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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邵阳,长乐乡。

每年的七月,安家四郎的心情都不会太好,他讨厌下雨,尤其是南方的梅雨季节,根本见不到天日。那种湿湿腻腻的感觉,总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浸在个大水缸里。

他的本名叫安盛平,意指安居乐业,盛世太平。因他在家中排行老四,故此有了“安四郎”这个称呼。此刻,他正斜倚在花厅正中的圆桌旁,望着窗外屋檐下的雨水发呆。

“公子,今次已经是第四个了!”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着一袭黑衣、面色深沉的汉子忍不住道。

汉子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年纪,一双剑眉,眼神锐利。与安盛平的随意不同,他似乎显得十分焦躁,蹙着眉,背着手,不停地踱着步。

而距离两人不远的窗棂旁,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人长身玉立,披着件玄色的袈裟,一副宽肩,只看背影,就有种说不出的神圣感。

安盛平嘴角勾起笑,他本就生得一张俊脸,笑起来,就仿佛正午的骄阳,耀眼夺目,可偏偏眼神却又深邃似海,看不清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他此刻望着站在窗边的僧人,抛出这样一句话来:“释空大师,您说那女鬼干吗把人心挖出来啊?她是想看看那群男人心里有没有她,还是饿了,想要吃点消夜,打打牙祭?”

释空回过头,样貌竟然与那安四郎不相上下,丰神俊朗,不带一丝的烟火之气,只是年龄略长一些,是个年约三十的俊美青年。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微微一揖,手腕上还挂着一串佛珠,“贫僧早已遁入空门,从此世间种种,再与释空无关。”

安盛平又笑了,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容之中却带着几分不屑,就连那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

如果说他刚刚的眼神还深似无边的海水,现在却仿佛刮过冬风,凝成了一块冰,冒着丝丝寒气。

“都说我佛慈悲,可依我看,郎心如铁才是真。”

释空明白,安盛平话里有话,但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今天不管安盛平如何质问,他都不打算再多解释一个字。这却苦了那唯一蒙在鼓里的黑衣汉子。他名叫徐延朔,今年四十有一,乃当今圣上亲封的金刀名捕。

他隶属刑部多年,与安盛平的父亲,开国郡公安德山是旧相识。今次他便是受了友人之托,来帮忙调查这长乐乡女鬼挖心一案。

只是不知为何,那安盛平放着案子不查,却请了一位当地有名的高僧释空前来问话。

对于安盛平这不知轻重缓急的性子,徐延朔很是不喜,但毕竟是郡公之子,再加上早年安德山对他也有提携之情,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好当面起冲突。

三人俱沉默不语,只是,除了那不明真相的徐延朔外,其余两个人摆明是在装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那释空沉不住气,率先道:“安公子,释空能帮的不多,要是几位受害者需要做法事,超度亡魂,释空随时愿意帮忙。但您今天要是还想问别的,就恕贫僧不奉陪了。”他说完轻轻拂袖,居然就这样走了出去。

安盛平没拦,徐延朔自然也不会去拦,所以,释空就真的这样离开了。他走的时候,雨还没有停,雨水打在他的肩头,在那玄色的袈裟上晕染开一朵朵暗红的水花。但是他却毫不在意,就这样消失在雨中。

待他走后,安盛平终于坐直了身子,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

这下,徐延朔更是不明白了。见他心有疑惑,安盛平终于解释起了自己此番叫释空前来的原因。

“徐大人,你入职多年,出了名的过目不忘,我少时也听家父提起过,说你只要见了疑犯的画像,或是听了别人的名字,就会一直记得,终生不忘。不知,你对那十年前在殿试时舌战文武百官,出尽了风头的状元郎可有印象?”

徐延朔蹙眉,虽然他不在朝野,但不代表他不关心朝廷,何况十年前那件事,着实叫人匪夷所思,所以又怎么可能忘记。

“我记得,那年的状元叫江鸣赫,他文采风流,颇受圣上赏识,甚至有传言,太后想将长公主许配与他,可谁知道,那江鸣赫却突然回了家乡,过了没多久又辞去了官职……”

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睁大了双眼,快走两步,

一脚踏出花厅大门,指着那释空离开的方向道:“难道是他?”

安盛平微微一笑:“没错,江鸣赫祖籍便在这长乐乡,他辞了官,回到这里,又不顾父母亲朋的反对,在人生最鼎盛的时期剃度出家,当了一名僧人。”

“可……”徐延朔仍旧不解,“这和女鬼挖心一案又有什么关系?”“你可知那女鬼姓甚名谁,到底是何来历?”

“我查过了,婚书上写着那女鬼生前名叫方玉婷,按照县志记载,她是城北绸缎庄方老板的独生女儿,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是自缢而亡。”

安盛平点点头:“那你又知不知道,这江鸣赫与方玉婷有什么关系?”

“关系?我只听闻那方家小姐是被个负心人骗了,悲愤交加,一时想不开才寻了短见,难道说那江鸣赫就是欺骗她的负心人?”

安盛平站起身,走到门边,站到徐延朔的对面。

他转过头,看着释空刚刚离去的那道拱门,眉头紧锁。然后他似是带着几分感慨道:“这方玉婷与江鸣赫,一个出生在商贾之家,在长乐乡是出了名的富户,一个生在书香门第,既有才学又有名望。这文人的才气与富人的财气,自古就喜欢结合在一起,所以他们的父母早就为他二人定下了婚约。原本江鸣赫金榜题名之时,便是他们共结百年之日,可谁承想,他人在临安城,未婚妻却在家乡上了吊。悲痛的心情世人都能理解,只是想不到,他竟为此连官都辞了,还出了家,当起了和尚。”

听他这么一解释,徐延朔突然对那释空肃然起敬,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自己功成名就之时,抛下一切,为心爱的女子遁入空门。

漫漫长夜,青灯烛影,那释空是不是真的能如同他的法号一样,对过去的一切释然、放空?

他的爱,他的恨,他的自责、无奈和不解,还有他在尘世的一切荣华富贵,是不是也都真的成了过眼的云烟,化作了前世的一场梦?没有人知道他这十年是如何度过的,正如再没有人知道那方玉婷又是怎么从坟里钻出来一样。

释空自然也不能了解,而且他也不想去了解。

曾经的方玉婷,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同样也是这长乐乡出了名的美人。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会爱上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颜,更多的,是她的才华和她的修养。

她是他见过的最有文采的女子,虽然定亲多年,但两人见面的次数却并不多,只有屈指可数的四次。可每一次,他都会折服于这个女子的智慧与美貌。

他能在金銮殿上舌战文武百官,却在初相识时,面对方玉婷的笑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而也就是这四次,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也许,这就是他命定的缘分。

同样,也是他命定的劫数。

“要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了解方玉婷,那必然就是释空。”安盛平道,“那方玉婷死后,她的父母伤心欲绝,早就搬离了此地,不知所踪。至于那伤了她的负心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也是一个谜。所以……”

“所以,江鸣赫是这长乐乡里,唯一一个知道方玉婷过去的人!”徐延朔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他的话,继续道。

“没错!”安盛平点点头,他早就知道徐延朔是个聪明人,如果没有聪明的头脑,只靠一身武功,是不可能会被圣上钦点,御赐他“金刀名捕”的称号的。

只是,那已经遁入空门的江鸣赫却不肯配合。他不说,旁人也没有任何理由强迫他,所以现在这条线索也断了。

徐延朔的性子有些急躁,搓着手,突然指了指释空离开的方向,道:“既然如此,公子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吗?要不要我把他抓回来?我就不信他什么都不说!”

“罢了,”安盛平摇了摇头,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是什么人,徐大人难道还看不出吗?一个为了心爱的女子,连荣华富贵都可以不要,圣命都能违抗,父母亲朋都能抛下之人,又怎么会屈服在你我面前?”

“那……那现在要怎么办?都第四个了,保不齐还有第五个、第六个!”

见徐延朔那急切的样子,安盛平却笑了。他抬头望望屋檐外,雨势渐渐小了,虽然不知何时才会彻底停歇,但雨过之后,总会再看到朗朗晴空。

“无妨,纵然你我没有办法,但有个人,却一定可以找出这件事的真相。”

“公子说的这人是谁?”“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早年我们曾一起拜在太学博士真先生的门下。他这个人机敏过人,一向能察常人看不到之处,所以,这个案子倘使世间只有一人能破,那无疑就是他了。”

听安盛平说得这么笃定,徐延朔也不禁起了好奇之心。既是早年曾和安盛平一起拜在那位真德秀先生门下,那这个人想来也有些来头,不知有没有耳闻。

“公子说的究竟是谁?”

“他是广州节度推官宋巩之子,”安盛平背负双手,微微一笑,恰在这时,屋外的雨也停了,天边的云朵似是裂开了一道缝,渐渐出现金色的边缘,泛起微微的光亮。他抬头望向天空,悠然道出那人的名字,“宋慈。”

天刚刚下过雨,路上行人不多,原本在街边做买卖的小贩见雨停了,也纷纷从屋檐下、巷子里走出来,开始摆弄自家的摊位。

一辆马车由巷口驶入,停在了望月楼的门口。

那车棚还挂着雨水,赶车的师傅还穿着蓑衣,就连那拉着车的红枣马,也是一副被淋得湿漉漉的狼狈样。车上门帘轻轻掀起,车厢里跳出个穿着桃红衣衫,看起来七八岁光景的小丫头,仿佛一下给这雨后的长街注入一团活力,添上了一抹明亮的色彩。

“娘,雨停了,不用遮伞了!”

她声音如银铃般悦耳,笑靥如花,朝着车厢内挥了挥手。“婉儿,莫要胡闹!”

那话语虽是带着些严厉,但这说话的声音却温柔如水,全然听不出半点责备。接着,一只手从那车帘子里探出来,只露了三个指尖。虽未涂蔻丹,却又自带一股说不出的风韵。

待到车帘掀起,从里面走出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上穿织金短衫,下面配了条黄罗银泥长裙,华贵又不失典雅。一头乌发高高盘起,绾着云髻,发间别着金簪,金簪上面还镶了珠钿,更衬得她花容月貌,端庄大方。

“娘,您快些,听说这望月楼的芙蓉莲子糕可是限量的,我怕去晚了,就没咱们的份儿了!”

那小姑娘笑着迎上去,接了车夫递来的脚凳,放在马车边,然后一伸手,搀扶着那美妇人下了车。

“无妨,今日有雨,街上人不多,那莲子糕怕是还有富余,少不了你那口的!”妇人温柔一笑,轻轻刮了刮女儿的鼻子。

虽然不用打伞,但毕竟刚下过雨,地上仍旧有些湿滑,两人互相搀扶着,朝望月楼的大门口走去。

步上台阶,刚要进门,却从那店内正走出个身着青色衣衫的青年,与她们打了个照面。

母女俩赶紧往旁边躲了躲,孰料那青年却先她们一步,侧了身,站到了门旁。

“请。”虽然他只说了一个字,但那嗓音清澈之中带着儒雅,引得那名叫婉儿的女孩儿忍不住抬起头来,注视起他。

他大约二十岁,个子很高,身材纤瘦,没有一般男子那样魁梧,眉宇间却透着股灵动,并不像同龄之人那样刻板。

“多谢公子。”

那妇人道了声谢,挽着女儿,走进店里。

待到她们进了屋,青衫青年才出了门,他原本想要撑伞,但抬头看看天,这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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