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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们不是找您,是来找您儿子宁愿如的,他在家吗?”
“他……好像在二楼睡觉。”他指着楼梯说。
吴江叫小克和吕莹莹留在一楼,把守出入口,他担心宁大爷使用调虎离山计。吴江和周挺以及肖万全上二楼找人。
二楼总共4个房间,左右各两个,中间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有个后门通向坪山。他们查看了4个房间,里面没有人,吴江回到卧室,看见床上的被子凌乱,伸手摸一下,发现被窝还有余温,判断宁愿如应该是听到他们在楼下的谈话之后从后门逃走了。
吴江打开二楼后门,发现有一条三米左右的木桥架到坪山上,吴江走过木桥,蹲在地上观察,泥路上印着新鲜的鞋印,而且步伐跨得很宽。他断定宁愿如就是从这条小路逃往山上的。
“宁愿如逃跑了,怎么办?”吴江问他们。
“追啊——”小克和周挺异口同声说。
“我们不知他往哪个方向跑,怎么追?坪山向北绵延数十公里,岔路几十条,没有方向是没办法追的。”肖万全说。
吴江想了一会儿说:“唯一的办法是叫警犬来追踪。我担心的不是抓不到宁愿如,而是怕他手里有枪。”
“不可能,宁愿如为人低调,安分守己,从来没有犯法过,是个老实的生意人。绝对不可能有枪!”肖万全非常有把握地说。
吴江不相信肖万全的话,但不想反驳他,如果宁愿如不犯法,为什么要逃跑呢?他不仅犯法,而且犯了大法。
吴江打电话给江一明,把情况向他说明,叫他派警犬来搜山。江一明叫他原地等待,他马上去安排。
7
一个半小时之后,江一明和两个警犬训导员带两条警犬到宁愿如家,这是两条德国牧羊犬,长得彪悍勇猛,一身黄毛闪着亮丽的光芒,温顺地依偎在训导员的脚边。
训导员带警犬来到宁愿如的卧室,把宁愿如穿过的鞋子让它俩嗅,嗅过之后,向训导员点点头,表示已经记住味源了。
训导员带它俩沿着坪山的小路搜索而去,警犬走得比较快,似乎急于立功的样子,众人只好跟着它俩往山上小跑。
坪山周围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村落,村民经常上伐木、种植、采药,或者登山锻炼身体,所以很多交叉路,警犬到一个交叉路口慢了下来,嗅了一会儿之后,选择正确的路向上走,两条是市局最优秀的警犬,为市局立功无数次,被授予“英雄警犬”的荣誉称号,已经为市局工作了将近7年。
全队在警犬的带领下,小跑了将近一小时之后,其中一条名叫威虎的警犬在一棵大松树下停住了,在松树周围转了一圈,沿着树干往上嗅,嗅了几秒之后,仰头冲着树上叫起来。
众人抬头仰望,只见宁愿如手脚并用往树梢上爬,动作迅速敏捷,树枝因为他的爬行而发出嗽嗽之声,像被风吹动一样。
江一明喝道:“宁愿如,你跑不了啦,快点给我下来!”但是宁愿如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往上爬。
训导员叫一声:“威虎,上——”只见威虎“嗖”一声腾起,四肢发力,快速向树上爬去。
树梢上的宁愿如见状大声惨叫起来:“狗儿别来,狗儿别来,我马上下来……”说完试着往下溜,看见警犬坐在树丫上,又不敢下来。
训导员叫:“威虎,下——”威虎马上从树上跳下来,宁愿如这才慢慢溜到地上,双手被小克和周挺扭到背后,铐上手铐,被带到派出所。
吴江和小克对宁愿如进行讯问,其他人坐所长办公室喝茶,江一明完全信任吴江和小克的讯问能力。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法吗?”吴江问。
“我没犯法,真的!”宁愿如身材矮小,一副猥琐的模样,眼里流露出焦急与不安。
“没犯法干嘛逃跑?”
“我……我……一见到肖所长就害怕……”
“胡说八道!肖所长欺负过你吗?”
“没,反正我这人老实,见警察就手脚发抖。”
吴江知道他在狡辩,他看似很害怕,其实非常狡黠,有一种和他们对抗到底的韧劲,他明白目前警方没有证据证明他犯罪。
“本月14日晚上12点左右,你在哪里?在干吗?”吴江直戳要害。
“让我想想……哦,那天我送瓷砖到市郊区的瓷砖市场,和朋友吃完宵夜之后开车回家,到家后,我就上床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
“路上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跟往常一样平安到家。”
“你皮卡车厢上装的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防止在瓷砖在运输过程被碰碎的稻草呀。”
吴江知道他在狡辩,想继续审讯他,但是觉得审下去没有意义,因为他们不能确认宁愿如车厢上躺着的是人,更不能确认是马小理,即使是马小理,也不能确认马小理是宁愿如杀的。
目前关键是要找到马小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吴江从警22年,离奇诡异案子见过不少,只有证据才不会骗人。
吴江叫宁愿如带他们去查看他的皮卡车,他的车停在瓷砖厂里,瓷砖厂位于高坪乡外一公路的山坳里,宁愿如的车停在厂房外的空坪上。
吴江围着车看了一圈,他车厢上的稻草已经没有了,车子也被洗过,立即意识到宁愿如在刻意隐瞒什么。
“宁愿如,你车上的稻草呢?”
“稻草?哦,烧了。”
“为什么烧了?”吴江明白宁愿如已经把证据烧毁了,严厉地盯着他问。
“用久了,不好用,就烧了。”
吴江爬上车厢,试图从上面找到血迹,他仔细地沿着车厢查看一遍,没有发现血迹,但这难不倒他们,如果有血迹沾染到车厢上,哪怕被水稀释一万倍也查出来。
吴江从警车上拿来勘查箱,拿出一瓶鲁米诺试剂,对着车厢进行喷洒,结果发现车厢的前挡板上有浅血反应。吴江拿出棉签,对浅血进行提取,然后放进物证袋。
浅血反应呈流淌状,最高处是挡板的中间部位,离车厢底板50厘米左右,血应该是从这里往下流的,可惜血迹的形状已经被破坏,不知是喷溅上去,还是沾染上去的。
但是,这不能确认血迹是马小理的,因为这辆车使用了5年,有可能是搬运工人不小心割破手指沾染上去的,只有对血样做DNA指纹鉴定才能确认。
江一明叫周挺把宁愿如的车开回刑警队,也把宁愿如带回去,关到留置室里,等候DNA比对结果。
回到刑警队时,已经天黑了,下班之前,江一明打电话给罗进,叫他加班,对血样进行DNA检测。第二上班时,罗进把DNA比对报告放在江一明的办公桌上,确认血迹就是马小理的。
江一明吩咐吴江、吕莹莹和小克对宁愿如进行严厉审讯。
“宁愿如,说说你杀害马小理的经过吧,我已经掌握了铁的证据,马小理就是死在你车厢里的。”
“警官,我没杀人啊,你们冤枉我了,我真的不想杀害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即打住。
“你已经说漏嘴,承认你杀害马小理了,痛快点,男子汉敢做敢认,你落在我们手里,迟早会被法官判处严刑的。”
“不不不,我真的没有杀害他,你们没说,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杀害一个与我无冤无仇的人呢?”
“既然你不认识马小理,为什么他的血会留在你车厢里?是谁雇佣你杀马小理的?说!”吴江眼光像刀一样剜着他。
“我……我说我说……那天深夜,我吃宵夜时,被朋友敬了两杯白酒,我酒量不好,不胜酒力,我朋友叫我不要回家,开房让我睡觉,我不习惯在外面过夜,因为我知道那么晚了,230县道极少有交警查车,于是开车上路,朋友叫我一定要开慢点,我就慢慢开着,当我的车子快到第11小学时,我听到一声响动,因为酒精的作用,我以为是车轮碰到小石头发出的声响,我没有在意,继续往前开,回到家之后,我把车子停在院子里,下车之后,我看了车厢一眼,让我大吃一惊,不知为什么车厢上竟然躺着一个人,我赶紧爬上去查看,结果发现他的头上流血,手脚已经冰冷,我使劲推他,他没有任何反应,瞳孔已经扩散……我想:完了,警察和死者家属肯定会认为我杀了他,我怕承担巨额赔偿,想逃避法律责任,站在院子里权衡再三,觉得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埋掉,警察就没有证据了。于是,我把他背到我家的农田里连夜埋掉,然后把车开到瓷砖厂,把车厢的稻草烧掉,因为稻草和车厢前挡板都沾染了血,第二天,我把车开到洗车店去洗干净,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宁愿如诚恳地望着吴江说,害怕吴江不相信。
“宁愿如,你很会编故事,你这本事可以去当作家了。”吴江大声说。
宁愿如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膝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哭着:“各位警官,我说的千真万确,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马小理,我还没娶老婆,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们相信我——”
“站起来!”小克走过去把他拉到椅子上。
“我们会弄清楚你有没有杀人,如果你真的杀人,你就是跪死在地上也没用。但是即使你没有杀人,也犯了毁尸灭迹的大法,牢你是坐定了。走,现在带我们去挖马小理的尸体,你要好好配合,不许说谎,否则罪加一等!”吴江觉得宁愿如说匪夷所思,难道是凶手把马小理的尸体扔在他车厢中,嫁祸于他吗?
可是要把马小理的尸体往他车厢上扔,最少要有三个同伙:一个人开车,两个人站在车厢上抬起尸体,使劲把尸体往宁愿如车厢里扔,才能完成,这是一种高难度的技术活,因为路上不时有车经过,有被人目睹的风险,一般人不会这么抛尸。宁愿如可能说谎。
吴江、小克、周挺和罗进把宁愿如押上警车,向高坪乡驶去,希望能找出马小理的尸体,对尸体进行尸检,才能知道马小理是怎么死的。
8
到了高坪乡之后,宁愿如带着众人向田埂小路走去,绕过几道弯路后,宁愿如停下来,戴着手铐的双手指着一块干旱的农田说:“我把马小理埋在那里——”
这一丘农田将近一亩,呈不规则的长方形,田里没有种植农作物,长着稀稀拉拉的杂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此时刮的是北风,从田里飘来一阵阵恶臭。
罗进觉得奇怪:马小理死去才3天,又被埋在泥土里,加上天气寒冷,尸体应该不会散发出这么浓烈的恶臭。
罗进第一个走进现场,只见埋马小理的泥土上铺着一层死螺丝,是死螺丝发出的恶臭。宁愿如怕尸体腐烂发出恶臭会使人怀疑,所以他买来大量的螺丝铺在上面,以掩盖尸嗅,看来宁愿如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像外表那样老实本分。
周挺和小克用铁锹把上面的螺丝和泥土铲开,铲到40厘米深时,露出了衣服和裤子,然后又露出四肢和面孔,容貌和电子眼拍到的马小理一模一样,因为被埋得比较深,泥土比较干燥,马小理的脸孔还没腐烂,一下就被他们认出来。
周挺和小克把尸体两侧的泥土铲去,挖出个较大的坑,用刷子刷掉尸体上的浮土,把尸体抬起来,进行初步勘查。
罗进把马小理的衣服脱光,把衣服放进物证袋,蹲下去查看马小理的致命伤在哪里。马小理的脸部和脖子以下没有伤痕。罗进拿出剪刀把马小理的头发剪短,发现他头顶的头皮出血,伤口呈糜烂状,判断应该是由重力撞击形成的伤。
罗进用手摁一下伤口,顶骨一下就凹下去,可以肯定马小理是因顶骨骨折而死,具体是什么工具造成的,需要进一步尸检才能判断出来。
罗进叫收尸员把马小理的运回市局,众人打道回府。
尸检结果确认马小理顶骨受到重击,造成顶骨骨折压迫脑组织死亡,凶器是木板或者钢板之类的东西。马小理血液中的酒精含量等于60mg/100ml,说明他当时处于半醉酒状态。
“这不符合常理,一般凶手杀人大多选择锐器和铁锤,用钢板砸死者的顶骨需要很大力气,因为顶骨非常坚硬,没有把握一击毙命,怎么会用木板或钢板杀人?”江一明说。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马小理驾驶摩托车急速往前飞跑,因为酒精使他的意识不太清晰,加上他的车灯不太亮,没发现路边停着曾冬辉的面包车,便一头撞上去,在那么快的速度下,马小理必然会被撞飞起来,这时宁愿如的车正好慢速从旁边经过,马小理就飞向宁愿如的车厢上,头撞到车厢的前挡板上,造成马小理顶骨骨折死亡。”吴江说。
“吴哥,不会那么巧吧?这种事故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吧?”小克不赞成他的说法。
“我同意吴哥的说法,马小理的骨折伤跟撞击车厢挡板非常相近,加上我们从车厢挡板上提取到马小理的血样,可以判断马小理撞到车厢挡板上。”罗进说。
“难道马小理是意外死亡?嫌疑人意外死亡又是小概率的事件,哪有这么巧呢?”小克坚持自己的想法。
“从车祸现场勘查记录和摩托车上提取的指纹、两车相撞时留下的油漆,以及马小理顶骨骨折等情况分析,马小理飞身撞到车厢挡板上死亡的可能很大,当然,要得出正确的判断,有必要对车祸过程进行模拟。开完会之后,我们就去现场做模拟实验。假如确定马小理是撞车死亡的,那么,和他一起喝酒的人有嫌疑,这个人可能是元凶,必须继续调查。”江一明说。
全组人带着塑料模特,开着面包车、摩托车、皮卡车等用具来到现场进行模拟,一共模拟了五次,有三次和马小理身材一样大小、体重相等的模特被撞飞到宁愿如的车厢上,有两次模特的头准确地撞到挡板上。这证明了吴江的假设成立。
接下来要找到和马小理一起喝酒的人,多少人在一起喝酒?谁约谁喝酒?
吕莹莹调出230县道入口的录像,往后一路找去,发现马小理是从良村抗倭街出来的。抗倭街没有电子眼,如果有也没有联网,只能实地去查。这不难,因为抗倭街不长,夜晚开大排档的餐厅不多。
良村位于市北郊,人口稠密,地形复杂,鱼龙混杂,是个治安极差的郊区大村。抗倭街从村边穿过。
小克和吕莹莹来到抗倭街,这条街两边都是买低档货的商店,街道狭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垃圾在风中飞舞,空气中充满着一股臭味,与市区干净整洁有天壤之别。吕莹莹边走往上看,她在找电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