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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想想……应该是在清音茶馆喝茶,等一等,我看看通话记录。”洪华年过五旬,可能记性不太好,他掏出手机,翻通话记录查看,看了一会儿说,“对,那天晚上我请优秀员工在凤凰城吃晚饭,9点多杨总打电话给我,请我去清音喝茶,我去了,一直喝到12点才回家,你们看,这是我和杨总的通话记录。”洪华把手机递给小克看。
小克看了一下说:“这不能证明您在清音茶馆,除非有人证明。”
“没问题,你们可以去茶馆调查,我是那里的常客,很多服务员认识我。”洪华淡定地说。
吕莹莹看洪华说得理直气壮,波澜不惊,而且他的五官不像录像里的司机,于是换了方法问:“我相信洪总应该在茶馆,不过,您的车在哪里?”
“我们公司有五辆,您指的是哪辆车?”
吕莹莹知道没有问到点子上:“长A10542这辆车。”
“这辆车被我表弟借走了,这辆车怎么了?”
“这是一辆嫌疑车,我们对此例行调查,请告诉我们,您表弟叫什么名字?住哪里?电话号码多少?”
“嫌疑车?难道这辆车肇事逃逸吗?”
“不,请您回答我的话。”吕莹莹客气地说。
“他叫左利民,住在临江小区66栋402,这是他的手机号码。”洪华找出一个电话号码,把手机递给小克。
“好的,我记住了,请您把他叫来好吗?我们要问他一些问题。”
“嗯,他失业在家,又离婚了,所以经常借用我的车去拉客挣钱,我肯定能把他叫来。”他说完便打左利民的电话,电话通了,洪华叫他马上来公司一趟,有急事找他。左利民答应他就来。
“谢谢洪总的大力配合。”小克由衷感谢洪华,他们遇到过很多包庇亲友的人,所以,对洪华的行为很赞赏。
一刻之后,左利民来了,洪华把小克和吕莹莹介绍给左利民之后走了。小克叫他坐下说话。
左利民35岁左右,个子瘦小,五官不正,像影视剧中的反面人物,他穿一套黑色西装,灰色牛仔裤,不伦不类的,一双小眼珠在滴溜溜地转动着,有点滑稽、狡黠。吕莹莹看一眼就确认他是监控录像中的司机。
“左利民,1月29日深夜12点左右你在哪里?”小克对他懒得用“您”字,一个黑车司机,是警方的打击对象,没必要对他太客气。这是小克的作风和性格,虽然不太好,但改不了。
“那么迟了,肯定在家睡觉,我是个良民,我有良民证。”他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你抗日剧看多了,脑子被烧坏了吧?拿良民证来!”小克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点生气,大声说道。
“警官,你怎么没有一点幽默细胞呀?”
“我们是刑警队的,不是幽默剧团的。快说,当时你在哪里?”
“我说过了,我在睡觉。”
“废话!如果你真的在睡觉,我们会来找你吗?你给我记住了,我们是市局刑警队1号重案组的,我们出面都是大案重案谋杀案!”
“哦,我听说过,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没有犯法。”他总是把问题别开,好像不当一回事。
小克觉得应该对他采取手段,给他压力,否则可能一直和他们打哈哈:“我们怀疑你谋杀叶良,请你跟我们回刑警队配合调查。”小克站起来,准备去拉他,小克站在他面前,就像巨人站矮人面前一样。
“别别别,我不就是为了生活开车拉客,至于去刑警队吗?要去也应该去交警队才是。我说和你们实话吧,那天晚上11点多,我在汽车站边拉客,一个客人要我拉他去叶岭,他满嘴的酒气,又是陌生人,我怕他不给钱,对他说要先付钱再去,他说没问题,他掏出了两百块交给我,说不用找了,一般情况下,去叶岭村只收180元。我看他出手大方,让他上车了,一路上他不断地向我吹牛说他是挣大钱的,一年收入好几十万,叫我别开黑车了,跟他做生意。我一听就想笑,连一辆车都买不起,还吹牛说做大生意。但我没有笑,还一直恭维他,为了挣钱嘛,对客人说好话又不用本钱……”
“长话短说,你是不是把他扔到半路上了?”小克见他是个话痨,打断他的话,因为大多数司机都喜欢聊天,不知他要说多久才会进入主题。
“不是我要把他扔在路上,我是个很敬业的人,怎么可能把客人扔在半路呢?难道我不怕被他打一顿吗?虽然他喝醉了浑身无力,但他打电话叫朋友把我的车截下来,我怎么办?那里都是他的地盘啊……”
“难道有人在路上接他?”
“不,没有人接他。他说尿急,因为他喝了很多啤酒,要下车拉尿,我就打开车门让他下车,他下车之后没有拉尿,竟然叫我先回去,他要走路回叶岭村,顺便醒醒酒。我说不行,因为天气非常冷,寒风使劲地刮,我怕他出事,一定要把他送到家,否则一旦出事,我将负连带责任。他还不肯上车,我就下车去拉他,没想到他非常生气,大骂我是狗屎,顺手抓住我的衣领,打了我一耳光,我被激怒了,想还手,但我忍住了,我怕他记住我的车号,日后报复我。当时我恨不得他马上冻死在路上。就这样,我把车掉头,带着一肚子气,回长江了。”
“怎么会是这样?你真没看到有人来接他?”
“没有,绝对没有!”
“他有没有说会有人来接他?”
“没有。马上到家了,怎么还要别人接呢?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小克无法证实他说话是否属实,因为叶良已经死了,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是如何才能证明左利民说谎呢?小克只好和吕莹莹先回队,把情况向江一明汇报后再做决定。
5
吕莹莹对左利民进行测谎,测谎仪却证明他没有说谎,当然,测谎仪不是万能的,有一些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或者有变态心理的人很容易逃过测谎仪。
1986年11月18日夜里,位于康涅狄格州新镇的一位女士海伦失踪了,她的丈夫理查德成了嫌疑人,然而警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警察对他进行三次测谎,结果他三次逃过了测谎仪,案件陷入僵局,后来,李昌钰接手该案,在他的床下发现了几滴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血迹,从而找到证据,证明理查德就是凶手。
“江队,这案件还要查下去吗?”小克说。
“当然要查,叶良为什么要在半路下车?他到底是意外掉进水田里,还是别人把他推到水田里?这些还没弄清。”江一明坐在沙发上,小克和吕莹莹坐他的对面,因为这几天特别冷,房间里开着小功率的电暖器。
“没有线索怎么查?”小克说。
“那天我在勘查现场时,用心观察了现场周边的情况,发现现场位于301乡道一个拐弯处,我通过百度地图进行查看,发现301乡道比较直,只有两处急弯,第一处是西边村口;第二处是叶良的死亡现场。不仅如此,现场的路上方有三棵三百多年的老松树,松树上钉着森林公安局的年轮说明牌,当地人叫它为三棵松湾,我想叶良可能是与谁约好了,在那里等他,因为这是地标性的地方,否则叶良不可能下车,那么,这个约他的人一定是他的熟人,他可能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你们觉得我的推测有道理吗?”
“对,江队明察秋毫,如果没有人约叶良在三棵松湾见面,叶良不会下车,可是,我们没在叶良的手机通话记录中找出可疑人,嫌疑人不可能用送信的方式约叶良在那里下车吧?”小克说。
“一般不会用这种麻烦的方法相约,但可能用电子邮件、微信、QQ等社交方式,当然,也许叶良有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手机专门用于联络特殊人物,毕竟他是走黑道的,没有黑道的支持,叶良哪怕有百分之百的胜率,也不敢四处出千。我们首先要对叶良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从中筛出嫌疑人,你俩去排查叶良的电子邮件、QQ和微信聊天记录,老吴和周挺去排查叶良的社会关系和背景,希望能从中找出线索和突破口。”江一明主管着2号重案组和3号重案组,以及整个刑警队的工作,他忙得分不开身,所以,除非出死亡现场,他一般都坐镇家里运筹帷幄。
小克、吕莹莹、吴江和周挺开车重返叶岭村。
吕莹莹和小克到谢婉家里,和谢婉沟通,说要查看叶良所用的电脑,谢婉同意了。叶良用的是配置很好的苹果笔记本电脑,谢婉不知电脑的开机密码,这得费一番工夫进行解码。吕莹莹把电脑启动,把带有解码软件的U盘插入接口,对开机密码进行破解。
不久,开机密码被吕莹莹破解了,她又对叶良的QQ和电子邮箱密码进行破解,破解之后,准备查看邮箱中的邮件,再查看QQ上的聊天记录,这两项工作就够吕莹莹工作好几天。
小克把谢婉叫到院子外,准备对她进行询问。谢婉很配合地来到院子的木亭子里,请小克坐在亭子木凳上说话。
叶良的房子非常大,占地将近一亩,建在一片毛竹林下面,每层大约200平方米,一共两层半,装修是村里一流的,可以和省城的中等人家相媲美,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每个房间都有洗手间。院子有四百多平方米,种满了花草树木和水果蔬菜,上午温暖的冬阳照在院子里,绿油油的蔬菜显得更加青翠,铁艺围墙上爬满了常青藤,在微风中向人们招手致意。
这是城里人梦寐以求的居住仙境,但是,房子的外墙却非常朴素,喷着灰色的墙漆,显得粗糙,没走进房子,不会知道主人的经济实力,这说明叶良比较低调。
谢婉很漂亮,一头酒红色的长发飘逸地披在肩上,皮肤白嫩如雪,五官精致如同大师雕刻出来一样,一双大眼睛顾盼自如,眉宇含情,身材像杨柳般柔韧,唯一的缺憾是没有书香气,否则可称为绝色美女。
听说谢婉是成都人,是叶良去成都赌博时认识她,她原来是某个高官包养的二奶,平时所有的爱好就是打牌。有一次她打麻将时遇到千手,被叶良一眼看穿,等牌局结束后,叶良把她留下,把此事告诉了她,她非常感动。
这时,正好包养她的高官落马了,她感到危险即将来临,决定走为上计,于是跟叶良来到叶岭村,住在叶良将近一个月,俩人慢慢有了感情,三个月后,谢婉跟叶良结婚了。她今年才21岁,小叶良10岁,因为不到结婚年龄,叶良通过关系,和她领了结婚证。但有一件事不尽人意:他们结婚快两年了,还没有生孩子。
如今叶良年纪轻轻就抛下她,她除了悲伤之外,唯一遗憾是没给叶良生个孩子。不知是谢婉少年不识愁滋味,还是她觉得凭自己姿色和年轻,将来可以嫁个更好的人,所以,她不像刚刚死去丈夫的寡妇那般伤心欲绝,哭得脸色晦暗,眼圈发黑,声音沙哑。她脸上的忧伤是淡淡的,像初五天边浅浅的弯月。
这让小克不太理解,当然,每个人对亲人的逝去的悲伤深浅不同,有的人写在脸上,有的人刻在骨子里,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
“谢小姐,请问叶良有没有仇人?”小克望着对面的谢婉问。
“我不知道,我认识我老公没多久,不知道他的社会关系,我老公的手机里将近800个手机号码,这些人当中,我最多只认识40个人。”她的声音悦耳动听,柔和婉转中带着一丝甜味。
“他最近和谁交往?”
“就是和店里的雇员吧,我不喜欢店里嘈杂的环境,宁愿呆在叶岭村种菜养鸡,我是成都郊区的农民,从小受父母的影响,喜欢从事简单轻松的劳动,更喜欢叶岭宁静的环境,所以,我老公雇了两个女店员,不让我看店。我老公对我真好,可惜不能和我相守一辈子,都怪我命苦……”谢婉的眼睛红了,没有说下去。
“叶良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得罪过谁吗?”
“没有,从来没有,我老公把我当作公主一样看待,绝不会说让我担惊受怕的事。”她低着头说。
小克不知要问什么好,双方陷入沉默,阳光的热力慢慢加大,风徐徐地吹,一对相思鸟飞落在小竹丛里,发出一声声娇啼,时光仿佛停止流逝了,住在这样的村子里,确实是一种享受,可惜没福的男主人却过早离开了……
这时谢婉从木椅子上站起来,向亭子外面走去,一只母鸡从鸡舍里跑出来,去啄食园子里的白菜叶,谢婉跑去赶。
小克坐在矮凳子上,从他的角度去看谢婉,觉得她很高,最少170厘米,她的身材和不到170厘米的叶良不配,加上叶良大她10岁,他俩的关系会和谐吗?会不会是她害死了叶良呢?
小克正在沉思着时,手机响了,是吴江打来的。小克问他什么事?吴江叫他去村委会会议室一趟,他想把初步调查结果和小克交流一下。小克说他马上到。
小克正往外走的时候,想起吕莹莹还在叶良的书房里看电脑,他怕把吕莹莹丢在这里不安全,走进去说:“莹莹,吴哥打电话叫我们去村委会一趟。”
“有叫我吗?”揉着干涩的眼睛问。
“没有,可是把你一人扔在这里,我不放心。”
“说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有人敢欺负我?我也是学过几招的警察,不用担心。”她觉得小克的想法很可笑,但是,他那么担心自己,心里一阵感动。也许对一个人过于用心,总会冒出不符实际的想法吧。吕莹莹见小克还站在那儿,便挥挥手叫他赶紧走,她还要工作,小克只好走出来。
吴江和周挺的调查有进展,谢婉的邻居池芳芳说:谢婉和叶良的感情其实不太好,主要是因为谢婉还没生个孩子,近来他俩经常吵架,就是为生孩子的事,谢婉说不是她无能,因为她曾经怀孕过两次。
叶良则一口咬定是谢婉的问题,说他曾使以前的女朋友怀孕过。就这样,俩人互不相让地争吵,最终一起去省立医院检查,结果证明是叶良的精子质量不好,很难使妻子怀孕。叶良把前女友狠狠骂一通之后,对谢婉特别好,谢婉则鼓励叶良慢慢来调理,少喝酒、抽烟、劳累,养精蓄锐,如果等到她40岁之后还不能怀孕,再去医院买精子。
但是,叶良很想要个孩子,也许他预感到自己可能命不长,所以依然急着要个孩子,想叫谢婉早点去精子库买精子,谢婉则以自己还很年轻为由,拒绝了叶良的无理要求。
池芳芳不仅是谢婉的邻居,还是她的闺蜜,谢婉有烦心事或者开心事会向她倾诉,把她当作大姐姐看待,所以,她比较了解叶良和谢婉的关系。
这说明谢婉和叶良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所以,小克觉得谢婉和叶良不太相配的想法是对,谢婉有谋杀亲夫的动机。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如果谢婉要谋杀叶良,易如反掌。她知道叶良要回家,对叶良说她开车去三棵松湾接他,到达现场后,把醉得浑身无力的叶良从路上推到水田里冻死,叶良防不胜防。
但是,因为案发之后,前来被围观的群众很多,所以,路上的鞋印被完全破坏,没办法找出谢婉的鞋印,因此,无法得知她是否到过现场。话说回来,即使在现场提取到谢婉的鞋印,她也可以说是收到叶良的死亡通知之后赶到现场,所以才会在现场留下鞋印。
如果有目击者看到谢婉到过现场就好了,但是,如果这是一桩精心策划的谋杀案,谢婉不可能被人轻易目击。
接下来怎么办?
6
叶岭村是个深藏在大山中的小村,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松林和竹林,触目所及,满眼翠绿,风吹过,传来松涛和竹浪声,令人心旷神怡。
小克和吴江沿着迎着小溪的防洪堤随意向前漫步,走了近半里路时,过了一座小桥,这座小桥名叫交溪桥,东溪和西溪分别从叶岭村边穿过,然后在村尾交汇成一条河,所以被称为交溪桥,桥边有个新建的公园,名叫交溪公园,他俩在石凳坐下讨论:“吴哥,我觉得谢婉有杀人动机,因为她和叶良的关系不太好。”
“哦?假如谢婉想杀叶良,你觉得她是怎么做到的?”吴江认为目前的没有证据说明谢婉有杀人动机,谢婉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冒着生命危险谋杀叶良。
“应该是这样:谢婉家里有车,她知道叶良喝醉了,正在回家路上,她便假意讨好叶良,开车去三棵树湾接他,然后把叶良推到水田里冻死。否则谁能让叶良在寒冷的深夜里下车呢?这说不过去嘛。”小克望着远处的田野说。
“你说的不对,一是谢婉没有驾照,也不会开车;二是万一叶良被推倒之后有能力爬起来,那她不是凶相毕露吗?这将导致谢婉被叶良痛打一顿,甚至打死,或者离婚。谢婉更没有把握使叶良冻死在水田里,当然,除非她有帮凶,否则她不可能冒这种风险,女人不像男人喜欢冒险,案例统计说明75%的凶杀案都是男人犯下的。女人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安全感,所以找个牢靠的男人嫁了,是聪明女人的最好选择。”这时好几百只白鹭唱着歌从他俩的头顶悠然飞过,吴江非常喜欢这种“西塞山前白鹭飞”的田园风光。
“对,假如是谢婉干的,她肯定有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