或许他只是不想相信本……或埃迪说的事。

“你没遇到过这种事吗?”埃迪问理查德。

理查德迟疑了片刻,开口想说点什么,摇摇头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最近看到的最吓人的东西就是马克·普伦德里斯特在麦卡伦公园尿尿,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丑的鸟。”

本说:“那你呢,斯坦?”

“我没有。”斯坦利匆匆回答,随即移开视线。他小小的脸庞毫无血色,双唇抿得发白。

“是、是不是有、有什么、么事,斯、斯坦?”威廉问。

“没有,我都说没有了!”斯坦利站起来,手插在口袋里走向岸边,望着河水越过第一道水坝,在第二道水坝前不断涨高。

“快点说,斯坦利!”理查德尖着嗓子说。这是另一个模仿:唠叨老太婆。只要用唠叨老太婆的声音说话,他就会脚步蹒跚地兜圈子,一只手握拳抵在腰上,嘴里不停地嘀咕。不过他再怎么模仿,听起来还是像理查德·托齐尔。

“斯坦利,快点从实招来,告诉老太婆我那个坏——小丑的事,我就赏你一块巧克力饼干。只要告诉——”

“闭嘴!”斯坦利忽然大吼一声扑向理查德,吓得他倒退了两步,“我叫你闭嘴!”

“遵命,老大。”理查德说完坐下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斯坦利。斯坦利的脸红得发亮,但感觉像是恐惧,而非暴怒。

“没关系,”埃迪轻声说,“算了,斯坦。”

“不是小丑。”斯坦利说。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其他人,似乎内心非常挣扎。

“你、你没看出、出来,”威廉说,声音也很轻,“但我、我们看出来了。”

“它不是小丑,是——”

就在这时,内尔先生喝了威士忌的粗粝洪亮的嗓音传了过来,打断了斯坦利的话,把他们吓得像是中弹一样跳了起来。“老天爷啊!你们这群狗屁小王八蛋,瞧你们把这里搞成什么样了?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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