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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埃迪呻吟道,拜托你走开,我不要想起那件事。

回来啊,孩子。

这时,他看见另外一样东西。理查德脸上没有,起码他不觉得有,但斯坦利和本脸上绝对有。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知道,因为他脸上也有。

他们认出来了。

我免费帮你吹。

内波特街29号那栋房子就在德里火车站旁边,十分古老破旧,门窗都用木板封住,一部分门廊已经塌陷,前院杂草蔓生,一辆生锈的三轮车翻倒在草丛中,一个轮子斜斜向着天空。

但门廊左边却有一大块空地,你能看见几扇肮脏的地下室窗户嵌在已经倾圮的砖造地基上。六周前,埃迪·卡斯普布拉克就是从其中一扇窗看见一个麻风病人的脸。

每到周六,如果找不到朋友玩,埃迪常常会去火车站的调车场。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就是喜欢那里。

他会骑着脚踏车从威奇汉街拐向西北方向,沿着2号公路骑一公里半左右,抵达2号公路和内波特街拐角处的内波特街教堂小学。这是栋简陋干净的木头建筑,屋顶立着大十字架,前门上方是半米高的烫金经文: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埃迪周六经过时,偶尔会听见教堂里传来琴声和歌声。虽然是福音歌,但弹奏者感觉更像摇滚乐手杰瑞·李·刘易斯,而非一般的教堂琴师。另外,虽然歌词大多和“美丽的锡安”“是否靠羔羊的宝血洗洁净”和“神是知心友”有关,但埃迪仍然觉得没什么宗教味。

那些人似乎唱得太开心了,反而不太神圣,但他很喜欢,就像他也喜欢杰瑞·李·刘易斯大唱《到处有人扭扭扭》一样。埃迪有时会在对街停一会儿,脚踏车靠在树上,假装研究草地,其实是跟着音乐摇摆。

假如教堂小学大门紧锁,一片安静,他就会直接骑到调车场。内波特街在这里到了尽头,停车场铺的柏油地面到处是裂缝,缝隙里长满杂草。埃迪会将脚踏车靠在木头篱笆上,看火车经过。周六火车很多,他母亲说之前内波特车站还在的时候,大伙儿可以到这里搭大南方和西缅因线火车,但朝鲜战争爆发后就停驶了。她说:“北上的列车到布朗斯维尔,从那里可以搭火车横穿加拿大直达太平洋。

南下的列车先到波特兰,再到波士顿,从南方车站可以到全美各地。不过,我想火车和电车一样过气了。人人都有汽车开,谁还搭火车?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坐火车。”

不过,长列货车依然会经过德里镇,往南运送做纸浆的木材、纸和马铃薯,往北将制成品运到缅因人口中的“大北部”,例如班戈、米利诺基特、马齐亚、普雷斯克岛和霍尔顿。埃迪特别爱看运送闪闪发亮的福特和雪佛兰轿车的北上货车。我以后也要一辆那样的车,他对自己承诺,像那样或比那更好的车,说不定买辆凯迪拉克!

铁路共有六条,有如蜘蛛网般向中心聚拢。北面是班戈和大北方线,西面是大南方和西缅因线,南面是波士顿和缅因线,东面是南海岸线。

两年前,埃迪在南海岸线附近看火车经过时,车上一名喝醉的乘务员抱起一个板条箱朝他扔来,虽然最后落在三米外的煤渣地上,埃迪还是往后躲了。箱子里有东西,活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喝醉的乘务员大吼:“小子,最后一趟了!”说完从牛仔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棕色瓶子,仰头喝了一口,将空瓶扔到煤渣地上摔得粉碎,指着板条箱大喊:“拿回家孝敬老妈吧!跟她说是他妈的南方线往威费尔方向的列车送的!”他边说边踉踉跄跄往前走,火车加速远去,埃迪很担心他会摔下来。

火车过去后,埃迪走到板条箱旁,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他不敢靠太近。箱子里的东西很滑,又有爪子。要是乘务员说东西是给他的,那他一定不会拿,但那人叫他拿回去给妈妈。而埃迪和本一样,只要听到老妈就会条件反射地顺从。

他从一座半圆筒形的空库房拿了根绳子,将板条箱绑在脚踏车的置物架上。回到家里,他母亲凑近箱子瞄了一眼,动作比儿子还小心。她尖叫了一声,是出于惊喜,而非恐惧。箱子里是四只大龙虾,每只重达一公斤,虾螯被夹住。他母亲那晚做了龙虾大餐,结果埃迪不肯吃,让她非常不高兴。

“你以为洛克菲勒家族在巴尔港吃的是什么?”他母亲愤愤地说,“纽约那些名人在二十一餐厅和沙迪餐厅又吃些什么?花生酱加果酱三明治吗?他们吃的是龙虾,埃迪,就是这个!快点,试试看。”

但埃迪就是不吃,起码他母亲是这么说的。也许她说得没错,但埃迪是不敢吃,而非不肯吃。他不断想起龙虾在箱子里滑动的模样和虾螯碰撞发出的咔咔声。他母亲一直告诉他龙虾有多好吃,说他错过了一顿佳肴,直到他开始喘气,不得不拿出喷剂,母亲才放弃。

埃迪回到房间读书。他母亲打电话给朋友艾莲娜·丹顿。艾莲娜来了,和母亲一起看过期的《电影剧本》和《银幕秘辛》,边读八卦专栏边笑,大啖冰凉的龙虾沙拉。隔天早上,埃迪起床准备上学,母亲还躺在床上打呼,不时放个长长的屁,声音和短号一样浑厚(理查德一定会说她在放炮)。龙虾色拉被吃得干干净净,碗里只剩几滴蛋黄酱。

埃迪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过南海岸线的货车。后来,他遇到德里镇的段长布拉多克先生,害羞地问他是怎么回事。“公司倒了,就这样。”布拉多克先生回答,“你没看报纸吗?全美国都是这副惨样。

好了,快走开,这里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之后,埃迪有时会沿着四号铁道走,也就是南海岸线,在想象中听见火车售票员用可爱的下东腔高声喊出那些充满魔力的站名:卡姆登、罗克兰、巴尔港(读成靶港)、威斯卡西特、巴斯、波特兰、奥甘奎特和伯威克。他会沿着四号铁道往东走,一直走到累了或枕木间的杂草太多让他感伤为止。有一回,他抬头看见海鸥(其实可能是根本不在乎看不看得到海的垃圾场鸥,但埃迪当时没想到)在空中盘旋鸣叫,忍不住哭了一会儿。

调车场入口从前有一扇大门,被暴风卷走了,之后也没换。埃迪通常进出自由,但要是被布拉多克先生看到,就会被赶出去(所有小孩都一样)。卡车司机偶尔会追人,但不会追很远,因为他们怀疑小孩是来卖东西的。有些小孩确实如此。

大部分时候,那里都很安静。虽然有哨亭,但里面没有人,玻璃窗都被石头砸破了。调车场自一九五〇年左右便不再雇用全职警卫,白天由布拉多克先生赶小孩,晚上由看守员开着老斯图特贝克轿车出勤四五趟,用架在通风窗上的探照灯巡逻,就这样。

不过,这里有时会出现游民和流浪汉。调车场只有一样东西让埃迪害怕,就是他们。那些人不刮胡子,皮肤皲裂,双手长满水泡,嘴唇上生着疱疹,搭一段路就下车休息几天,到德里镇晃晃,然后再爬上火车去别的地方。有些人还少了几根手指。他们通常醉醺醺的,见到人就问有没有烟。

那天,一名流浪汉从内波特街29号那栋房子的门廊底下钻出来,说他只要两毛五就帮埃迪吹喇叭。埃迪后退几步,皮肤像冰一样冷,嘴和毛球一样干。那家伙的鼻子少了半边,露出结痂的红色鼻道。

“我没有两毛五。”埃迪一边说,一边朝脚踏车倒退。

“十分钱我就做。”那人朝埃迪走来,哑着嗓子说。他穿着旧法兰绒裤,腿间沾着干掉的黄色呕吐物。他拉下拉链伸手进去,脸上试着挤出微笑,鼻子红得很恐怖。

“我……我也没有十分钱。”埃迪说完忽然想到:噢,天哪,这人有麻风病!被他碰到会染上病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立刻拔腿就跑。他听见那人拖着脚步跟在后面,旧鞋带打在蔓生的杂草上啪啪作响。草地后方,那栋盐盒形的房子里空无一人。

“回来啊,孩子!我免费帮你吹,回来呀!”

埃迪跳上脚踏车。他已经开始喘了,觉得喉咙缩得和针孔一样小,胸膛仿佛有千斤重。他踩动踏板正要加速,那家伙一把抓住了置物架。脚踏车晃了一下。埃迪回头一看,发现那人跟在后轮后面(愈来愈近!),咧开嘴唇,露出残缺的、又脏又黑的牙齿,表情可能是绝望,也可能是暴怒。

尽管胸口像是压着块石头,埃迪还是骑得更快了,心想那家伙满是痂疤的手随时会抓到他的胳膊,把他拉下蓝令脚踏车,甩进水沟里,谁晓得接下来会怎样?埃迪一直骑到过了教堂小学和2号公路路口才敢回头。那个流浪汉已经不见了。

埃迪将这件事藏在心里,过了将近一周才跟一起在车库楼上看漫画的理查德·托齐尔和威廉·邓布洛说了。

“你白痴啊,他得的才不是麻风病,”理查德说,“是梅毒。”

埃迪看了看威廉,想知道理查德是不是在唬他。他从来没听说过叫“霉毒”的病,感觉像是理查德瞎掰的。

“威廉,真的有霉毒这种东西吗?”

威廉认真地点点头说:“只不过不、不是霉毒,而是梅、梅毒,一种由梅、梅毒螺旋体引、引起的疾病。”

“那是什么?”

“就是干炮会得的病。”理查德说,“你知道干炮是什么吧,小埃?”

“当然知道。”埃迪说。他希望自己没脸红。他知道男生长大以后,阴茎变硬会跑出东西来。有一天在学校,“鼻涕虫”文森特·塔里恩多又给他上了一课。根据鼻涕虫的说法,干炮就是男生用鸡鸡摩擦女生的肚子,变硬后(是鸡鸡,不是肚子)继续摩擦,直到“感觉来了”为止。埃迪问什么是感觉来了,文森特只是神秘地摇摇头,说那种感觉没办法形容,但来了就会知道。他说你可以自己练习,躺在浴缸里用肥皂摩擦鸡鸡(埃迪试过了,但只发现弄个几下就会想小便)。鼻涕虫继续说,总之“感觉来了”之后,阴茎里就会流出东西。他说大部分小孩都说那叫“来了”,但他哥哥告诉他正式名称是“射了”。“感觉来了”的时候,必须赶快抓着鸡鸡,在东西出来之前射进女生的肚脐。那东西会进到女生肚子里,变成小孩。

女生喜欢那样吗?埃迪问鼻涕虫。他自己觉得有点恐怖。

我猜她们一定喜欢,鼻涕虫回答,但表情也很困惑。

“听好了,小埃,”理查德说,“免得等一下你又来问。有些女人有这种病,有些男人也有,但主要是女人,男人可能从女人身上感染到这种病——”

“也可能从、从男人身、身上感染到,如果是、是同志的话。”威廉补充道。

“没错,重点是跟得了梅毒的人干炮就会染病。”

“得了梅毒会怎样?”埃迪问。

“身体烂掉。”理查德只答了这么一句。

埃迪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我知道很糟,但事实就是如此。”理查德说,“鼻子最先烂。有些梅毒患者的鼻子直接掉下来了。再来是鸡鸡。”

“拜、拜托,”威廉说,“我、我才刚、刚吃饱。”

“嘿,老兄,我在讲解科学。”理查德说。

“所以,麻风病和梅毒有什么差别?”埃迪问。

“干炮不会得麻风病。”理查德冒出这么一句,随即哈哈大笑,让威廉和埃迪一头雾水。

经历过那天的事之后,内波特街29号的房子在埃迪的想象中就增添了某种光彩。只要见到那长满杂草的院子、坍塌的门廊和封住窗户的木板,他就会感到一种病态的迷恋。六周前,他将脚踏车停在铺着碎石的马路边缘(人行道在四栋房子前就没了),穿过草坪走向门廊。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嘴巴又开始发干。他听威廉说起恐怖相片的故事,知道他接近那栋房子时的感觉就和威廉走进乔治房间时一样。他感觉自己不受控制,被人推着往前。

他的双脚似乎没有移动,是那栋令人不安的寂静的房子在朝他走来。

他隐约听见调车场的柴油引擎启动的声音,还有联轴器耦合时的液态金属碰撞声。他们正在将车厢导入旁轨,和其他车厢联结成列车。

埃迪一只手抓着喷剂,奇怪的是气喘并未出现,不像他逃离烂鼻子流浪汉那天。他只感觉自己静静站着,屋子仿佛沿着隐形轨道悄悄朝他移过来。

埃迪看了看门廊底下,没有人。其实没什么。现在是春天,流浪汉最常出现在九月底到十一月初之间。那六周左右的时间,只要仪容过得去,就能在外围的农场找到一日的差事。他们可以收马铃薯、摘苹果、筑防雪墙、在十二月来临前修补谷仓和棚屋的屋顶,以便过冬。

门廊下没有流浪汉,但许多迹象显示他们曾到此一游。空啤酒罐、空啤酒瓶和空酒瓶。一条沾满尘土的毯子像死狗般躺在砖地上。几张皱巴巴的报纸、一只旧鞋、垃圾味和厚厚一层枯叶。

埃迪并不想那样做,却不由自主钻到门廊下。他感觉心脏好像冲进脑袋里了,他眼前出现许多白色光点。

底下味道更糟,弥漫着酒味、汗臭和深棕色落叶腐烂的味道。那些叶子踩在他脚下并未发出碎裂声,只是如旧报纸般轻轻叹息。

我是游民,埃迪胡思乱想,是白搭火车的流浪汉。这就是我。我没钱没家,只有一瓶酒、一美元和一个睡觉的地方。我这星期摘苹果,下星期收马铃薯,等霜冻像银行金库里的钞票一样铺满大地,我就会跳上飘着甜菜味的大南方和西缅因线火车,坐在角落里用干草盖住自己,喝点小酒,嚼点烟草,最后会到达波特兰或比恩镇。假如没被该死的火车安保人员逮到,我就跳上“巴马之星”朝南走,下车之后去采柠檬、酸橙或橘子。要是被抓了,我就帮游客修桥铺路。拜托,这种事我又不是没干过,是吧?我只是个孤独的老游民,没钱没家,但我有一样东西,一种不断吞噬我的病,让我皮裂齿落。你知道吗?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败坏,就像苹果变软一样。我能感觉那正在发生,从里向外吞噬我,不停吞吃、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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