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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欣喜,面带笑容。蒲先生已经呵呵笑,话语满含激动情:“幸会,遇到知音了。”
羊子赶紧沏茶,对张老师心生仰望之情。他细眼再看张老师,觉得年过花甲的老文人的确文采充盈,扩展的额头开敞的眉宇一双剑眉飞挑,无不显示有才气更有豪情。这样的观念和话语是他近来学的,天天接触文化人,阴阳先生居多,已经有三个老阴阳先生自愿给他算命,没有人说他有才气,却都说他有福气。他沉吟一句:“相见恨晚。”张老师反应超敏捷,已经感觉到少年羊子,人们传说中的少年义士在观察他,也就掂量出他们之间刚刚建立的关系分量,本质性的善诚豁达,心情不仅欣喜,而且格外激动,觉得真是遇到从未遇到过的侠义之人了。张老师笑问:“少年义士是说我和蒲先生相见恨晚吧?”
老蒲抢先颔首道:“彼此,彼此,我们同感相见恨晚。”
羊子提壶斟着茶水说:“我只是说我。我和蒲先生交往已久,敬佩之心仰慕之情已经沉幽腹内,相见恨晚的话不必再说。我从高二辍学,一直在意识上寻找一位真正的好老师,好老师首先是个真人,不是挂牌的欺世盗名的伪君子,见到张老师,表象的感觉与内心的意愿融和,是水乳交融的融和。蒲先生说过,大道自然。交际也是悟道的场合,我真感受到了。”
张老师听着哭了,先是啜泣,继而出声,继而嚎啕大哭。
羊子有点慌张,看老蒲的眼睛在疑问:张老师怎么哭了呢?还哭得这么悲伤?老蒲摇头,轻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未触及伤心处。知音相遇千年会,嗷嗷鹿鸣万里惊。”
“真情,好诗!”张老师感慨着站起来,走两步俯身在书案边,抖动的手抓起长峰毛笔来。老蒲过来铺纸,羊子善解人意从书案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瓶剩半的酒来,在张老师面前一晃,张老师抓过酒瓶,一仰脖子,咚咚喝下大半,然后挥笔也挥泪草书蒲先生随口吟的七绝诗。
羊子小心翼翼揭下书案上的书纸,挂在特装的书画墙壁上,三人站在五步外看书纸。
羊子看书纸也看两位老者,蒲先生手捻着三寸花白长须,久久观赏。张老师也如羊子,看书纸也看他俩,已经从他俩的表情上看出认可度,自我好感的舒展了身心。张老师问蒲先生:“有点意思吗?”蒲先生说:“意思大了。且不说笔锋流转,风云卷地,要在神韵气足。三滴老泪,巧妙地滴在泪、知、鸣三个其形夸张的大字上,真是神来之笔呀。”
羊子拍巴掌喝彩:“好,极好!好笔写好诗,诗擘合璧。这幅书画就留在我们的茶楼吧,平添万年人气。”
蒲先生从一方小木盒里拿出大小不一的数枚印章来,羊子从墙壁上揭下书纸,在蒲先生手指的方位,按下三枚奇特的印章。最大的一枚是——涤除玄鉴,中号的一枚是——信者为天,最小的一枚是——留仙。最下面的方寸空间留着,羊子明白,对张老师说:“先生再来时带印章来,蒲先生把属主的位置给先生留下了。”张老师又一次感动,说了一个词:“天缘”。
他们又坐下喝茶,门未动却进来两个美女。张老师惊心动魄的感觉,但很快镇定,有预警啊,已经听闻茶楼仙女的传言。羊子为老者着想,解释说:“妲己女士,婴宁仙姑,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吧。”羊子要向仙女们介绍张老师,妲己先说话:“不用介绍,我们已经知道张老师,此地名士,不为称道大才子,却为三代读书人所敬佩,勤奋治学,笃志修行,可谓当代的张稷若。”张老师说着“过奖,过奖”起身面对二仙女,机械地伸手摸摸上嘴唇的小胡子,有点羞涩感。他不是“囊中羞涩”感,而是“老衰羞涩”感,年过花甲,无法回归四十一朵花的风流倜傥。
仙女在看刚刚挂在墙壁上的字画,看不懂,面有难色。羊子代劳,将草书七绝诗诵读一遍。然后说:“十字不识三个,我初读也是这样。全部读下来,就不觉得草字难认。”
妲己颔首说:“这诗和这字已经形成一个合力永固的气场,似乎张稷若来此相会张老师了。‘知音相遇千年会’,是不是由于张老师曾经为张稷若写书立传,才引转张稷若前来会晤张老师?我们在另屋就有所异常感觉,所以过来看看。”
羊子问:“姐姐也知道张稷若?”
妲己说得轻盈:“我读过张老师写的《蒿庵记》,省市图书馆存有此书。前日我戴上风镜和口罩,走进西边三百步远的阳城图书馆,站在书架前就看见一本大书在跳动。我好奇啊,拿下来一口气读完。哦,我读书是很快的,一个时辰专注的话可读一本有厚度的书。读完我明白了,书上有个仙女,叫娇妮,是张稷若的第三夫人。这个女子特别上眼,有古气风雅的狐狸气味,当然是张老师写得好。”
张老师激动感和羞愧感同时交织在胸,故而不显矫情,还是很平实地说:“得到仙姐赏识,我很是庆幸。不过我没写好这本书,连常交往的朋友都说是垃圾。”
妲己招手让大家坐下,她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面带激情张扬吐槽:“不是老师没写好,实在是当下人们的认知美感有些问题。尤其是当下青年,要么不读书,要么读书为猎奇,寻求感官的刺激。《红楼梦》他们也不屑一顾,他们觉得不热闹,读不上瘾。张老师的《蒿庵记》也是不够刺激,可写出了张稷若这个明清之际的有风度有骨气有情有义大智大勇之志士,这就可贵可鉴。而正是志士之气度,当下最缺乏。华夏近百年中,出过文化大师吗?尚物不尚人,风雅走偏路,物欲横流,人心不古。人性滑坡,社会秩序混乱,为一些钻研取巧离经叛道无法无天谎言诈骗之下流铺垫环境,如此的社会风习导致大美难上堂,大善常受欺。我今番出山好惊讶,怀着惊喜度山河,落足踩进荆棘窝。仅过旬日,我就读出了现代社会鱼肉乏味鸟羽困顿的浮躁气。幸亏蒲先生降临,为我们解困,我们一起创设此茶馆。不管外面刮什么风,下什么雨,我们尽可在此我行我素。”
羊子接话:“我遭遇不幸,大难不死,后福必有,就是遇上妲己姐姐和蒲先生。这个忙帮得,改变我的命运啦。过去十年中我总是不幸而失败,失败而不幸。我读读书,寻不到好书,“四大名著”读三遍,外国泊来文学的哲学的读一些,都乏了。只好带气地读古典。读出点气质来了,同时增添压抑感迷惑感,连是非美丑都难以分辨清楚。张老师发表在当地报刊上的诗文我读了一些,《蒿庵记》连载报纸的我也读了一些,恕我直言,张老师的文笔有风采,但思想意识沉闷,刚刚让我看到点希望,关死了,闭幕了。文章若如你的书法,大手笔的放开,有那种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气度,我会匍匐在黄土地上虔诚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