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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来泛鹿,是秋天,山坡上的林木都是绚烂的红色和黄色, 这一次,是春天,整个泛鹿庄园是荫翳的、翠绿的、轻盈的。
她静静地望着车窗外出神,两个孩子似乎也感染了妈妈的情绪,杰米歪了歪头,把小脑袋枕在了妈妈的肩膀上。
远远地看到了那幢砖红色的大宅,蓁宁定睛一看,司三换了件新袍子站在屋前,在他身后白色的廊柱下,一整排白衣黑裤的用人站得整整齐齐。
独自立在泛鹿庭院车道前的是一名高个子的男人,穿了一件白色条纹衬衣,外面是灰色的休闲西装外套,笔直脊梁如剑。
杜柏钦几乎要屏住呼吸才能压抑住心脏的激烈悸动。车子停稳了。
杰米跟他哥哥刚刚在车里打了一架,哭了一场,此时乖乖地趴在妈妈的怀里,大眼睛里还含着泪水,瑟瑟在安全座椅上扭着身体。
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两个宝宝瞬间安静了。蓁宁温柔地说:“瑟瑟、杰米,这是爸爸。”
杜柏钦脸上神色是镇定的,唇角含着笑,只是脸色有点发白,声音有点发抖:“嗨,宝贝儿,我是爸爸。”
两个宝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瑟瑟忽然对杜柏钦伸出了双手。杜柏钦把他抱了出来。
蓁宁昨晚已经跟他们说过,他们知道今天要见爸爸,杰米靠在蓁宁怀里,眼里还有泪水,好奇地盯着他的父亲看。
蓁宁让杰米下来自己走。
女佣屈膝行礼,脸上的笑容是止不住的慈爱,眼睛不自觉地盯着蓁宁牵在手里的可爱宝宝。
蓁宁望着她们微笑,隔了两年多不见,泛鹿的用人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杜柏钦领着孩子们进了一楼起居的客厅。
蓁宁愣住了,泛鹿的一楼原本是一个典雅的欧式客厅,留有杜夫人收藏的大量古董家具、瓷器和艺术品,如今已经全部被搬走了,仅留了一张沙发和一个小茶几,整个大厅空旷明亮,落地窗连着窗外的浓绿树荫,所以只挂了一层遮阳的纱帘,地板上光洁干净,沙发前铺了彩色的地垫,有两只儿童木马,角落里还布置了一个小小的滑梯。
蓁宁明白杜柏钦为什么要搬回泛鹿来见孩子了,因为儿童房也是已经设计好的,一模一样的两套粉蓝色小床。
孩子们在这几天一直频繁地更换环境,蓁宁没有让他们玩太久,尽量保持了稳定的作息,在客厅里拆了礼物,中午喝了奶吃了辅食就被蓁宁哄睡了,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杜柏钦带他们去花园里玩了会儿。
夜里孩子们陪他们吃了晚餐,八点多,蓁宁给孩子们洗了澡,把他们放在小床上哄睡了。
走出孩子们的房门时,杜柏钦守在门口。
他刚刚洗了澡,穿了件淡粉色的绒线衫,袖子挽到了手肘处,身体消瘦。
一整天围绕着孩子打转,两个人没有单独相处的时光。蓁宁站在他的身前,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的胸口。
杜柏钦说:“过来。”
他把她拉进了怀里,蓁宁终于伸出手,轻轻地贴在了他的胸口。杜柏钦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蓁宁嗓子哽住了:“让我看一看。”
杜柏钦声音低柔,手却很坚定地阻止了她:“不用。”
两个人站在孩子们的房间门口,杜柏钦靠在墙上,蓁宁在他的怀中,就那样安安静静地依偎着,站了很久很久。
清晨六点多,蓁宁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一个胖屁股坐在她脑袋上,然后小胖手开始揪她头发:“妈妈!”
蓁宁想起来了,早上五点多孩子起来喝了奶,蓁宁就把他们放在身边重新睡着了,这会儿只好咕哝着应了一句:“宝贝,让妈妈再睡会儿。”
胖屁股拽得更起劲了:“妈妈,起来!” 蓁宁哀号一声,拿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杜柏钦敲门进来。
两个孩子穿了一样的蓝色小睡衣,一个坐在她的头上,一个趴在她的胸口,杜柏钦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瑟瑟,哪个是杰米,但他猜蓁宁脑袋上的八成是瑟瑟。
蓁宁头发散乱,两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绝望地问:“我的保姆到了吗?”
杜柏钦说:“伊奢派人去接了,应该快了。”
蓁宁昨天给王阿姨放了一天假,请了一个华文导游陪着她在康铎城内玩了一天。
杜柏钦又问:“我可以带他们出去吗?”
蓁宁把坐在自己头顶上的瑟瑟拖下来递给他:“快点。” 杜柏钦抱着孩子们出去了。
蓁宁翻个身,继续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九点多了。蓁宁下楼,看到杜柏钦带着孩子们在花园的草坪上浇水,用人不知从哪儿给他们一人找了一根小水管,两个小朋友正跟着他们的爸爸给刚修剪了枝叶的玫瑰浇水,瑟瑟淘气地伸手去抓水,被喷了一脸的水,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
杜柏钦放下水管,伸手去牵他起来,回头看杰米也学着他爸爸放下了水管,和他哥哥一样伸手去摸流动的水,小手立刻被溅湿了,杰米皱了皱鼻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蓁宁端着咖啡杯站在厨房的窗户前,看着两个男孩摇摇摆摆地跟着他们的父亲,在树丛茂密的花园里慢慢地走,越走越远,越走越深。
她静静地望着从她的身体里孕育出来的两只小野兽。他们被父亲引领着,走进了属于他们的广袤森林。
早上十点,王阿姨进泛鹿庄园来了,蓁宁领着她看孩子的房间, 又看了厨房和辅食的食材。阿姨兜了一圈,擦了擦手,在厨房蒸山药,看到蓁宁进来,阿姨犹犹豫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宝宝们还回 去吗?”
蓁宁笑了:“我们就住一个星期,下个星期就回去了。”
阿姨对自己职业生涯的担心放下了,高高兴兴地道:“这房子真漂亮。”
阿姨上班了,蓁宁把孩子们交给了爸爸和保姆,带孩子快两年了, 全职妈妈从来没有下班的时刻,这一刻终于觉得能稍微放下心,安安心心地自己待一会儿。
杜柏钦从书房出来,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孩子们早上玩累了,回来喝了奶、吃了水果泥后睡着了,阿姨在客厅里用消毒巾擦孩子们的玩具。
整个泛鹿一楼静悄悄的。
杜柏钦坐到了阿姨的旁边:“蓁宁呢?”
王阿姨干活很细致,头也不抬地答:“吃了早餐,又回去睡了。” 杜柏钦客客气气地说:“宝宝很乖,辛苦你了。”
王阿姨叹了一声,心里挺高兴的:“我不辛苦,宝宝妈妈才辛苦, 她就是太缺觉了。”
杜柏钦问:“阿姨带宝宝们多久了?”
王阿姨看着孩子爸爸是要聊天的意思,一秒钟从专业家政迅速切换成了唠家常大姐:“三个月开始就是我带了,当时月嫂要回老家,束小姐着急找保姆,我就去了,一看是早产的双胞胎哟,真是可怜,家里月嫂说,生下来,才那么一点点。”
她拿出一个手掌比画,感慨地道:“太小了,养到这么大,不容易。”
杜柏钦一瞬间就感觉鼻腔开始发酸。
阿姨回忆起往事来直摇头:“什么事都是找妈妈,我听月嫂说,孩子出生之后的一段时间,被安置在儿科的保温箱,外婆来医院,只看妈妈,不看孩子。”
杜柏钦脸色有些苍白,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蓁宁是不是很难过?”
蓁宁的声音忽然飘了进来:“说我什么呢,我听到了。”
王阿姨一转头,看到东家站在楼梯口,鼓了鼓腮帮子不说了。杜柏钦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一会儿吃午餐。”
在泛鹿住了三天,何美南带着人上门来了。
他的医生做完检查走了,杜柏钦在房间里休息,何美南在一楼的花厅和蓁宁喝茶。
“你胖了。”
蓁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柏钦都忍住没说,你闭嘴好吗!”
何美南仔细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你得调理一下身体。”
其实蓁宁也知道,熬夜太多了,身体一直浮肿,没有时间跑步健身,因为要喂奶,阿姨一直让她吃很多催乳的食物,心力交瘁的时候太多,只能靠吃东西撑下去。没当妈妈之前,蓁宁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强大的毅力,好几次孩子在医院里住院,她都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但还是硬撑了下来,看着孩子一点一点地好转,一颗心又慢慢地复活过来。幸好孩子一岁多后,生长发育跟上来了,健康也稳定下来了。
蓁宁不再加糖了,喝了半杯清茶,问何美南:“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之前从来不问,这一次,他跟我说想看到孩子们的大学毕业典礼。”何美南也不敢承诺什么,平平淡淡地说,“有期望,是好事。”
蓁宁点点头,何美南说过,他的团队是一流的。
何美南望着窗外:“你们回去了,他还是不住这里为好,泛鹿离医院车程太久,这也是当初我们建议他搬到荫花别院的原因。手术后休养期他有好几次情况严重,从泛鹿去医院,太耽搁时间。”
这时杰米摇摇摆摆地从客厅里走了进来,抱着蓁宁的腿,蓁宁把他拎起来,放在大腿上坐着,没过一会儿杜柏钦抱着瑟瑟进来了。
何美南眼红地说:“这也太让人羡慕了。”
蓁宁要回去的前一天,杜柏钦刚好有工作,首相梅杰在去年成功连任之后,委任他担任了国防部的高级顾问,他是掸光高层信赖的核心成员,有重要决策的会议,仍然需要他出席。
夜里他回到家,蓁宁已经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两个箱子立在二楼的起居室。
孩子们睡着了,他洗了手换了衣服,进去亲了亲宝宝们。
夜里两个人在二楼婴儿房外面的起居室沙发上坐了会儿,以前他们会待在泛鹿一楼的花园餐厅,两个人窝在一张藤椅上,看着花园里的渺渺雾色,杜柏钦会一直握着她的手,两个人喝点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的气息一直贴在她的耳后,淡淡的松木雪茄气息,如果那天去了伏空,夹克里还会有飞机机油的味道。
现在宝宝睡着之后,蓁宁不会离他们太远,以防他们突然醒来或者是哭了要找妈妈。
杜柏钦坐在她的身旁,将小半杯酒递给了她。
蓁宁感觉生完孩子之后,跟孩子有关的事情她都很紧张,但其余的情感,似乎都迟钝了,这几天她跟杜柏钦的相处,平缓朴实,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就好像一对照顾孩子的搭档。
在离开泛鹿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睡着时常常做噩梦,梦到她离开康铎的那一夜,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跪在地上,梦境里全是血,泼天漫地的血。
从噩梦里醒过来,卧房一片漆黑,两个婴儿在身旁的小床上睡得天真而无忧。她起床,摸摸他们的小手和小脚丫子,确定都是暖和的,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