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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没说话，在忙着记录。他的衣袋里装着一个巴掌大的记录本，使用一支老式钢笔。羊子就此漫谈一番：“采访，笔录，张老师和蒲先生一个格调。你们都是杜甫风格的勤苦奋斗者，一生苦累，苦累一生。殊不知李白杜牧风格的不苦累，人家不采访，不笔录，甚而连腹稿都不打，即兴赋诗，快速表达，有时纸张都摆不平，墨水也磨不黑，信手写来，才会那么新鲜，灵动，诗人爱山水，山水爱诗人，大千世界，只有这份真情是宝贵的。”
节奏快了，连蒲先生都觉得节奏太快。刚刚平静刹那，婴宁就从门外闯进来，对人们宣布，她悄悄把字画偷出去，悄悄把字画卖了，收钱一万元。
妲己首先有疑问，起身逼近婴宁说：“蒲先生的字画曾经亮过场，要价一千没人买。怎么你卖字就值钱了呢？”
婴宁说：“以前是单幅字，今天是四幅字，气势不同啊。再就是印章的作用，前头没印章，今天有印章，还是几枚。有人说，光三个印章，就价值可观。”
妲己还有疑问，婴宁具细说明白：“张老师的字本来没印章，我偷偷拿蒲先生的印章盖上一枚，是最小的那枚。有人识得，留仙。所以，张老师的字画沾了蒲先生的光，也卖了钱，一副十元。”
此时此刻张老师哭笑不得，羊子也好难为情。羊子和张老师交谈一会儿，意思是说事态无常，时有变故，今天谁想卖字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甩手就把我们引以为瑰宝的字画卖了，本来一字值千金，却卖得十元，这不是糟蹋文化吗？张老师连连说没事，来日方长，成败不可计较一时。但张老师心里已经是酱油瓶醋坛子一起打破，怎么想都不是个滋味。没办法，自己的意志强亮自己的心志，翻日历一般一下子翻过去。
中午了，厨房送上午餐来。有餐厅，人们进入餐厅吃午餐。午餐素食，一盘盘一碟碟一筐筐一桶桶盛着玉米、花生、毛豆、萝卜、地瓜、南瓜、栗子、柿饼，都是煮的炒的干货。羊子解释：“仙姐姐不食荤的腥的垃圾食品，我按习惯做饭做不出仙姐姐愿吃的，无奈聘请一个料理厨师，就把午餐做成这样子了。”
吃这样的手抓饭不妨碍交谈，坐在主客位置的蒲先生率先说话：“我觉得这样的食品很好，起码绿色多一些。这些就不是垃圾食品吗？非也。但相对来说，污染少些。我们存良知，存期待，人类糊涂一时，不会糊涂一世，将来总会有一天，良心发现，彻底消除垃圾食品。”
坐在主客右边的张老师接着说：“羊子兄弟叫我坐在这里，我不能拒绝。时下就是这样坐席的，程序所致。但是，我要说，其右不是首客座，其左才是首客座。时下不懂礼节，主次颠倒，我们无法改变。其实，吃饭坐在哪里，似乎无所谓。然民以食为天，在家庭，在席面，座位不可不讲究。为何？礼也。祖国大文化就是仁义礼智信，略分析，智信者，实载也，有实体可承载；而仁义礼者，虚也，没有实体承载。唯其没有实体可载，更要在也。”
羊子接话说：“这就是时下价值观念的真伪问题。物化，钱万能，必然重实体，必然忽略务虚。君子，真人，重义忘利，而小人，重利忘义。价值观念不明确，人们难免不糊涂。”
婴宁接话说：“难得糊涂，是明代大儒郑板桥所言，并留下字幅。”
羊子又说：“郑板桥所言难得糊涂，是克制自己处处较真，宽容别人一时马虎。自己隐忍，期待别人觉醒。时人如何呢？因为重利忘义才糊涂，若有利可图，一个个聪明百倍八面灵通。”
蒲先生回顾右边坐着的张老师，提议张老师谈谈作品《蒿庵记》。张老师并不客套，率性说道：“《蒿庵记》不是戏，还原笔法，在半分真实的基础上现实性的塑造一个古代读书人的大儒学者形象。这个人物是立得住的，他扎根在那个历史时代的现实土壤上。在文学意义上，既有张扬传统文化的历史意义，又有引领现代观念的现实意义。一是修行君子的教化意义，一是反清的民族意识的觉醒。满清政权，强势侵入，强烈反抗的是民间而不是官家。对侵略敌寇，不反抗不行，大汉民族能够甘心做亡国奴吗？张稷若的父亲和兄长死于抗清，他在意识上强烈反清，家仇国恨交织在心，所以不出仕，坚决不和清朝合作。那么这个读书人有何出路呢？自定方案自行治学，修行成名。突出的是社会无常态，人生有规格，怎么在无常的混乱的社会环境立身，怎么在民族压抑民声哑言的生活困境生存做人，张稷若的人格魅力就在于为天下读书人承载典范意趣。”
羊子在左边搭话：“张老师就是当代的治学、修行之成功者，成名不成名也不是你个人的事。你自学高深文化，自筑人格高峰自行攀登，环境使然；你沉浸文学创作，写文章干预社会生活，也是环境使然。你目光向天，思索贯地，愚愚求索，纵横研究华夏文化的历史向度和繁衍宽度，融日月光华，接时序地气，发出来的光和热，会影响社会环境。志士，立身哪朝哪代，总是相得益彰，这在张老师身上已经大有体现。”
喝彩的掌声震耳煞眼，一个个美女的一双双热烈的爱慕的眼睛光闪闪灯蛾扑火一般扑向羊子的光彩熠熠的面容。蒲先生唏嘘沉思，张老师泪眼扑朔，禁不住内心感慨声泪俱下：“老天保佑，我终于有幸遇到子羊这个好青年。朋友泛泛，知音难求。‘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今日天意邂逅。”
羊子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羊子拿起手机来看微信，他向人们读出来：“真仙我欢迎，何必老隐形。好不容易拍个照，不知怎么删除了。”
婴宁说白：“就为了卖张老师的字，同意他们拍照，虽然才卖十块钱。他们出了茶楼，我就略使手段删除了。”
羊子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羊子看手机的微信，竟然大惊失色，惊叫声令场上的人们无不惊惧恐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