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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不分日夜的情感索求、清白稚嫩的嬉闹、可爱的童言童语,似乎能让人短暂地忘却人生的创伤,可是这当下夜深人静,两个人 面面相觑,胸臆之中都弥漫着一股怆然。
杜柏钦望着她,蓁宁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摇摇头:“殿下,我们不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杜柏钦白皙狭长的眼睫微微垂落,掩住了眼里的难过:“你照顾孩子们太辛苦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蓁宁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酒,难得诉了一回苦:“唉,我现在又丑又胖。”
杜柏钦伸手摸她的头发,把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你不丑,也不胖,我更糟糕。”
蓁宁一听这话就受不了了。
杜柏钦把她抱在怀里,蓁宁哭得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抽咽着一直混乱地说话,杜柏钦只听到她反反复复地说对不起。
他说什么都没有办法阻止她道歉,只好扶住她的脸颊,吻住了她的唇。
两个人花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蓁宁喝了好几杯酒,她从孕期以来从来没碰过酒,更别提喝到现在的微醺了,她喃喃地说:“何美南要是同意,你可以随时来看他们。要是身体情况不允许,我送他们过来吧,下次尽量争取待久一点。”
杜柏钦的脸贴在她的耳后,蓁宁又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他说:“我要你,也要孩子们。”
离开泛鹿的那一天,蓁宁把瑟瑟和杰米抱上车时,两个宝宝都哭了,蓁宁没敢回头。
满城的粉色花朵在枝头落尽,树叶渐渐浓绿起来,不知不觉夜里第一声蝉鸣就响起来了。
夏天真正来了。
蓁宁喜欢家乡的夏天,阳光很好,却不闷热,凉爽宜人。
一路开车从风曼酒店的实验室出发,穿过翠湖北路,向南绕了个弯进入小区,蓁宁减缓车速,在楼下找自己家的停车位,这是老式的小 区,没有地库。
蓁宁驶进去的时候看到自己车位旁停了台X5,锃亮漆黑的大车,这 车子牌照在小区里似乎没见过,蓁宁多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大窗,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倒车雷达嘀嘀地响起来,蓁宁转头专心看屏幕,停了车熄火拔钥匙下车,推开车门一回头,撞进一个怀抱。
一仰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男人穿了白衬衣,卡其色休闲西裤,衬衣袖口挽起来,瘦削英气的眉目。
蓁宁望着他。
她在世界上那么多地方见过他,只在这一刻觉得最心安。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
她的眼泪一下控制不住了。
杜柏钦立刻伸手要抱她:“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 蓁宁一把推开了他:“你来干吗啊?”
他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强硬地把她拥在怀里,蓁宁呜咽着说:“你在这儿根本就不安全,这是普通居民区,根本没有安保措施你知道吗?”
杜柏钦低声温柔地说:“好了,没事,别哭了。”
蓁宁拿手背抹了抹眼泪:“你可千万别让我妈妈看见。” 杜柏钦给她递手帕:“嘘,邻居在看呢。”
蓁宁侧了侧身,看到车位旁的小树丛边几个早上买菜回来的阿姨正伸着脖子探着头,她红着鼻子抽噎:“管他呢,谁爱看谁看!”
杜柏钦说:“我给你买了豆花米线,你想吃吗?”
蓁宁抽噎的声音停了一秒,然后立刻擦干净了鼻子,转过头问: “在哪儿?”
杜柏钦替她拎着豆花米线,两个人往楼道里走:“孩子们呢?” 蓁宁答了一句:“阿姨送去上早教课了。”
早上蓁宁起床,杜柏钦在客厅和孩子们玩卡片认字游戏,等到她吃完了早餐,他站了起来,说:“我想去看看你三哥。”
两个人开了三个小时的车,蓁宁带他去了家族的墓地,那是一处山坳,单独建起来的一座宁静的墓园,山坡上绿草和松柏掩映,三哥被葬在半山一个风景很好的坡地,跟父亲在一起。
远远地看到了墓碑上的雕刻,杜柏钦轻声问了一句:“你家里会介意吗?”
蓁宁愣了几秒,还是告诉了他:“这是家族的墓地,我们一进来家里估计就知道了,若我妈妈不同意,我们根本进不了大门。”
杜柏钦和她一起,把风泽和父亲的石碑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摆上了花束,蓁宁心里很不好受,每年来这个地方,妈妈都流眼泪。
杜柏钦知道她难过,两个人在陵园里并没有说什么话,下山的时候,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他们当天夜里回到了市区,杜柏钦退了酒店的房间,搬去和她住在了一起。
那一年秋天二哥风桁结婚,杜柏钦送她回北涧古城参加婚礼,蓁宁早早地到了酒店,下车时,身体瞬间定住了,妈妈正站在酒店门前,和婚庆的人员商量调整迎宾红毯上的鲜花布置。
杜柏钦下了车,也不敢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不远处。风母跟没看见他似的。
蓁宁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上去,喊了一声妈妈。
风母应了一声,示意蓁宁跟着她走,母女俩转身走进了酒店大堂, 妈妈说:“你二嫂在里面补妆,你去看看新娘子。”
蓁宁应了一声。
晚上婚宴结束的时候,桌上有大哥大嫂,蓁宁听到母亲说:“你跟宝宝们还住翠湖的那房子?”
蓁宁应了一声。
“妹妹,你带孩子们搬到卫城的房子去住吧,”妈妈搁下筷子,擦手,“你现在住的房子太小了,我们风家不这么招待客人。” 蓁宁愣住了。
大嫂微笑着凑过来,把门卡和钥匙放在她手里:“昨天成叔让人去打扫过了。”
除了北涧的老宅,那是家里最好的一幢房子了,原来买来是要给大哥大嫂当婚房的,但大哥喜欢住北涧,那房子就一直空着,这几年南泽湖边的房价飞涨,如今那一带的环境,那可是太美了。
这时亲家的部分亲戚走过来道别,风母站了起来,拢了拢披肩出门送客。
大哥伸手捅了捅她的腰,蓁宁立刻冲着背影喊了一声:“谢谢妈妈!”
高耸的桉树树冠张开,挡住了冬日的阳光,远处海埂长堤、蒲草青青,远眺可见草海里的波光点点。
杜柏钦推着孩子们在公园散步。
瑟瑟在推车里坐不住,杜柏钦把他们抱了下来,两个孩子奔向草地,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
保姆拿着孩子们的奶瓶、衣服坐到一旁看着孩子,杜柏钦放下心来,随意地在公园的林荫道里转了会儿。
蓁宁这个月开始恢复工作,每周有三天,她会去风曼集团的实验室,蓁宁没有空的时候,由他带孩子们来公园玩。
杜柏钦走了一会儿,站到了小道水杉树旁的一个安静的角落,小道旁的树林空地,立着一架飞机,那是一架重新涂装过的P-40战机外壳, 深的迷彩绿,机头的鲨鱼嘴巨齿利牙、血盆大口。
蓁宁陪他去过好多次航空纪念馆,这款二战时期使用的飞机他见过很多次了,机型设计非常硬朗,战机配备的引擎可以爆发出两千匹的马力,在高空中爬升速度惊人。
他在瑞士飞过一次P-51,维护得良好的老式古董机,梅林的发动 机和卓越的增压设备,高低空作战能力都很优良,尤其是高空俯冲投弹时,飞得太快了。
杜柏钦站在飞机旁,目光淡淡。“先生,有火吗?”
杜柏钦闻声转头,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条绿色丝绒裙子,手腕上挂着的一个小包翻得有些乱了。老 太太手上拿着一个暗红色的软烟盒,有些羞涩地笑:“年纪大了,记性 不好。”
杜柏钦认得那个烟盒,蓁宁告诉过他,那是本地著名的烟草公司, 每年缴纳的税利占了全省近三分之一的税收。
杜柏钦弯下腰从身旁的儿童推车里拎起了一个背包,拉开了背包的拉链,掏出了打火机。
他彬彬有礼地偏了偏身子,手举起来低下了头,下一刻,他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珠子,再仔细看老太太的脸庞,秀丽的轮廓下有隐隐高鼻深目的痕迹。
打火机清脆一声,蓝色的小火苗亮起来,杜柏钦替老太太点着了烟,打火机轻轻一甩合上了,他又站直了身体。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看完了一套完整西式绅士的做派,忽然笑了,对着杜柏钦举起烟盒:“来一根?”
杜柏钦眼睛没有离开草地上奔跑着的孩子们,闻言客气地摇了摇头:“我答应妻子戒了。”
“真甜蜜啊!”老太太手夹着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享受地微微眯起了眼,“我想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太太,她不会介意你陪一个失去丈夫的老妻子抽一根。”
杜柏钦想了想,从她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
老太太一早观察到了他的眼神,几乎是笃定地问了一句: “飞官?”
杜柏钦低头点烟,听到了一愣,点了点头:“曾经是。”
他抽烟的姿势熟练,烟草醇顺的味道吸入肺部,他忍不住偏了偏头,轻声咳嗽起来,缓过来,低声地道:“抱歉。”
奶奶仔细听了听:“身体受过伤吧?” 杜柏钦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老太太指了指那架P-40:“伟大的一段航空史,不是吗?”
杜柏钦站在老太太的旁边,身姿笔直潇洒,靠近女士那一侧的手一直规规矩矩地插在西裤的裤兜,另外一只手垂在身侧夹着烟,只偶尔举起来吸一口,烟雾在他清朗的眉目之间袅袅升起。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是的,女士。” 树荫中有微风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