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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我能让你坑死。”月饼甩出几枚桃木钉,“我拖住他们,你顺着气眼赶紧出去。”
我憋着火,摸出军刀:“你丫少扯淡!”
桃木钉擦过两个人的脖子,“噗噗”闷响,没有流出鲜血,反倒是溅起一层灰扑扑的粉尘,人皮耷拉下来,露出灰黄色的躯体。
“Wake up!”走廊尽头那个人居然喊了一句英文。
那群没脸人顿住脚步,脑袋像是被砍断垂在胸前,全身打着摆子,爆豆似的声响不绝于耳,皮肤裂出蛛网状裂痕,一片片掉落,变成了十来具涂着红色条纹的木俑,速度比刚才提高了好几倍,向我们冲了过来。
“既然不是活人,就没有顾忌了。”月饼哈哈一笑,迎面冲过去,一拳击中为首木俑的脑袋。
“哐当!”木质人头落地,无头木俑没有停住冲势,反倒抓住月饼胳膊扯拽,眼看后面的木俑就要把月饼包围,月饼侧身弯腰,把木俑胳膊架到肩膀上反身别断,屈膝撞断木俑腿弯,拎着半截木手砸向第二只木俑。
狭窄的走廊里,是密密麻麻的木俑,强烈的窒息感迎面扑来,压得我喘不过气。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变得缓慢,我清晰地看到一只木俑伸出木爪,插向我的胸膛。
我全身燥热,心脏狂跳,挥出军刀削断木爪,顺势刺进木俑臂弯,深深卡在里面。
“月饼,比比谁干掉得多!”我拗断木俑脑袋吼道。
“那你肯定输了,”月饼已经被木俑包围,断木声响个不停,“第三个了。”
侧面探来一只木手,陷进我的肩膀,鲜血喷涌。我手刀砍下,木臂断裂,木屑纷飞。
“咚!”胸口被击中,一口气憋在胸膛,我只觉得嗓子发甜,一阵晕眩。我咽下涌进嘴里的鲜血,一头撞向面前的木俑。
木俑仰面摔倒,后面几只也跟着砸倒。
突然,腿部一阵疼痛,一个木俑脑袋死死咬住我的脚踝,尖锐的刺痛感直透心脏,我疼得肌肉发紧,被另一只木俑扑倒,咧嘴咬向我的喉咙。
“咣!”月饼一脚踢翻压在我身上的木俑,把我拽到一侧,跺烂了咬着我脚踝的木俑脑袋,却被身后的木俑击中后背。
“你丫就不能让我省省心!”月饼嘴角流出一溜血丝,转身挡在我身前。
我勉强站起,深吸口气,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木粉,忍不住咳嗽着。面前,只剩四只木俑,直挺挺地站着,却不攻击。
“呵呵,没想到新一代异徒行者有点意思。”那个声音森森笑着,“低估你们了。”
走廊的灯光忽然大亮,刺得几乎睁不开眼,迎光望去。
九
那是一个赤裸的英俊男人,左臂刺着一条奇形怪状的人首蛇身。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异徒行者,你们好。”
月饼眯着眼睛问道:“你姓胡?”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点点头:“胡晓飞。”
我有些糊涂,月饼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稍等片刻,我穿好衣服。”胡晓飞拿着墙角的衣服一件件穿着,“我劝你们不要有别的想法,否则会后悔。”
我刚起了趁机做掉他的念头,听他话里有话,突然想到韩艺下落不明,只得强忍住冲动。
“南瓜,记得那两个老头讲的故事么?”月饼摸了摸鼻子,“胡家恶少把邱何夫妻扔进河里淹死,胡、邱、何、杨四家生出怪婴暴毙。杨泽曾经是博物馆保安,明白了么?”
我瞬间联想了很多事情,一条线索在脑子里串联!几家人的宿命恩怨,居然能延续千年?
胡晓飞已经穿好衣服,一身保安打扮,拍着巴掌笑道:“东越市,知道我们故事的人已经不多了。你们很聪明,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月饼问道:“我很好奇杨泽是谁?”
“杨泽?”胡晓飞冷哼一声,“我曾经的家仆的后人。”
我注意到胡晓飞话里的含义,难道他就是胡家恶少?
“看你们身后。”胡晓飞半仰着头满不在乎地笑着。
我回头看去,在走廊另一头,昏迷的韩艺被反绑着,一具木俑摁着她的脑袋。
“只要我喊一声,她的脑袋就会……”胡晓飞双手合拢分开做了个爆炸手势,“嘭!”
我前冲半步绷住身子:“我操你妈!”
“你知道么?我最恨别人威胁我。”月饼笑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哦?我很期待那一天,”胡晓飞耸了耸肩,“只要告诉我图书馆的秘密,我会考虑给你这个机会。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月饼嘴唇动了动,看着我用唇语说:“听他讲完,拖时间恢复体力想办法。”
十
以下是胡晓飞的讲述——
邱、何夫妻被胡家恶少死后,两家父母告官不成,举家搬迁离开了东越。胡晓飞仗着家势显赫,终日横行乡里,为非作歹,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如此过了几年,双抛桥搬来一位老木匠,手艺活出众,生意倒也兴隆。
一日,胡晓飞逛完青楼,酒醉回家,遇到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夜行,顿起色心,不知不觉跟到了双抛桥。女子察觉身后有人,回身看到胡晓飞,浪笑着抛了个媚眼,走到河边榕树后,伸出一只手摇着帕巾。
他哪还顾得许多,跟过去搂住女子一通乱亲。女子欲迎还拒,半推半就靠在胡晓飞怀里,含着他的耳垂。胡晓飞全身酥麻,忙不迭解着衣裳,却撞到了树丛里软塌塌的一坨东西。他回头一看,榕树枝条贯穿一具溃烂的尸体。
他吓得魂飞魄散,耳朵突然一疼,被生生扯掉。再看怀里女子,皮肤皲裂,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他正要呼喊,木人堵住他的嘴,又把他的舌头咬掉,嚼了几口,抻着脖子“咕咚”咽进肚里。
“你杀了我的侄子,该偿命了。”老木匠从暗处走了出来,举锤把木钉楔进胡晓飞天灵盖,“你和你的家仆,一人供养一棵树。侄子和侄媳妇生不能在一起,死后连理,结了这段姻缘。化了怨气,转世再为夫妻。”
第二天,老木匠搬走了。百姓们发现隔河的两棵榕树一夜之间长得异常茂盛,枝叶连在一起,露珠滴落,像久别的夫妻相拥相泣。
埋在树底下的胡晓飞并没有死,他能意识到榕树每天抽取着身体里的汁液,也能感觉到自己变成一坨烂肉般的怪物,这种仇恨和痛苦无法形容。
一天深夜,他被挖了出来,救他的人居然是他母亲。
胡母给他套了张人皮,纹了人首蛇身,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秘密。
自战国以来,胡母的家族就掌握着一种神奇的术,通过给别人纹身,刺上相应的文字、图案,盗取对方的命格、气运,还可以通过某种独特的纹身,迷惑对方心智。
为了家族气运,胡母一族的祖先举家搬到了有纹身习俗的东越。
胡晓飞失踪后,胡母思儿心切,在身上刺了寻子的“螟蛉”纹身,终于找到了半人半鬼的儿子。她明知儿子恶贯满盈,有此报应,但是护子心切,便杀一名家丁剥了人皮,给儿子换了皮,又以人首蛇身纹身护住儿子命气。
这种法门续得了一时续不了一世,于是胡母想出一条恶计。她将手艺传给东越匠人,特指几种纹身可以保平安祛邪气,实际是盗取命、气,迷惑心智的恶诅。
这里面还缺三个关键步骤,一是“以命改命”,化解邱何夫妻对胡晓飞的阴怨;二是“血女铸器”,用常年沾血的女人制成物件供人膜拜,祈福落在刺着和这物件同样形状的纹身的人身上,而接生的稳婆则是“血女”最好的人选;三是“人肉布厌”,把人皮剁烂掺进五谷制成面皮,人肉制馅做成燕子形状,迷魂草水煮熟制成“肉厌”,分给百姓服食,下了恶诅控制纹身百姓。
胡母暗中指使匠人给胡、杨、邱、何四家的远方亲戚刺了恶诅纹身,诅咒祸及胎儿,生下来就是煞婴,妨了父母性命,所以有了后来邱然家的惨案,应了“以命改命”。被恐惧吓得失去理智的百姓杀死了邱家怪婴,胡母趁机杀死稳婆,制造了“稳婆下诅”的假现场,剥了一张人皮假扮成年轻貌美的卜婆,刻了人首蛇身石俑供人膜拜,制作肉厌(肉燕)让百姓服用。既保得儿子性命,又为儿子能世代控制纹身百姓做了准备。
胡母自知为了儿子造孽太多,又生怕他被人发现是个怪物,只传授了他惑人心智、人皮控俑、护尸不腐三种自保的纹身术。临死前叮嘱儿子,邱、何夫妻前世姻缘未了,后世必回东越城应此姻缘,一旦遇到他们,胡晓飞需终身为奴,死后守灵才能完成续命。
胡晓飞本就是纨绔子弟,贪生怕死之辈,对于母亲的话哪敢不从,寸步不敢离开东越城。他东躲西藏隐姓埋名,每隔二十年杀人剥皮换身份,终于在南宋时期遇到了转世的邱何夫妻,入府为奴,在他们死后当了守陵人,用“护尸不腐”的纹身术保得夫妻尸体,成了陈列在博物馆的木乃伊。
千年至今,他为保得性命,始终以各种身份守灵。东越市博物馆男女保安之死,是在夜间巡逻时偶然遇到他在祭拜木乃伊,被他用“惑人心智”的纹身术取了性命。
直到五年前,有两个老人找到他,开门见山地说“知道他的秘密”。其中一人教会他木俑术,另一人给了他一封信,又讲了“异徒行者”的事情,还透露了图书馆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他变回正常的人。等到时机成熟,就把信寄给韩立,去古城图书馆抢那个东西。
胡晓飞忍了千年,早过够了这种半人半鬼的日子,哪怕当一天正常人就死也愿意。这几年他利用木俑术,夜间在东越城收集人皮把木俑变成人形帮手,偶遇了杨氏家奴的后人杨泽。
杨泽虽然不知道和胡晓飞前世的渊源,两人却臭味相投,胡晓飞给他纹了“惑人心智”的“羊”字。半个月前,胡晓飞接到一个没有显示电话号码的来电,听声音是给他那封信的老人。
他不能亲自行动,便让杨泽寄出信,去古城寻找图书馆。后面的事情是我们的经历,他通过纹身的感应知道杨泽死了,并不知道其中的过程。
昨天神秘电话再次响起,告诉他我们即将来到东越市,让他提前作好准备,还发了一张我们在图书馆吃饭的照片,标出了每个人的姓名身份。
十一
我联系这其中的线索和时间轴,那两个老人一个应该是陈木利的父亲陈永泰,一个应该是老馆长。我和月饼从在南平市的经历已经推测出这一切都是这几个人的暗中安排,再次听到心里还是有种被操纵的愤怒。而且,我还察觉到一件事,是谁拍下了我们吃饭的照片?难道图书馆里也有隐藏的摄像头?如果是这样,最近发生的一切不合理也就变得合理了;如果不是,就说明我们其中一个人在演无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