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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布仔细地擦拭一番,边擦边用聊天般的口吻继续说。
“约翰·拉金是自杀。”
温特总警督一声不响地眯起了双眼。脑海中犹如打翻了玩具箱似的,有关已故拉金的情报四散开来。
在使馆工作的小吏……工作热心……从早到晚埋头工作……独自加班……家中从未有人做客……有时把工作带回家做……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皮包……去剧院看演出……
大量的情报充盈脑海,最终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图形。
“是这样啊。”
“是啊,就是这样。”
身形消瘦的男子仔细擦完眼镜后,重新戴上,看向温特说道:
“真是对不住了,我们要接手这次的案子了。”
他说完,正要走出办公室时,被温特叫住了。
“等等。”
温特目不转睛地盯着回头看向自己的消瘦男子,低声说道。
“给我一份报告书。”
“报告书?”
“关于杀人案的报告书。”
男子站在原地,略作沉吟后,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好吧。稍后送来。”
说罢,他关上门离开了。
霍普金斯愣愣地看着那二人的你来我往,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好似被解除了魔法般眨了眨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他回过头,气愤地质问温特总警督。
“什么叫作‘不要动弗雷德里克斯·奥古登’?什么叫‘奥古登归我负责’?您不是要我带人回来问话吗?”
温特总警督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霍普金斯噘着嘴问道:
“刚才那个人是谁呀?好像是您的老相识。”
“他是威廉姆斯爵士。”
“什么?爵士?也就是说……他是贵族?”
“起码现在是个贵族。”
温特粗暴地答道。
“大战中一起派往欧洲大陆的时候,他还只是‘威廉姆斯’而已。我和他都是小队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我们俩都是从战场中生还的人。交情的确不浅。”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远比自己优秀的同伴犹如苍蝇般被人拍死在战场上……
在那场战争中,英国贵族子弟多半成为“志愿兵”。满怀希望地奔赴前线,却连敌兵都没有看清楚就被杀死的不在少数。贵族们这才注意到战争早已面目全非了。
“高贵的义务”——似乎英国贵族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他们是否会遣送自家子弟踏上下一个战场,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
“原来如此。您二位是战友呀。难怪了。”
霍普金斯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边喃喃自语边抬起头。
“那现在呢?威廉姆斯爵士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他现在是只阴沟里的老鼠。
霍普金斯有些出乎意料,看他眉头紧皱的样子,似乎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温特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解释道:
“他就职于军情五处,专门负责清理国内的间谍。”
6
潘多拉。这位与众多永生的神祇同在、光辉耀眼的美丽少女。宙斯向她跳动的心脏中灌输薄情,为她娇艳的唇瓣注入谎言……
“我还是理解不了。”
说着,霍普金斯把杯中物一饮而尽,苦得他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但是,他立刻示意老板续杯。这已经是第四杯了。布满雀斑的白皙脸庞上一片红潮。
“别喝了。”温特总警督挑眉警告道。
“要是喝醉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别管我,今天就是要一醉方休。”
霍普金斯自暴自弃道。他举起刚刚送来的酒杯,埋头喝着苦涩的酒沫。
“猫与鹅”是一家位于伦敦市中心皮卡迪利广场附近小胡同中的酒吧,常常被当地的熟客挤得水泄不通。
最后,约翰·拉金之死被认定为自杀。
几天前,设在苏格兰场犯罪调查部的搜查大本营已经解散,调查员们也各自埋头于新的案子中。但是——
“我们那么努力地查案,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霍普金斯巡佐端着酒杯,不满地抬起头抱怨道。
“奥古登肯定知道些什么。说不定问问他就能知道拉金的死亡真相了。”
他噘着嘴,摇摇头。
“就像好不容易得到的大肥肉眼睁睁地被人抢走了。”
“他已经承认杀人了。”
温特总警督压低嗓音说的话几乎要被酒吧的嘈杂声音淹没。
“什么?”
“我收到了调查报告。弗雷德里克斯·奥古登承认了杀害拉金的事实。”
“也就是说,那个案子就是……”
温特默默地点头,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
“抓住了凶手,明确了杀人动机。这次的案子就结束了。”
来自MI5——“阴沟里”的机密调查报告,永远都不会被公之于众。
“那么……杀人动机是什么?”霍普金斯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问道。
“哎呀,话说这位奥古登真的是国外的间谍吗?”
“据奥古登供述,他作为商人常常出入德国,渐渐意识到‘身上流淌着德意志的血液’‘比起英国的颓废自由主义,对德国的新思想更能引起共识’。奥古登的曾祖父似乎是从欧洲大陆移民过来的。”
“德国的新思想?”
“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劳动党——就是‘纳粹’的思想啊。”
“为纳粹的美好梦想奉献终生。”
奥古登毫无恶意地供述道。
这种对于多数英国国民而言难以理解的纳粹思想,如今在德国国内却得到大量知识分子、优秀思想家的认同,他们呼吁民众参加纳粹运动,不遗余力地向世界宣扬纳粹思想。
奥古登最初以商人的身份接近纳粹,通过渐渐熟稔的纳粹党员向纳粹党宣誓效忠。为了支持他们的运动自愿加入“纳粹第五列”——申请在英国国内开展间谍活动。通过申请后,奥古登在德国国内接受了间谍训练。
奥古登回到英国后,接触了在外交部工作的拉金,悉数买下英国的外交情报。拉金就这样上钩了。拉金亲口说过,他贩卖情报的动机与其说是为了赚钱,不如说是为了报复那些在背地里喊他“小白鼠”、把他当成傻瓜的同僚。他独自生活,从心底里渴望着遇到认定自己能力的人。这就是对于间谍而言,任何人都会拥有的、给人有可乘之机的弱点。
有两个公文包被运用在间谍活动中。
拉金唯一的爱好就是去剧院看演出。奥古登利用了这一点。在剧院入口处的存包处存包后,会得到一个号牌,据此取包。存包处的服务员只会留意号牌的号码。奥古登利用这个“漏洞”,在剧院的座席、洗手间或走廊与拉金互换号牌。号牌完全可以只手隐藏,无论如何换号不成问题。离开剧院时按照号牌,若无其事地取包就好了。奥古登拿走的是装有英国外交情报复印件的拉金的公文包,而拉金取走的包里则放入了现金酬劳。
长期以来进展都很顺利。一手交钱,一手交情报。拉金收了钱,却从未挥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理想的情报贩子,始终没有招致周围人的怀疑。
然而,最近拉金说他不想干了。也许是背叛祖国的生活不断消耗着他的精神,也许是他意外有了升职机会。贩卖一些无关痛痒的情报,良心上也没有遭受很大的谴责。升职以后,拉金接触到更重要的情报,此时,他突然开始害怕了。
奥古登对拉金施压,要挟他“现在撒手不干的话,就把他以前的背叛行径全部公之于众,必须继续当间谍”。
如此一来,奥古登做得有些过火了。
拉金的精神状态变得不稳定,常常酗酒。可能他自己就会把秘密捅出去。感到危险的奥古登决定除掉拉金。
奥古登选择一个雾气氤氲的日子登门拜访拉金。在半开的门外笑脸以对,说着“长时间以来辛苦你了。你可以不干了,让我们喝一杯散伙酒吧”,骗拉金打开了防盗链……
“弗雷德里克斯·奥古登于公于私口碑都非常好。”
霍普金斯记得他在调查报告上如此写道。能够令一个满心戒备的人轻易地打开门,一定是一个嘴巴甜、讨人喜欢的人。
奥古登把拉金灌醉,趁其不备、从身后一棍打昏了拉金。
“用棍棒击打头后部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奥古登做证道,“这是德国谍报机关教的方法。”
他把昏厥的拉金拖到浴室,把那矮小的身躯沉入放满热水的浴缸中,割开了手腕(“这样就不用担心溅自己一身血了”)。拉金就这样丧了命。
一口气解释了许久,说得温特总警督口干舌燥。
他拿起酒杯,头也不抬地问道:
“关于这个案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温特总警督目不转睛地盯着霍普金斯,后者这才回过神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