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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奢和两名侍卫隔了一段距离,默默地站在通道口的入口处。
蓁宁第一次见到他在工作时的样子,因此有点陌生。他换了军装,深绿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外面穿的是蓁宁最喜欢看他穿的飞行员 夹克,整个人脊骨如剑,面上无笑,眉目凛冽,浑身上下都是威严和冷峻。
古相书上所说的,铁面剑眉,兵权万里。蓁宁听到自己的心,如擂鼓一样地跳动。
警卫并不走近,只在通道口处行礼,跟他的侍卫长禀报一声: “长官。”
杜柏钦听到声音回过头,见到她纤细的身影正躲在士兵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转头对几个部下说了一句话,几个部下和他简短交谈了几句,然后依次从另外一个通道口走了出去。
杜柏钦对她招手:“过来。”
伊奢对着警卫示意,几个人也跟着退了出去。蓁宁慢慢地走过去。
杜柏钦脸上还是冷的,目光却柔和了下来,“冷吗?” 蓁宁面上有点恍惚:“不冷。”
杜柏钦握了握她的手,目光在她脸上巡视:“好看吗?冻得鼻子都红了。”
蓁宁疯狂点头:“棒极了!”
杜柏钦冷峻的眉目露出了一点点笑意:“跟我过来。”
蓁宁跟着他穿过了机库,踏上一望无垠的跑道和草坪。不远处的停机坪上,一架银翼的Y-16战机如一只巨大的灰猫静静地趴在跑道旁。
蓁宁屏住了呼吸,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真正在服役的战机。
幸福得简直要哭了。
伊奢等在一旁,将手里的一份检查单递给了杜柏钦,杜柏钦接过单子,开始做飞行前的绕机检查。
“过来。”杜柏钦站在驾驶舱前,对着她招了招手。
“答应我,没有大仰角,没有俯冲,不要过载。”蓁宁仰头看他的
脸,脸上有恳求的神色。
“伊奢跟你说了什么?”杜柏钦笑了一下,“别紧张,你在呢,我怕把你飞晕了。” 蓁宁爬了上去。
杜柏钦坐到了驾驶舱。
“我发誓我什么也不碰。”蓁宁举手。
“好女孩。”杜柏钦说,“劳驾,蓁宁,把头低一下。” 蓁宁正悄悄地趴在机舱的边缘往外看飞机的翼展。
杜柏钦抬手将她的脑袋往里面按,蓁宁慌忙缩回自己的脑袋: “喂!”
杜柏钦修长的手指在操纵杆上敲了敲:“束小姐,恳请你给我在军中留一点点声誉。”
蓁宁乖乖地坐了回来。
杜柏钦一项一项做起飞前的检查,然后低声一句:“我们开始了?”
蓁宁点头。
他抬手按下了一个键,无线信号通了,电波的低微声音传了出来, 杜柏钦不再和她说话,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沉静。
塔台先向他们问候,估计知道是他在机上了,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Good afternoon,Kamdor-512.”(下午好,康铎-512。)
杜柏钦声音一如往常的冷静:“Good afternoon.”(下午好。)
跟随着塔台发出的指令,杜柏钦启动了发动机,引擎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开始飞速地转动。
蓁宁忍不住压低声音尖叫:“天啊!” 这简直是她听过的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Kamdor-512, request for taxi-out.”(康铎-512请求滑出。) “Kamdor-512,you are approved taxi to runway 16.”(康铎-512,允许经16号跑道滑出。)
“Taxi to the runway 16 ,Kamdor-512.”(16号跑道滑出,康铎-512。)
蓁宁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熟练地操控着飞机滑到16号跑道。“Kamdor-512,before take-off checklist.”(康铎-512,执行起飞前检查单。)
“Before take-off checklist completed,Kamdor-512.”(起飞前检查单已完成,康铎-512。)
“Kamdor-512,Clear for take-off.”(康铎-512,可以起飞。) “Clear for take-off,Kamdor-512.”(可以起飞,康铎-512。) 引擎开始高速旋转,发出了巨大而尖锐的轰鸣声,飞机开始在跑道上加速。蓁宁感觉到了机身一阵颤动,杜柏钦轻轻一个拉杆,战机抬头离开了地面。
杜柏钦驾驶着飞机似箭一般笔直地钻入了云层。
空管员开始报飞行高度,确认一切正常,杜柏钦沿着航道,飞过一整片夕阳覆盖的田野、山川、河流,远处康铎城区的建筑物,好像一个一个五彩缤纷的盒子。
蓁宁内心长久地震荡,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杜柏钦带着她平飞了很久。
他们穿过云层,速度减缓了下来,蓁宁看到棉花一般的云絮,一层一层地铺展在灿烂晴空的金色云海中。
蓁宁激动的心终于慢慢平静。
“快到了!”杜柏钦看了看方向,“我向空管申请了一条临时航线,往下看。”
高度开始缓慢地下降,蓁宁看到墨绿色的山脉、茂密的树林,蜿蜒的河流闪着金光。视野之中出现的是一个苍绿的山脉缓坡,一条灰色的山道在密林之中若隐若现。飞机越飞越近,蓁宁终于看清楚了,半山腰那一片熟悉的碧蓝的湖水,一幢砖红色的连体别墅山庄好像描摹在画中一般。
竟然是泛鹿庄园。
从空中看泛鹿庄园,有另外一种角度的别致美。
战机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司三站在廊下仰头看了会儿,忽然醒悟过来,快步转身回了屋中,没过两秒,整个泛鹿的用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从屋里跑出来,站在花园里兴高采烈地对着飞机挥手,鲁鲁在草地上蹦了起来,跟着飞机跑。
杜柏钦手上握住了驾驶杆,忽然说:“准备好了?” 蓁宁还没反应过来,飞机俯冲而下。
一瞬间剧烈的失重感,蓁宁感觉自己整个人几乎飘了起来,心跳骤然加速,眼前瞬间发黑,再一眨眼,泛鹿的砖红色屋顶近在咫尺。
“要撞上去了!”
蓁宁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杜柏钦握着操纵杆骤然拉高,战机加速呼啸着扶摇而上,泛鹿的屋顶又变小了。
身体有一种被挤压的感觉,蓁宁有点呼吸不过来。
“还好吗?”杜柏钦飞平了,有点不放心,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蓁宁没受过训练,加速时过重的压力对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很危险。
蓁宁兴奋大于难受,立刻摇了摇头。
飞机绕着泛鹿盘旋飞行了几个圈,迎着夕阳开始返航,视野里一层一层绵绵的云彩无穷无尽地铺展开来,蓁宁闭了闭眼,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片柔软的金色海洋之中。
杜柏钦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蓁宁倚在他的颈边,某一个瞬间轻轻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却仿佛诉尽了一生。
——仿若天上的一个梦。
直到飞机返回伏空,开始滑翔下降,长长的跑道在视线中出现,蚂蚁般大小的地勤士兵在摇晃旗子。
飞机稳稳落地,在跑道上滑行减速,然后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停息了。
杜柏钦坐在驾驶座,他闭了闭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蓁宁的声音仿佛还在空中漂浮:“谢谢你。”
杜柏钦侧过头看了看她,抿嘴笑了一下:“谢我什么?” 蓁宁答:“谢谢你给我留下了一段最好的康铎回忆。” 他手掌传来一阵凉意,蓁宁心里一惊:“你怎么了?” 杜柏钦温柔地笑了笑:“没事。来,我们下去。”
蓁宁在泛鹿庄园的二楼房间收拾行李。
她的私人用品在上一次搬出泛鹿时已经收拾过一次了,剩下的大部分是工作笔记和一部分没有完成的成分香精。司三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拿 了一个航空箱子,此时那个箱子被搁在地上,蓁宁正一样一样往里面装东西。
她在泛鹿的工作已经正式结束,她准备回国了。
蓁宁收拾完了,把箱子合上,搬起来要往楼下走,刚走到二楼的起居室,听到一楼的庭院传来车子驶进来的声响。
蓁宁从二楼的落地窗往外看了一眼,是杜柏钦的车。
楼下的茶厅很快开始有用人走动的声响,司机将车子驶入车库,伊奢指挥着侍卫队在庭前换岗,司三快速而沉稳的脚步声从一楼的大厅里传来。
是他回来了。
蓁宁蹲在二楼偷偷看了一会儿,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泛鹿这等阵仗了。一直到庭院前的车子都驶走了,她终于站了起来,抱起箱子要往楼下走。
廊下的杜柏钦脸色阴沉,用人服侍着他在玄关脱下了西服外套,一直到走进客厅,他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抬手扯松了领带。
司三看了看他的神色,在门口拉住了他的侍卫长伊奢,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伊奢也摇摇头:“早上去国会大厦开了会。” 司三转头吩咐女佣:“给殿下拿杯温水。”
这时用人上来报告:“殿下,皇家马球俱乐部的司机送到山下的, 已经检查过了,说是等您一回来就打开。”
杜柏钦接过了水杯,沉声应了一句:“打开。”
用人闻言立刻把箱子搬到了茶几上,割开胶带,拆开包装,抽掉了箱子,露出了里面的庞然大物。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摆在桌面上的是一整套的海峡战备模型——一艘巨型的母舰,海洋中一排整齐的油井,还配有战列舰、驱逐舰、潜艇,甲板上飞机的机翼全都被折断了。
杜柏钦站在桌子前,箱子上有一行写得歪歪扭扭的黑色大字“Take it if you like”。
那些黑色的字母仿佛在视线中飞速旋转,幻化成了一张巨大的小丑脸正对着他发出诡异的嘲笑,杜柏钦的手指痉挛地捏紧了水杯,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司三,让人都退下。”
司三听到他压抑到近乎没有一丝起伏的刻板声音,来不及跟伊奢说话了,立刻转身走了进来:“都下去吧。”
整个大厅的用人无声无息地退下去了。
杜柏钦直直地立在客厅内,手里的杯子越握越紧,杯子里的水纹都开始晃动,他忽然抬手,将手里的杯子狠狠地掼在了桌面上。
桌面上的那艘最大的战列舰瞬间被命中,水杯的玻璃碎片混着积木颗粒四分五裂地飞溅开来。
司三一声不出地站在一旁,眉头轻轻跳了一下。
杜柏钦犹不解气,拎起了茶几旁的一套骨瓷茶具对着那堆模型接着砸,瓷器四分五裂,整个桌面转眼就被砸得稀巴烂。
他紧抿着嘴唇,呼吸粗重紊乱,脸色苍白起来。
司三终于不放心,走上前一步劝道:“殿下,别气坏了身体。”
他在泛鹿发脾气摔东西,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