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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柏钦将手里剩下的茶托塞进司三手里,努力地平复了呼吸,抬脚往楼梯走,刚走到楼梯口,一仰头,看到站在二楼转角处的蓁宁。
蓁宁一直贴着墙壁默默地站着,见到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杜柏钦见到她,低咳一声,神色顿时有些懊悔:“她怎么在家?” 司三只好如实报告:“束小姐来交接工作,今天是她在泛鹿工作的最后一天。”
杜柏钦的脸色瞬间更黯淡了。
蓁宁抱着箱子走了下来,杜柏钦伸手接过她的箱子,刚发了一场脾气,这会儿声音很低:“定了回去的日期了?”
蓁宁点点头。
“到家了给泛鹿打电话。”杜柏钦转手将箱子递给了司三,“送蓁宁回去吧。”
他眼底沉沉的沮丧之色。
“等会儿,柏钦,”蓁宁忽然说,“我想再去后山转转,你陪一下我?”
杜柏钦听到了,沉默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司三等在大厅的门前,递给杜柏钦一件防水外套。杜柏钦接过穿上。
司三站在庭前,看着两个人并肩慢慢地往泛鹿的后山小径走去,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客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蓁宁低头轻轻地踩着石径中枯黄的草:“工作进展不顺利?” 杜柏钦已经冷静了下来:“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没有通过?”
“嗯。”
蓁宁知道他一直在国会推动北敕雷的收复方案,多年来为此多方奔走。也是因为身份特殊,他一直在内阁、军方和王室之间极力斡旋,除了这件事,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气成这样了。
“我们花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他的不说,单就是杰弗里。”杜柏钦愤愤地说,“他要是再公开发表一些蠢话阻碍我们的工作,这个国家再过十年都收不回北敕雷岛!”
北敕雷岛屿的归属问题一直是墨撒兰心头的一根刺。
北敕雷岛屿在历史上一直是墨撒兰的属地,早在黑茶王国时期就对墨撒兰称臣。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墨撒兰宣布独立自治,殖民统治结 束,殖民者在离开墨撒兰之前,在北敕雷岛扶持了一个统治政权,与墨 撒兰划海而治。七十年代,这个统治政权被赖昂武装控制,至今已经把 控了北敕雷岛四十多年,岛上的居民多为墨国人和敕雷岛民混居。由于 赖昂是一个极端的军权统治者,根本不发展经济,导致整个敕雷岛的居 民生活一直十分贫穷而落后。
北敕雷岛和临近的海湾储存有大量的石油资源,赖昂没有独立的开采技术,但此人十分狡猾多谋,早在八十年代开始就买通了墨国以香家为首的几个大资产阶级家族,数十年来双方一直在通过偷偷铺设的输油管道向邻国售卖石油。赖昂用卖石油的钱穷奢极欲地挥霍享受,并购买了大量的军事武装用于固守本岛,墨国几个大家族则世代累积了巨大的家族财富,开始在政界培植权势,竞选议员,进而把控了一部分的政府议员,这么多年一直阻挠历届内阁对北敕雷的军事行动。
杜柏钦升任国防部总参谋长之后,跟国防大臣潘雷格提议,请市政大道一号的首相官邸同意他下令切断这条海上的石油运输路线,墨撒兰试图以此为条件谈判,解决近年来争议、冲突不断的北敕雷岛屿的归属问题。
收复北敕雷这件事,墨撒兰国内暗地里支持的人不少,但真正敢跟几个大家族起正面冲突的党派议员很少,从杜柏钦父亲那一辈开始就没有成功,甚至首相梅杰都出面警告过他不要太激进,为了保住这条流淌着黄金的运输线路,那几个老头儿会不惜采用一切极端手段。
蓁宁心底佩服他的勇气,可也不得不劝他:“这是一个很长的历史问题,慢慢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杜柏钦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我一时心急了。”
两个人在树林里慢慢地走,阔叶林的叶子已经在冬天落尽了,山谷的深处有一层厚厚的腐叶,蓁宁深深地吸了口气,冬日里的空气有树枝的芳香:“我会永远想念泛鹿的后山。”
杜柏钦一听到这个又不开心了,他转过脸望着蓁宁,委屈道:“你一定要走?”
蓁宁抬头望了望天,忽然说:“你知道吗,我的父母本来可以不收养我的。”
父母在埃塞发生意外时,蓁宁只有三岁,年幼时跟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当时她的父母去世之后,父亲那边没有直系亲属了,妈妈 留下的信是让姨母照顾蓁宁,她们年轻时是很亲密的姐妹,可是那时候 蓁宁姨父环境不是那么好,蓁宁住了一年多,过得很不开心,那时候她 四五岁了,开始有记忆,寄人篱下的感觉尤其强烈。
风家得知消息后,立刻将她接过来直接带回了华国,蓁宁父母跟风父一家是旧识,蓁宁生父跟风仑说过,倘若他探险发生意外,就将幼女托付给老友。
小时候他们四兄妹都太淘气,老闯祸,只是无论是谁带头捣乱,妈妈对她都是和颜悦色的,三个哥哥倒是经常被妈妈的狮吼功吓得面无人 色。爸爸小时候把三个哥哥揍得满院子乱窜,却只把她抱到膝头上摸摸她的头发,因为爸爸最疼爱这个小女儿。
杜柏钦听她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沉默了好久,有点难过地问:“你先回去,我去看你可以吗?”
蓁宁无奈地望了他一眼:“柏钦,即使不再记恨,我们也不是适合互相来往的家庭。”
杜柏钦十分坚定:“我不在乎,我会去北涧看你。”
两个人往泛鹿大宅走回去,走到山路小径的入口时,蓁宁忽然抬起头,对杜柏钦说了一句:“你们联系上平策了吗?”
蓁宁坐在城中的酒店房间里看电视。
当天几乎全墨撒兰的民众都守候在电视机前,等待着中午十二点的电视直播。康铎国际机场今天封闭了一整条跑道,为了迎接前任国王拓
摩四世唯一的女儿平策公主今日学成归国。
蓁宁打开电视时,飞机已经降落,一架墨国航空的客机停在跑道尽头,舷梯架好了,下面铺了长长的红毯。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机舱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平策公主殿下步出了飞机舱门,她有一张年轻而皎洁的面容,棕色长发,眉眼长得像她父亲,穿着白色套裙,同色系蕾丝帽子,十八岁的女孩子,却丝毫不怯场。她从舱门走了出来,在舷梯上站定,对着镜头优雅地挥手,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就是这一个甜甜的亲切笑容,瞬间虏获了全墨撒兰民众的心。
公主殿下步下舷梯,和前来迎接的官员一一握手,卫队围在舷梯口热烈地鼓掌,仪仗队开始奏乐。
车队从机场开往公主居住的宫殿。
沿途挤满了热情的民众,车队所过之处,都引起了阵阵的欢呼声。 平策公主离开康铎时正逢她父亲拓摩四世去世,墨撒兰国内各种街头小报对于王室内部阴谋的揣测不少,但王室一直没有任何回应。杰弗 里亲王入主卡拉宫三年,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贡献,加上近期因为频频 发表个人政治观点干涉国事,早已引起了一部分民众的不满,所以平策 公主的归国,拥有的支持也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任何一家媒体能够抵 挡得住公主的魅力,所有新闻都在滚动播放平策的新闻,一个年轻、优 雅、美丽、学识出众的公主有望继位,几乎是满足了民众对于王室美好生活的幻想。
平策是名正言顺的国王第一顺位继承人,虽然她的叔父现在把持了卡拉宫的内政,但民间呼吁公主继位的呼声也越发高涨。
风熔给蓁宁打电话:“看了电视直播了?”
“嗯。”蓁宁心底也为平策高兴,那个当年被她从卡拉宫里救出来,趴在她的肩膀上哭得伤心地问她“我爹地死了吗?”的小女孩,现 在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个君主的模样。
风熔最近心情也不错:“妹妹,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蓁宁笑了:“谢谢大哥。”
近年来,在墨国内部的各种政治势力风云诡谲,呼吁平策公主回国的声音也不少,但没有一股势力有能力确保公主殿下顺利回国继承王位。直到最近,前来谋求合作的是杜沃尔家族为首的国防部派系的官员,提出的条件很可靠,军方负责公主殿下回国后的安全,直至公主殿 下继承王位,而公主殿下作为王室代表,要公开支持政府收复北敕雷。
平策公主一直持观望态度,这些年一直受母系家族和风家的保护, 风熔是精明的生意人,平策持有国王印鉴,这就是最有利的条件。
风家要一份杜家珍稀花卉的股权。
蓁宁听到这个条件,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杜沃尔家族掌控着墨国百分之八十的花卉和药材种植出口产业,风家若要插一脚,那就是在一条流满黄金的河岸边,轻轻松松地分一杯羹。
谁知风熔笑眯眯地说:“杜柏钦谈平策的事情严谨苛刻,关于这件事情却答应得异常爽快。”
蓁宁纳闷地道:“他疯了吧。”
风熔又说:“他同意将他手里百分之五的股份转移到你名下。妹妹,以后我们都靠你接济了。”
蓁宁急了:“大哥!”
风熔轻声说:“逗你玩的,妈妈不同意。” 蓁宁回过神来,是啊,妈妈永远不会释怀。风熔问她:“机票订好了?”
蓁宁告诉了他回国的航班号。
风熔答道:“好的,大哥派人去接你。”
康铎城区的风曼酒店停车场。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高瘦笔直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司机立刻推开车门跑出来。
杜柏钦从停车场去酒店,只进去了十分钟,出来时神色莫测,手上捏着一张印着酒店标志的白色纸条。
他今天轻车简从地抵达酒店,没想到蓁宁早已离开,只在前台给他留了一张便条。
杜柏钦回到车里,侍卫长伊奢俯身在他的车旁,问:“殿下,去哪儿?”
杜柏钦愣了一下,她不日将离开墨撒兰。由于平策公主回国,他整整忙了一个礼拜没见过她,今天下午有点时间,特地推掉了所有事情, 没想到她早跑得无影无踪。思索了两秒,他淡淡地答:“回泛鹿吧。”
杜柏钦在车上查看了她手机的定位系统,看到她离开了康铎市区, 前往了干漾行省。
杜柏钦打电话给香嘉上,看看是不是又跟他去鬼混了。
香嘉上被关在了林荫大道,这几日陷入家庭大战,声音有些疲惫: “她不是住在酒店被你的人看得严严实实?”
杜柏钦问:“你没见过她?” 香嘉上答:“没有。”
杜柏钦直接说:“我电话有反监测系统,你现在怎么样?”
香嘉上来了点儿精神:“你勾结了公主,我们家要破产了,我家老大气得跳脚,这两天没空理我。”
杜柏钦说:“香嘉运跟我真没法谈了?”
香嘉上恢复了懒洋洋的语调:“一天数十亿美金的损失,香嘉运一向最爱钱,你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杜柏钦不客气地道:“你能不能收收你那惫懒的样儿?你家老头子一向疼爱你,虽说香嘉运掌了权,你想掌权也不是没有可能。”
香嘉上说:“老头子是老一辈人,一向讲究精忠报国,但他听了老大的花言巧语,以为你要扒了香家的命脉。”
杜柏钦在电话这头笑了:“他说得也没错,我还真是想煎一下,你们富得流油了。”
香嘉上意兴阑珊:“殿下哪里看得上这点小钱?” 杜柏钦没空说话了:“你就在家里待着吧。”
香嘉上无聊到发疯:“柏钦,我是支持你的,你得派军队来解救我!”
杜柏钦直接挂了电话。
杜柏钦又打了一次蓁宁的电话,这一次通了。
蓁宁在电话那头大声地叫:“你没看我留的纸条?” 杜柏钦说:“看到了,你在哪儿?”
她那边风很大,束蓁宁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几乎是在吼: “我要回国了,过来看看我父母。”
杜柏钦明白了,她的亲生父母葬在墨撒兰,在康铎城郊的干漾行省。
没说两句,电话断了。大概是信号不好。
杜柏钦打开了车上的地图。康铎市依山傍海,城市往北是较平缓的泛鹿山脉,干漾山是西北走向,离首都较远,有一段未经开发的天然峡谷和险峻山道。
夏季时郁郁葱葱、风光旖旎,是绝美的观景胜地。只是如今是冬天,由于偏远独特的地理位置,干漾山的冬天一直占据着首都大区最低 气温点,山道多弯且不平整,也不适宜滑雪,因此除了本地居民,冬天 几乎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
也不知道她到底看没看天气预报,就这么孤身一人跑去了。杜柏钦抬头看了一眼泛鹿山脉的尽头,云层一直阴沉沉地压着森林,雪要下来了。
杜柏钦从庄园的前厅走出去,司三服侍他穿上大衣,杜柏钦看了一眼,雪地轮胎已经换上去了,伊奢正在里面领着侍卫检查油箱。
司三说:“还是用您平常的那辆车吧,安全一点。” 杜柏钦摇头:“不够快。”
司三将一个瓶子放进车里:“您的水杯,当心别受冻。” 伊奢站起来,对他点点头,拉开了车门。
杜柏钦坐进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