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史弥远率先上书弹劾韩侂胄,指责开禧北伐以来百姓死伤无数,公私物力非常困难,给国家造成祸害。杨皇后也趁机让皇子赵曮在宋宁宗面前指责韩侂胄,说韩侂胄再启兵端,将危害国家。但宋宁宗依然信任韩侂胄,于是杨皇后决定铤而走险,召兄长杨次山入宫,命他与史弥远商议,诛灭韩侂胄。开禧三年(1207年)十一月初三,史弥远在杨皇后的支持下,矫称有密旨,令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率兵三百,埋伏在六部桥侧,等韩侂胄入朝时,将其截至玉津园夹墙内活活打死。
宋宁宗听说韩侂胄被截的消息后,急忙写手谕赦免韩侂胄。杨皇后拉住宋宁宗哭泣道:“陛下若下谕旨,请先让妾死在这里!”宋宁宗就此作罢。后来临安府告知宋宁宗韩侂胄身死的消息,宋宁宗竟然不相信,事情过了三天,还坚持说韩侂胄没有死。群臣这才知道韩侂胄之死并非宋宁宗的诏旨,而是史弥远和杨皇后搞的鬼。
韩侂胄死后,史弥远大权独揽,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拜右丞相。最为卑劣的是,他按照金人的要求,凿开韩侂胄的棺木,割下头颅,装在匣子里送给了金人。一朝重臣的脑袋,就这样被送出去乞和。金人遂同意议和。
开禧北伐以韩侂胄之死宣告彻底失败,这也是南宋朝廷最后一次伐金。此后,宋、金两国都日益衰弱,无力再发动战争。与南宋君臣杀害韩侂胄妥协求和相比,金人却颇佩服韩侂胄的气节,“韩侂胄函首才至虏界,虏之台谏文章言侂胄忠于其国,缪于其身,封为忠缪侯”。不过,宋金和议终于达成,这就是宋金和议史上最为屈辱的“嘉定和议”。
不仅如此,宋朝廷还给六十多年以前主和议的秦桧“复爵谥”,给金国的岁币也增至六十万。此种局面一直维持到蒙古打败金国后,宋朝廷才接受真德秀的建议,拒绝给金国进岁币。然而,十分可悲的是,南宋朝廷竟然联合蒙古伐金,与当初北宋朝廷联合金国伐辽如出一辙。蒙古灭金后不久,便将兵锋直指南宋,四川最先沦为战区。熟悉陕川的秦巩豪族汪世显降蒙,引蒙古军入川,一举攻破蜀口,从此蜀地战火绵延,再无宁日。
而蒙古皇子阔端的身份、地位、领土、兵力尽在昔日吴曦之上,他目下控制着河西、秦巩及西蜀大片土地。而他所面临的猜疑和困境,也比吴曦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从这一点上而言,蜀帅余玠劝降离间之计完全可行,且有极大的实现可能。果真能实现的话,将是一场惊天大逆转,不但能不战而收回全部失地,彻底扭转宋军被动苦守的局面,更会对蒙古内政造成极大的冲击。
或许是余玠打听到汪红蓼人在大理后,盘算出了这条计策,以合州知州余大成的名义出面,派人寻到她,晓以大义,却为汪红蓼拒绝。诱降阔端的计划实在太过诱人,不能轻言放弃,余玠遂决意出狠招,绑架了安氏夫妇唯一的儿子安允,想逼迫汪红蓼就范。
张珏想到这里,忙问道:“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阔端地位不稳,还可能会牵累他的部属。一旦蒙哥决定对他动手,作为心腹的汪氏也难逃劫难,那可都是你娘的亲兄弟。况且你父亲是宋人,如果阔端归降大宋,汪氏必随其内附,就此你们两家就是一家人,难道不好吗?”
安敏哭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娘亲不同意。后来阿兄不见了,有人送来一封信,称阿兄在他们手里做人质。除非娘亲答应他们的条件,不然永不能再与阿兄相聚。”顿了顿,又续道:“娘亲收到信后,便立即收拾行装,我以为我们是要动身出发去救阿兄。不想娘亲说我们要立即躲去印度,而且要改名换姓,再也不能提从前的事。我问她阿兄怎么办。她说不用再管阿兄,宋人要的其实是她,只要她藏起来,他们找不到她,无从要挟,阿兄就不会有事。我听了好生气。一向以来,父母都最爱阿兄,对他百依百顺,教他琴棋书画,对我可就没那么好,任凭我在外面瞎跑。我还一直嫉妒阿兄得宠,认为爹爹娘亲重男轻女。想不到到了关键时刻,娘亲只顾自己,根本不管阿兄的死活。”
张珏心道:“汪红蓼此举虽然绝情,但却不失为最好的应对之策。她人藏去印度,余相公寻不到她,安允便成了空质,杀也不是,关也不是,放也不是,一筹莫展。只是寻常母亲哪能狠得下这个心,全然不顾儿子死活和安危?安允被绑架来宋境,虽不会受到拷打虐待,却也是镣铐加身,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行动不得自由,要吃不少苦头。”愈发觉得汪红蓼非比寻常。又问道:“那你爹爹呢?”
安敏道:“爹爹只是不说话。我求过他,他还不耐烦地将我的手甩开了。我一气之下,就偷偷跑了出来。”
张珏道:“那后来那些赶来救你的人……”安敏道:“我原先就不认得那些人,他们……他们……”
张珏见她脸色转红,露出忿恨之色来,忙问道:“那些人怎么了?你手腕上和脚踝上的伤,是他们弄的吗?”安敏点点头,道:“他们都是蒙古人……呜呜,昨晚离开军营后我才发现的……呜呜……我恨蒙古人!我们家原本在三赕,我认识的许多人,有我的小伙伴全家,还有我认得的好多好人,都是被蒙古人杀了。我知道他们是蒙古人后,转身想走,他们就捉住我,将我绑了起来……”
张珏心道:“原来安敏全然不知那些蒙古人的来历和身份。是了,她亲生父母隐姓埋名,隐瞒身份,她又是在大理出生长大,哪里跟蒙古扯得上半点干系!想来是安允被绑,安敏又自作主张去救人,安氏夫妇无可奈何,汪红蓼又有病在身,不能亲自出马,或者说她不愿意为大宋挟制,只能辗转请蒙古人帮忙了。她兄弟尽为蒙古人大官,弟弟汪德臣、汪良臣都是世侯,别说调一队人马,就是派一支军队,都是做得到的。嗯,安敏说的熟人和朋友被杀之事,当是数年前蒙古皇子阔端率军攻打三赕的那次战事了。”
蒙古为攻灭南宋,一再采取斡腹之计,欲避开江淮正面战场,绕道四川,从侧翼袭取南宋腹地。不想于四川战场受阻,虽占领蜀口及西川,但始终无法突破东川宋军防线。蒙古遂又采取更大的迂回策略,降服吐蕃,攻打大理,预备从侧后翼制约南宋。当年皇子阔端亲自率军攻打大理,差点攻破大理北边重镇三赕。即将得胜之时,又莫名退兵,其因不明,只留下种种猜测传闻。当时蒙古执政者为阔端之母乃马真皇后,亦没有人敢追究阔端责任。
安敏又道:“他们还说我也是蒙古人,要我跟他们走,不用再管我阿兄了。”张珏心道:“秦巩汪氏已经是蒙古重臣,安敏母亲姓汪,说她是蒙古人也没错。只是这些人为何反而不管安允呢?”忙问道:“他们为什么只管你,不在意你阿兄的安危呢?”安敏道:“因为……因为……”又大哭起来,道:“他们跟我娘想的一样。”
张珏一时难明究竟,但料想汪红蓼已经病逝,一提及她的事情,便会惹得安敏悲伤难言,只好问道:“那后来呢?”安敏道:“他们说要尽快离开钓鱼城,我不肯听,他们就绑住我不放。后来我说要好好想一想,他们才勉强解开我,但仍然紧紧盯着我。我为了逃走,只好谎称想洗个澡,他们见我脱了外衣和靴袜放在了一边,这才相信了我的话,走得远远的。”
张珏道:“他们藏身在哪里?”安敏道:“我……我不知道……”张珏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安敏哭道:“别问我这个,我不想说。”
张珏料想她因为那些蒙古人终究是来帮她的,所以不情愿泄露他们藏身之处,便改口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安敏道:“我趁他们不备,溜了出来,看见前面有亮光,就朝那里走,不想却是悬崖……”
张珏心念一动,问道:“你说的可是个山洞?”安敏这才意识到无意中说漏了嘴,她虽厌恶蒙古人,但这些人专门为营救她而来,她还是不愿意他们就此丢掉性命,忙道:“不,不是……”
忽听见门外有人叫道:“哥,是你在里面吗?外面好多人找你。”却是张如意回来了。她一推门就愣住了,指着安敏道,“她是……呀,她不是那个什么奸细小敏,后来又被歹人救走了吗?”张珏道:“她不是……”
张如意道:“喂,你同伙在哪里?你可知道,你同伙为了翻墙方便,用迷香来对付我。”安敏道:“有这样的事吗?没听他们说起啊。”
张珏生怕妹妹起了疑心,忙道:“好了,如意,正好你回来,你快帮她收拾收拾。”
张如意道:“哥,你干吗带她来家里?她不是正被全城通缉追捕吗?”张珏道:“她这个样子,还能去哪里?你去弄点水,让她洗洗,再给她找身衣服,找双鞋子。”
张如意哼了一声,将背篓放下,先扶安敏进了自己房间,让她脱下绵衣,先钻进被子取暖。又拿着绵衣出来,递给兄长,道:“快穿上吧,小心着凉。”又低声问道:“其他人呢?”张珏道:“什么其他人?”张如意道:“你的部下啊。”张珏道:“哦,只有我一个人。”
张如意道:“那么你是一个人带小敏回来的。哥,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张珏吓了一跳,忙道:“胡说八道。”
张如意道:“我怎么觉得哥对小敏很好啊,根本没有拿她当奸细对待。”张珏只得道:“她其实不是什么奸细,昨晚还是她救了我性命。”
张如意登时大急,道:“哥昨晚遇险了?到底怎么回事?”张珏道:“这个涉及军中之事,我不能多提。总之,是小敏救了我。”
张如意道:“那小敏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我总可以问吧。”张珏道:“这个……你最好也不要知道。”顿了顿,又道:“她叫安敏,不是什么奸细,她来钓鱼城是来找她哥哥的。不过跟她一起的那些人有点问题,所以我不能放她走。如意,她涉及多起案子,我还有许多话要问她。不过这会儿我得先出去,你帮她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再派人来接她,送她到药师殿上药。”
张如意笑道:“难得哥哥起了怜爱之心。哥,你也看见安敏的脚了,伤成那样了,还能走路吗?不如叫若冰娘子过来看看。”张珏沉吟片刻,道:“也好。”
出来时,张珏正好遇到白秀才,便随他进堂屋坐下,问道:“可是她?”白秀才点头道:“确实是吴知古。”又问道:“张将军说是一名叫李庭玉的香客告诉你,说吴知古是吴曦之女,对吧?”张珏道:“对,此人箭术高超,自称是飞将军李广之后,说是在金国长大,在汴京见过吴曦之女吴知古……不,是吴若水几次。”
白秀才道:“我刚才在门外看到一名男子与吴知古在罗汉堂庭院中交谈,那男子很像是张将军口中的李庭玉。本想上前看得清楚些,却被王立赶开了。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张珏道:“不是那种寻常香客在遇到时随意聊上几句的情形吗?”
白秀才道:“吴知古是寻常香客吗?连余相公都派了亲兵保护她。能近她的身的人,必定是熟人。而且李庭玉这个人突然出现,突然告诉张将军这么一番话,是不是很有些怪异?”
张珏道:“我感觉李庭玉言行是有些不合常理,但他是惠恩法师的老友,况且他的话不像是假话。只是吴知古正受到皇帝宠幸,要查证她,实在难以着手。”
白秀才道:“张将军不是派人捉了那个代人出家的僧人大法了吗?何不将李庭玉也秘密拘禁起来。再拿话去试吴知古。最不济时,也可以令李庭玉和她当面对质。”张珏道:“但吴知古身份非同一般,我要这么做,必须得事先禀报王大帅和余相公。”
白秀才道:“那就先抓了李庭玉再说。不然……”他没有说完,只从怀中掏出账簿来,抓起桌子上的算盘,又开始认认真真地算起账来。
张珏道:“抱歉,还有一事打扰。早晨天刚亮的时候,有名中年男子抱着骨灰罐从钓鱼台跳了下去。白秀才之前可见过这样一个人?”
白秀才愣了一下,才道:“没有。如果真如张将军所述,这样的男子,我一眼就会留意到的。张将军,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人都去了,你还那么执着查他做什么?他连自杀都要选择一大早无人的时候,也许只想要清清净净地寻一个去处<a id="ch8-back" href="#ch8"><sup>[8]</sup></a>呢。”说到后来,自己也长吁短叹,怅然伤感起来。
张珏便不再理会白秀才,急急出来茶肆,正好遇到部下张万。
张万道:“小的刚遇到赵安将军,他说奉张将军之命押人回军营去了,让小的赶过来侍奉将军。”张珏道:“那好,你带两个人去后院,问我妹妹如意有什么需要。”
张万道:“就这个吗?”张珏因为安敏身份重大,不敢随意泄露,便道:“我捉住那个女奸细小敏了,她受了伤,我妹妹正在帮她收拾。你好好看着她,回头等若冰娘子来看过她伤势后,你再带她来见我。”
张万道:“张将军要去哪里?”张珏道:“我去趟护国寺,然后要赶回官署。你有事,便来官署找我。”张万道:“遵命。”
到护国寺山门时,兵士上前禀报道:“适才有一行人出去了,他们有王立将军亲自护送出门,小的拦不住。”
张珏忙问道:“是什么人?”一名兵士正好见过张珏与李庭玉比箭,忙告道:“带头的就是昨晚跟将军比箭的那位李先生。”
张珏疑心大起,问道:“总共有多少人离开?”兵士道:“包括李先生,一共是十个人。他说四人是他的侍从,另外六个是他雇的挑夫和马夫。”
张珏再无疑虑,忙叫道:“放响箭!快放响箭!”自己亲自带人往山下追赶。
不一会儿,三支响箭呼啸升空,连发三声巨响。这是知会各关卡城中出了紧急大事,需立即拦下陌生人。
张珏料想李庭玉等人若想要尽快离城,必定会选离护国寺最近的护国门出城,遂直接朝护国门追来,果然在城门处见到被截下的李庭玉一行。兵士将他们逼站在墙根下,城墙上有弓弩手看守。一旁还堆着搜出来的物品,除了随身兵器、弓箭之外,还有皮索、挂钩、弯刀等中原极少见到的器具。
李庭玉倒也不慌乱,只道:“张将军,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面。”
张珏道:“李先生,我敬你是名门之后,多问你一句,希望你如实回答。你来钓鱼城做什么?”李庭玉道:“探访老友惠恩法师。之前我曾告诉过张将军的。”
张珏道:“李先生千里来访,正逢惠恩法师受伤卧床不起,李先生却选择匆忙离开,而且是由王立将军护送出寺,是什么缘故?还有,李先生昨晚告诉我,罗汉堂中的女道士真名叫吴若水,是叛将吴曦之女,可今早又有人看见李先生正与她亲密交谈。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望李先生解惑。”
李庭玉道:“我早些年见过吴若水啊。我猜她对我还有些印象,所以约我谈了一谈。”张珏道:“不,我猜是李先生用她的真实身份要挟她协助你离开。”
李庭玉道:“果真如此的话,就表明我告诉张将军的秘密是真有其事。张将军不去对付潜入大宋多年的叛贼之女,怎么反倒与我纠缠起来了?哦,我知道了,那女道士来历不简单,张将军动不了她,对吧?哈哈哈,这倒是有趣得紧。一个伪装成道士的叛贼之女,就能将你们大宋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张将军你,堂堂合州副帅,连找她当面对质的勇气都没有。”
张珏也不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道:“我大致能猜到李先生匆匆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安敏逃走了,你担心我很快会通过她找到你们藏身之处,对吧?”
李庭玉乍然止住笑声,吃惊地望着张珏,显然极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