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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间谍这行的老生常谈了。
在莫罗佐夫之前遭到杀害的另外两个线人,一个在餐厅吃饭时倒地不起,另一个死在自家门前。恐怕暗杀者是伪装成侍者和快递员接近他们的吧。很少有人怀疑身穿制服的人。暗杀者变装成“透明人”接近背叛祖国的“犹大”们,将他们一一铲除。杀手甚至每次都留下炫耀杀人行径的塔罗牌,都没有招致怀疑。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太成功了。
骄兵必败。
SMERSH的杀手下意识地如此认为,所以才会循规蹈矩。这恰恰和濑户往日那种“在击剑上从未落败”的傲慢如出一辙。
一般来说,间谍不会重复使用相同的手法超过三次。
第一次重复使用可以当作偶然,第二次就无法以偶然做借口了。
这可是间谍行当的常识。重复三次就会被视为必然。若是被人破解了手法,进而采取防范措施,那么等待你的只有失败一条路。
参透了这些,剩下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在一等特别包厢中闭门不出的奇怪的黑衣乘客,恐怕就是女扮男装的俄罗斯舞女。在这次交易前,濑户对莫罗佐夫又做了一次彻底调查,发现他对那名俄罗斯舞女非常着迷。正是因为这位舞女,莫罗佐夫才成为濑户的线人。莫罗佐夫打算用苏联内部的绝密情报换得巨款,带着心上人从大连经由日本逃亡到美国。
苏联杀手在洗手间窥探到莫罗佐夫和女扮男装的舞女聊天的情形,趁莫罗佐夫落单时,装成列车长和他搭话……
除掉莫罗佐夫这个“背叛祖国的犹大”后,暗杀者发现自己还能完成另一项任务。
那就是在亚细亚号上杀死从莫罗佐夫手中得到情报的日本间谍。
虽然那个舞女是个外行,但装扮也太奇怪了。苏联暗杀者见状,决定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对于间谍而言,佯动是一种习性。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现在,日本间谍的注意力应该都集中在那个可疑人物身上了。趁机从背后靠近,用毒针一击致命——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而且,对于苏联暗杀者而言,还有一个有利条件。
最近,“满洲”的所有报纸都刊登了亚细亚号一等特别包厢的趣闻。那个包厢的空调设备发生故障,空调房变成了桑拿房。这件事人尽皆知,日本间谍应该也知道才是。那个日本间谍一定会在一等特别包厢专用的空调装置上动手脚,逼迫包厢中的乘客现身,进而确认身份。
为此,只要在车厢过道天花板上的管道喷嘴上稍动手脚即可。等日本间谍实施破坏时出其不意地痛下杀手——
“成功”即险途。不知不觉之中,他又开始自负了。
事先被对方知晓自己的招数,是无法在拥有同样技巧的对手面前取胜的。
对于这个“三次成功形成定式”的对手,将计就计易如反掌。
夺走亚细亚号列车长制服并伪装的苏联间谍,把正要破坏空调装置的濑户逮个正着,要求其出示车票。这是十分正常的。人们对身穿制服的人的一言一行容易放松警惕。暗杀者打算在还车票的时候给濑户致命一击,却被濑户抓住机会,在递出信封时刺杀了对方。
——假设对方拥有和自己相同的技巧,一定要考虑如何先发制人。
濑户只是把在D机关学到的知识活学活用了而已。
濑户在站台上停下脚步,从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暗杀者藏起来的东西。
那是一根可藏于指缝之中、带针的小吸管。管壁柔软,把针刺入目标后,轻轻用力就可以把吸管中的液体注入目标……
濑户也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苏联和日本的谍报机关同时开发出同样的道具给本国的间谍使用。这原本没有什么奇怪的。这种东西——就如同魔术一样——只要有人发明了新手法,那么几乎可以认定全世界有数十人也想到了同样的手法。因此,把开发出的最前沿的科技尽可能小型化是势在必行的。每个国家的想法都如出一辙。
问题在于滴管中的液体。
苏联暗杀者手中的滴管里应该是可以将死因伪装成心脏停搏、难以检测出的毒药。因此,必须回收仔细检验。可是,濑户手中的滴管里——
濑户把瘫倒在地的假列车长——就是那名苏联的暗杀者拖到列车长室,从外面上了锁。
留了活口。
濑户用麻醉药麻翻了他。在到达终点大连之前,杀手都不会醒过来。
苏联秘密谍报机关SMERSH全员身份成谜,犹如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能掌握的情报几乎为零。
这次,SMERSH的其中一员特地前来和自己接触,怎么能放过这个获得情报的机会呢?
在大连上车检查的警察中,会混入D机关的人。他会趁乱抢在其他搜查机关前,控制住SMERSH的暗杀者。不管是当事国苏联或是其他国家的间谍,绝对都不会有所察觉。
“呜呜——”亚细亚号独有的汽笛声在奉天站回荡着。
这是它准备出发的信号。
濑户已经取回莫罗佐夫死前所拿的报纸。这个让莫罗佐夫断送性命的苏联情报,他已经通过解读暗号解开了。对于濑户而言,即使手中没有密码本,也能轻易破译……
亚细亚号慢慢驶出站台。
十分准时。
濑户抬起头,看到那三个孩子紧紧贴着亚细亚号的车窗玻璃看着濑户,生怕错过他的一举一动,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濑户不由得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孩子们出色地完成了濑户布置的任务,找到了埋头看旧报纸的乘客。濑户按照约定,揭开了那个谜题的谜底。
——比“亚细亚”更快的是“白鸽”。
孩子们听到这个答案后,愣了一下,立刻气鼓鼓地表示不服。
“什么嘛!这算什么答案啊!”
“大叔,你没听到我哥的话吗?”
“白鸽号还没有燕子号快呢!亚细亚号的平均时速比燕子号还快十五公里以上呢。它们仨不是白鸽号最慢吗?”
濑户摊摊两手,止住了抗议声。随后,他又招招手,让孩子们凑过来。
“此‘鸽’非彼‘鸽’哟。你们看。”
他小声说着,慢慢打开了挡在胸前的双手。
孩子们挤成一团,向濑户的手中看了过去,“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濑户竖起手指,要孩子们安静下来。
“谜底就是信鸽。”
说着,鸽子就在孩子们的面前消失了。濑户穿的正是带有柔软的口袋,能够装运鸽子的鸽用外套。这个魔术并不复杂。
孩子们仿佛成了被豆子打了的鸽子一样,看得目瞪口呆。
信鸽飞行的平均时速是六十公里。
平均时速超过八十公里的亚细亚号通常跑得更快。
不过,濑户的问题是“如果在下一站奉天站下车,比你们更快把信送到大连,该怎么做呢?”
在顺风的情况下,受过训练的信鸽飞行平均时速超过一百公里,有时可达到一百五十公里。这个季节算上风速的话,就可以得出从奉天到达大连,信鸽更快抵达的结论。
作为“被陆军嫌弃”的D机关,在成立之初不仅没有足够的预算,连使用的建筑都是用废弃的旧鸽舍改建而成的。
旧鸽舍。
这里曾经用于饲育研究军用信鸽。成为D机关的活动据点后,曾经在此养育的信鸽们飞了回来。结城中佐禁止学员们驱赶信鸽,命令他们把饲育信鸽当成训练任务。
被日军当成“没有显著成效”而放弃的信鸽们,出人意料地活跃在欧洲战场上。随着监听盗取电信通信技术的进步,反而增加了使用信鸽的机会。德国进攻法国时,先下达了“饲育信鸽者格杀勿论”的禁令。可见他们有多担心信鸽会泄露情报。
在结城中佐的指示下,D机关开始饲养鸽子,把它们训练成信鸽,在世界各地也秘密修建了许多饲育基地。
“满洲”是个遍布间谍和阴谋的地方。
以所有电信通信都会被监听为前提。
暂且不提其他国家的间谍,单说要抢在“满洲”各色搜查机关之前,控制住晕倒在亚细亚号列车长室的苏联暗杀者,就需要特殊的通信手段。
比如,信鸽。
濑户站在准备出站的亚细亚号一旁,取出藏在外套口袋中的信鸽,让它站在手指上。
孩子们贴在车窗上的小脸不约而同地泛上红晕。即便隔着双层玻璃,也能想象到他们的欢呼声。
濑户把信鸽举到面前,确认它的状态。
它刚刚吃饱喝足。绑在腿上的信筒是最新型号,对它不会造成太大负担。羽毛顺滑,颜色明亮。
濑户想起了某个场景。
前几天,他临时要去看看鸽子们的情况,刚转过建筑物的一角便站住了。
鸽舍前的空地上有人。
那人是个瘦高个,右手戴着白色皮手套,用拐杖支撑着倾斜的身体——
是结城中佐!
神出鬼没的他忽然现身,背对濑户而立,仿佛在眺望令人愉悦的天空。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濑户满腹疑惑,顺着结城中佐的视线望向天空。
在辽阔的天空中,有一个小小的物体正在飞行。
是信鸽。
恰巧有一只携带情报的信鸽飞回来了。它一路上不吃不喝,带着百公里以外的人托付的任务飞上天空,路上形只影单,完成危险的旅途飞回来了。大部分的信鸽在回来的时候,都会形容消瘦,有时还会受重伤……
结城中佐伸出胳膊,把手举过头顶。
信鸽立刻从天而降。
扇动翅膀减速飞行的信鸽落在了结城中佐的手指上。宛若——
濑户摇摇头,唇畔绽放出一丝苦笑。
信鸽就是信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真相了。说起来——
濑户马上想起另外一件事,不禁眉头紧皱。
毫无疑问,结城中佐十分优秀,优秀到让这群极其自负、不甘人后的学员咋舌的地步。在结城中佐的率领下,D机关的情报收集能力也凌驾于他国的谍报机关之上。
问题在于D机关得到情报之后。
最近,濑户总觉得自己千辛万苦搜集的情报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满洲”的局势仍处于单方面的恶化中。
比起搜集情报,如何利用到手的情报更加困难。
可以想象得到结城中佐在思想顽固的陆军高层中孤军奋战却收效甚微的情形。间谍活跃在和平时代,一旦开战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濑户耸了耸肩。
唉,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尽力而为了。
站在手指上的信鸽歪着脑袋,盯着濑户。
他伸出手,高举过头顶。
——飞吧!
随着濑户的指示,信鸽扇动有力的翅膀,向着晴朗的夏日天空振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