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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会死后,化名路遗的费运亦被乱兵杀死。他费尽心机要保全蜀国,之前曾挑起魏帝曹髦与司马昭相斗,又怂恿钟会除掉嵇康,意图在魏国制造内乱。然司马氏实力太强,曹髦与嵇康之死,虽起了波澜,却不足以阻止魏国西进的步伐。他跟在钟会身边,不断派心腹将魏国军情密报蜀汉大将军姜维,却不想邓艾以奇兵濒临成都城下,蜀主刘禅举城投降,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路遗身份并未败露,表面上仍是钟会亲信,名列钟氏同党,亦在族诛之列。郭丽作为路遗妻子,本来该判斩首,司马昭因郭父郭修之故,特别赦免了郭丽,但路遗之子路临并不在赦免之列,须得处死。郭丽却自己到官府请罪,揭发了路遗蜀国探子身份。自古以来,最不能容忍的是叛徒,自家叛贼是首恶,除恶务尽,但奸细与间谍并不遭人怨恨,不过阵营敌对、各为其主罢了。路遗既不是魏人,便无反贼之名,而今蜀地亦已归魏,魏蜀一家,再无分别。郭丽告发路遗蜀人奸细身份,反而由此救了儿子路临一命。

蜀汉灭亡的消息正式传到魏国国都洛阳的时间是冬十月,魏帝曹奂被授意任命司马昭为相国,晋爵为公,加九锡,司马昭假意以礼辞让。司徒郑冲又率群臣劝进,并命阮籍写《劝进文》。自正始十年(249年)高平陵事变后出仕,阮籍已经在司马氏手下担任各色官职长达十四年,时间之久,名列“竹林七贤”榜首。此刻的阮籍,还是之前那个雅好老庄、放浪形骸、恣情任性的竹林名士吗?

阮籍入仕司马懿为从事中郎时,恰巧四十岁,刚好进入了不惑之年。他既是名士,当然不是糊涂之人,但他没有嵇康那般勇于坚持、蹈死不顾的勇气,当无法逃避政治的时候,只好明哲保身,投入了司马氏的怀抱。尽管对政治一直抱着一种消极的态度,但由于阮籍投靠及时,一直很得司马氏信任。司马懿死后,他又接着担任司马师的从事中郎。

但阮籍的日子并不好过,且不说他本人如何不事司马氏的高压统治,单是他父亲阮瑀本隶属于曹魏集团,他本人也曾受过曹丕恩惠一项,就足以让他辗转在道义上巨大的负疚中。

嘉平六年(254年),司马师以匡扶帝室的名义,废除魏帝曹芳,改立曹髦为帝。自儒学成为中国官方主流文化以来,君权至上,君者为父,孝、敬、忠、贞,君父之所安也。权臣把持朝政、威凌朝堂是一回事,行废立之事则是另外一回事,性质完全不同,在君主专制制度下是非常令人震惊的,阮籍当然也不会例外。一直忍耐的他也拿起了笔,写了一首《首阳山赋》,尖锐地批评了传统史家所称颂的伯夷、叔齐。这二人曾经阻止武王伐纣,后义不食周粟,饿死在首阳山。武王伐纣打的是除暴安民的旗号,跟司马师所谓“匡扶帝室”一致,因而这篇赋表面看起来是在支持司马师废立一事。但赋中表现出强烈的悲凉和孤独情怀,“虑凄枪而感心”,可以看到阮籍的内心深处,正起伏着无穷的悔恨与绝望。再联想到他在另一首《咏怀诗》中竭力赞扬伯夷、叔齐“求仁而得仁,岂复叹咨嗟”的言行,不得不说这篇《首阳山赋》背后的寓意令人深思,实际上是在正话反说。显然,阮籍所选择的全身之路并没有给他带来适意的安全感,反而令他陷入更深的痛苦。时代将这个令人困惑费解的问题毫不留情地摆在了他前面:在困境中,名士何所依?名士何所为?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吾适安归矣?吁嗟徂兮,命之衰矣。”运命衰薄,生不逢时,至幽忧而饿死。充满失落感的《采薇歌》,依旧回荡在首阳山的山崖水际。

虽然阮籍“口不论人过”,喜怒不从脸上流露出来,但他绝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嵇康写下《管蔡论》,力辩管、蔡二人无罪,为毌丘俭等武装反抗司马氏统治的人张目,阮籍也写下《咏怀诗》歌颂壮士: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壮士受命远方,临危不惧,效命战场,“身死魂飞扬”。此诗正写在毌丘俭、诸葛诞等兵败身死后,无疑这壮士所指另有玄机,正如清人曾国藩所指出:“似指王凌、诸葛诞、毌丘俭之徒。”可见阮籍并非真正不问世事,他跟挚友嵇康一样,心中依旧关注着政治。

曹髦即帝位之后,阮籍也被司马师赐为关内侯,并由大将军从事中郎改任散骑常侍。旁人看来他是加官晋爵,但其实他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他先后为司马懿与司马师的从事中郎,按照惯例已经成为司马氏的门生故吏。而散骑常侍职是皇帝的侍从散官,能够随时亲近皇帝。他身份的转变,不仅仅是官职的变化,还有将由司马氏的下属转为皇帝的臣属。那么,他是要成为司马氏安插在皇帝身边的耳目?还是要适应新官职,效忠于新皇帝?这实际上就是,是生还是死的问题。阮籍当然不想死,不会站到曹髦一方,何况阮籍已经给人留有与司马氏亲近的形象,曹髦聪明过人,并不真正信任他。但以阮籍的性格和为人,也实在难以胜任打小报告的耳目的角色。因而他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去向司马氏乞求官职。

当时司马师已死,其弟司马昭刚刚掌权,阮籍主动求见,提出想到东平任职,东平即与嵇康同日被杀的吕安的故乡。司马昭的反应是“大悦”,为什么会“大悦”?因为像阮籍这样的人自己开口求官,实在是生平第一次。司马昭马上任命他为东平相。阮籍骑驴上任,一到东平就把官署的影墙拆了。他本无心做官,到东平不过是想离开侍从散官这个难以自处的位置,混了十来天后,连衙门的椅子都还没有坐热,便又骑着毛驴回到了洛阳,重新做了司马昭的从事中郎。

一年后,阮籍再次找到司马昭,请求调任步兵校尉。步兵校尉设置于汉武帝时,为八校尉之一,秩二千石,掌上林苑门屯兵,地位极为重要。东汉时属北军中候,领宿卫兵。到魏晋时,属领军将军,地位有所下降,常以文士担任。阮籍求此职的理由是听说营厨中酿有美酒,而他本人嗜酒如命,但显然这只是借口,他想离司马昭远一些。司马昭本人对阮籍颇为赞赏,满足了他的要求。从此,阮籍一直担任从事中郎官职,时间长达八年之久,直到死去。

离开了大将军府后,阮籍并没有从行为上疏离司马昭,每每大将军府有宴会,他都是积极参加,从不缺席,只是行为上有些奇特——司马昭“功德盛大,坐席严敬,拟于王者。唯阮籍在座,箕踞啸歌,酣放自若”,旁人都毕恭毕敬,唯独阮籍酣饮纵放,似乎依稀还有往昔竹林之游时傲然独得、任性不羁的影子。司马昭对阮籍颇为赏识,也从不计较。

阮籍自小与寡母相依为命,事母至孝。阮母去世的时候,他正与人下围棋,对手一听阮母死了,连忙不下了,阮籍却坚持要分出胜负。棋局下完后,他一口气喝了二斗酒,这才去向母亲遗体诀别,只号哭了一声“完了”,就开始吐血,一连吐了好几升,随即大病一场,形销骨立。

然而在母丧期间,他在司马昭的宴席上照常喝酒吃肉,与平时无异。重臣何曾看到后很是不满,当面指责道:“你真是个纵情无度、违背礼仪、败坏风俗的人!”又跑去告诉司马昭说:“您用孝道治天下,阮籍身居重丧却公然在宴席上喝酒吃肉。您应该将他流放,以正风俗教化。”

司马昭却道:“阮籍哀伤劳累到这个样子,您不能和我一道为他担忧,还说什么呢!再说有病而喝酒吃肉,这本来就合乎丧礼啊!”何曾这才无话可说。

而阮籍若无其事,照旧吃喝个不停。嵇康被杀就是因为被强加上了“不孝”的罪名,而阮籍的“不孝”却得到了司马昭的袒护,这自然是因为阮籍长期担任司马氏的僚属,又从来不对人事发表意见,基本上还是个顺民的姿态。

阮籍的种种怪异行为,在时人眼中被认为是所谓的名士风度,实际上,这种表面的越礼狂放、纵情超脱背后,潜隐的正是深重的精神危机——纵情饮酒、轻蔑礼仪法度不过是他宣泄郁愤、寄托情感、躲避政治的手段。

有一天,当阮籍来到广武<a id="ch8-back" href="#ch8"><sup>[8]</sup></a>游览楚汉古战场时,面对茫茫荒野,四顾彷徨,一直明哲保身、谨慎处世的他终于忍不住叫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一声千古慨叹,饱含着深深的忧患意识,真正地喊出了郁结于心的悲凉,以及才不堪用的不平。这是何等愤懑而又无可奈何的情怀!

阮籍所钟情的美酒多少还是帮助了他。司马昭听说阮籍之女有美色,一直想娶其为长子司马炎之妻。司马氏联姻对象都非同小可,司马师正妻羊徽瑜出身泰山羊氏望族,母亲为东汉大名士蔡邕之女,司马昭正妻王元姬为大儒王肃长女,因而在旁人看来,阮籍能与司马氏联姻,是莫大的荣幸——阮氏一族在政治地位和门第清望上都将大大提高。阮籍却不愿意,嫁女事小,一旦同意这门亲事,他就彻底成了司马氏一党,他怎么能与这个残忍杀害了好友嵇康的人做亲家呢?但他也不能拒绝,便靠美酒脱身,喝得酩酊大醉,足足醉了六十日。司马昭来了好几次,始终没有开口提亲的机会,拖了一段时间,此事也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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