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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飞讲完这番话,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死人:“我忍了千年,经历了那么多朝代战乱,只有今天才能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好舒服啊!”
我虽然痛恨胡晓飞,但是想想这个怪物憋屈了好多个世纪,倒也多少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一个人保守秘密是异常痛苦的事情。
“你的故事讲得真无趣。”月饼打了个哈欠,“要不是想知道来龙去脉,我早就干掉你了。”
“你们受了重伤,朋友还在我手上,我只能说你嘴很硬。”胡晓飞很认真地说,“我虽然没有战力,可是你们现在根本不是这几个木俑的对手。这样吧,你们两个只能有一人回古城,取回那件把我变回正常人的东西,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也过一段正常人的日子。”
月饼捏着指关节“咯咯”作响:“南瓜,你信么?”
“鬼话只有鬼信。”我靠墙坐下,“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我歇口气。”
月饼慢悠悠地问道:“你也想到了?”
我点了根烟:“我比你聪明,想不到才怪。”
胡晓飞脸色微变:“你们的朋友在我手上!”
“如果是我们的朋友,自然任你摆布,可是……”月饼扬了扬手,袖口飞出几粒肉眼几乎看不清的红点。
我望着韩艺说道:“她根本不是我们的朋友。胡晓飞,你白活了一千年,怎么没有一点智商呢?你说的那番话证明了三件事……”
月饼接着说道:“第一,你不认识韩立和他的儿女,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第二,有人给你发了照片,介绍了我们的资料,自然也是有电话号码;第三,韩立有多年经验,不可能冒冒失失夜闯博物馆,肯定会白天来踩点。你趁机偷了他们的电话,用木俑模仿韩艺的声音诱使我们到博物馆。”
胡晓飞脱口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和月饼相视一笑,又一起摇了摇头。
我吐了个烟圈:“说你傻你就流鼻涕,我们做个推测看看你的反应。”
“你的反应说明推测是真的,那我就真的没有顾及了。南瓜,我都说了不再用蛊术,结果每次都失言。”月饼扬起双臂紧握双拳,暴喝一声,“燃!”
“蓬!”前后六只木俑冒起烈红的火焰,火苗像被一张无形的网兜住,没有烧到周围的东西。
月饼头发无风自动,火光映着棱角分明的侧脸:“把你的手机交出来。”
胡晓飞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地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地望着火团,嘴角不自觉地抽搐:“能放我一条活路么?”
“不能!”月饼没有一丝犹豫,“我保证你死得很简单,毫无痛苦。”
“我也活够了。”胡晓飞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拖着脚走了过来。我松口气,只要拿到手机,就能根据照片的拍摄位置找到线索。
就在这时,胡晓飞奔撞倒燃烧的木俑,四个木俑倒地摞在一起,把他压在下面。
火势一亮,人油嗞嗞作响,胡晓飞吼道:“我宁可痛苦着死,起码是做人的感觉!我不会再让你们知道任何事情,这种心情很难受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砰!砰”火堆里爆起来,手机碎片四溅。
我和月饼望着渐渐熄灭的烈火,苦笑起来。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气眼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爬动声,一只枯瘦的手掌从洞口伸出,紧接着是半截肩膀,然后是缠着黑布的脑袋。
我心里一紧,刚要戒备,月饼却笑了。
十二
韩立、韩峰、韩艺一身夜行人打扮,既尴尬又疑惑地看着满地断木,尤其是看到胡晓飞烧成焦炭的尸体,更是讶异。
我直勾勾地盯着韩艺,倒不是因为裹身夜行衣把她的身体绷得更有曲线,而是她居然背了一柄弩。韩峰肩膀上斜露着半截黑色刀柄,挡住我的视线,依旧是一脸欠抽的表情:“怎么回事?”
我又点了根烟没搭理他,月饼溜达着走到玻璃柜近前,眯着眼观察柜里的人首蛇身石俑。
韩立双手拱拳,讪讪笑着:“月爷,南爷,这事儿没打招呼,希望能理解。没想到你们抢在前头就把事情解决了,我还琢磨着气眼封口居然打开了,显然也是两位的杰作,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异徒行者。”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心里很是受用,正想回几句虚头巴脑的客气话,月饼忽然问道:“老韩,你有办法把这玩意儿取出来,再换个假的进去么?”
韩立沿着玻璃柜边沿摸索,又比画着人首蛇身俑的形状:“开柜子不难,只要找到差不多大小的石头,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做个一模一样的。”
月饼看了看手机:“时间来得及,那就麻烦你了。还有,你们的手机是这个人偷的,已经烧爆了。”
韩立问道:“月爷,这里的事情能唠几句么?”
“回去路上慢慢聊。”月饼从包里取出二锅头,仰脖灌了半瓶,“南瓜,刚才奉先给你打电话,你赶紧回一个。”
我这才想起李奉先打来的电话,开机一看,密密麻麻上百条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我回拨过去,听了几分种,挂了电话,胃部因为过度紧张,剧烈抽搐。
“怎么了?”月饼问道。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根本不想说。
“南瓜,”月饼把二锅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有什么事情能让你瞒着我?”
我使劲咽了口吐沫,嗓子仍然干涩如刀割:“萍姐到图书馆了。”
月饼显然没有想到,反问道:“你说的是萍姐?”
“她……她说……”我结结巴巴组织着词语,“我的那台诺基亚,是她放进大佛耳洞的。”
月饼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你说什么?”
我被勒得喘不过气,吼道:“你丫松手!萍姐说让咱们立刻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月饼怔了片刻,脸色忽青忽白,猛地松手抢过手机回拨过去:“奉先!”
“南……哦……月爷,那个姐姐来了之后指名道姓找你们,我寻思着你们认识,就打了电话,没耽误事儿吧?刚才南爷打回电话,姐姐说了几句就走了。她说只要你回来,就知道她在哪里。月爷,你那边怎么样了,顺利……”
月饼挂断电话,因为萍姐的突然出现方寸大乱,板着脸紧抿嘴唇,瞳孔忽大忽小。
我又何尝不是?
“老韩!拜托你把这里收拾干净,带着人首蛇身俑回古城!”月饼越来越激动,“我们坐飞机回去,车子停在飞机场,钥匙我塞在左后轮里面,麻烦你帮着把车开回去。事情太急来不及解释,回去见面再说!”
十三
我坐在副驾驶,车外景物呼啸而过:“月饼,开慢点。”
月饼指关节青白,紧握方向盘:“查查最后一班航班!”
“23∶30,有票,我已经订了。”
“南瓜,你有什么想法?我脑子有些乱,不知道该相信谁。”
“我能有什么想法?反正我相信你。”
月饼扬了扬眉毛,忽然问道:“胡晓飞的母亲,你想到是谁了么?”
“历史上那么有名气的女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我看着窗外东越市的夜景,忽明忽暗的星光,璀璨的霓虹,三三两两的都市夜归人。
以及,我和月饼倒映在车窗上,熟悉又陌生的脸。
在我心里,还有个最大的疑问——讲故事的两个老人,到底是谁?
东越异闻:
“抱榕月影”:月圆之夜,情侣站在合抱榕两侧,事先不商量,如果心有灵犀许下同一个愿望,会看到两人身影慢慢靠近,相拥融合,甚是有趣。
“慈母拥子”:三坊七巷的郎官坊某处影壁,月牙夜,零时整,用闪光灯拍摄,照片进行曝光处理,能看到老母亲给儿子喂药的残影。据说在北宋年间,郎官坊胡家儿子失踪多日,母亲日夜泣血祈祷,胡家儿子最后奄奄一息躺在门前。母亲悉心照料,终得康复,母子搬离郎官坊,再无踪迹,留下了这道残影。
“蛇图腾”:东越人以蛇为先祖。在相当长时期内,蛇图腾一直存在于东越后裔中,东越疍民直至清末仍自称蛇种,并不讳言。东越人在宫庙中画塑蛇的形象,定时祭祀。行船时在船首上放一条蛇,名叫“木龙”,祈求蛇保佑行船平安,若蛇离船而去,则为不祥之兆。清代,东越疍民妇女,发髻上多插着昂首状蛇形银簪,其寓意亦为不忘始祖。
(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