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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想找美女说话了。”

我发泄般说道,前辈不作声地阴笑起来。窗外,流冰把海面分割细碎,反射着傍晚的阳光,摇晃着寂寞的灰色。

票据汇总统计完成了,前辈喊一声:“统计完成!”大家齐声呼应:“是!”抬头看挂钟,下午五时差一点儿。我整理好票据和会计资料,迅速走去更衣室。脱下制服,这才没了肩沉气闷的感觉,呼吸轻松一些了。

最近一直在想,干脆结婚辞掉工作算了,还有,当初短期大学毕业时,自己为何没有留在札幌。现在的生活,与那时想象的成年女性的生活相去甚远,恐怕是某个地方的人生选择错误造成的。不回当地就职,拿出一点勇气选择大城市生活的话,会是更有光彩的人生。即使现在开始也不晚。才二十几岁嘛。我甚至想,只要去大城市,肯定有更开心的事情等着。这样风平浪静要不得。死了心的风平浪静。连一点儿风吹草动也求之不得。

我麻利地换好衣服,从后门出去。停车场虽然四面雪壁环绕,但车轮多次碾过之后,雪已融化,与泥巴废气相混,变得黑糊糊。冬天结束时,雪混合泥,被碾多次之后,整个镇子都黑乎乎脏兮兮。正是这个时候,让你觉得北国冬天真美是个谎言。日照变长了,白天的光亮还在,天空中落下细小的雪花。我留心泥巴不溅上裙子,坐进车里,开到比人还高的、雪壁耸立的路上。

驶过银行、市政府、法院密集的那条路,开上背向大海的、坡度不大的上坡路。小小的平原夹在冰冷的海与群山之间。走出城镇一步,就只有绵延无尽的、北方的荒凉大地,这块无聊的土地。也许正处于春假期间吧,好几伙大学生打扮的旅游者驱车后来居上,马达轰鸣。这个镇子几乎没有观光客,但到了春夏两季,有纵贯北海道的年轻旅游者前来,一阵马达轰鸣开过去。在跟淳悟约定的山边小店停车场停好车,看见已停了几辆大城市车牌的摩托车,车牌亮晃晃。也许这家咖啡店在导游书上登了介绍吧。

“叮铃铃——哐啷”。门一开,响起了寂寞的声音。晦暗多尘的咖啡店里,有木头的柜台和桌子,以及代替桌子的、坏了的入侵者游戏机,歪歪的茶色储物箱里,满满塞着从前流行的低级漫画,整个系列齐全。跟前一桌,坐着摩托车手打扮的三名年轻男子,正瑟缩着,喝着咖啡。他们回头看我进来,登时眼睛一亮,缓缓地对视一下。

老板从柜台露出脸,展现缺了门牙的笑脸,用下巴示意里头的桌子。我对摩托车手挤一下笑容,往里头走。最里边是一张够六人坐的桌子,用煤油灯照明,熟客才坐。五六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懒洋洋坐着。他们是地道的当地人感觉,穿得土土的,冷冷的气氛。这块土地的人特有的、略微暗淡、沉重的眸子,加上因久经海上刮来的风、形成的浅黑、偏厚的皮肤。

“……好迟哦。”

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置身男人堆里的淳悟,嘴里叼着烟,慢慢站起来。我难以理解,男人扎堆有什么好玩,但淳悟是从高中起,就泡在这家咖啡店的,现在待在一起的,也是高中时的伙伴。还听说,连店老板,也是高中的前辈。在我而言,淳悟——当时称“腐野前辈”,比我高两个年级,所以我不清楚那位高中时的老板的事。但这一桌男人,我很早就知道了。

“怎么,是大盐啊。”

前辈中的一人从漫画杂志上抬起脸,看看我。他现在继承了老家的水产加工厂。“……你好。”我应道。他懒懒地点头:“哦。”其余男人小声嘀咕着,互相低声笑,安静地热议仅限于他们之间的话题。淳悟跟他们一起开心地嘿嘿笑。他执拗地把烟蒂往烟灰缸里摁,揉得不成样子。这是向来的毛病。然后慢慢抬起腰。

淳悟个子高。我作为女性也算高个,但到了他身边,只能仰视他。他是个好看的男人,邻桌的男旅游者们打量我和淳悟,颇为首肯。在这乡下小镇,我跟淳悟站一起,自然就显眼,所谓俊男美女情侣。两年前为止,我还挺以此自豪的。不过,每遇淳悟风流,我就要受其苦,生气了,自尊心扭曲,然后就没有了感觉,风平浪静了。

不起风浪。变不了的。虽然茫然觉得想要更多东西,但想要什么却不明白。就这样子日复一日。

我瞥一眼窗外淳悟停的车。

“外出了?”

不在乎。不事事烦恼。不过,看得出他的车沾了不少泥巴。光跑市内不会那么脏吧。是特地去会住在远处的女人吗?

“……去了一下旭川。”

“旭川?”

我声音高了起来。“前辈,再见。”淳悟没理我,向老板懒懒打个招呼,快步往外走。老板也无精打采地“哦”一声,点点头。听得见里头一桌上,家有妻儿的前辈也无聊地嘟哝一句:“那,我们也回吧。”他们还跟高中时一样,聚在一起消磨时间,可都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对这种一成不变、不求上进的平静日子,我感到焦躁。应该有不一样的生活。要出店时,走过年轻旅游者的桌子,微微嗅到大城市的气息。我情不自禁地垂下视线,结果与他们中的一人目光相遇。共犯似的、奇特的气氛瞬间产生了……有人把我从这里带走就好了。死了心的同时移开视线,跟随淳悟出了店子。

“买东西。”

淳悟简短地说。因精神恍惚,我没有马上回答。我猛地醒悟,心急火燎地问:

“买东西?在旭川买?为什么?买我的东西?”

“……不是。”

淳悟只简短回答了最后的问题,上了车。我把自己的车留在停车场,坐他车上的副驾驶座。闻到甜牛奶似的气味,心想是花坐过,略感烦躁。

在海边的小吃街简单吃了饭。交往近五年,连话题差不多没有了,这样见面,往往是各想心事居多。最初时,我住父母家,淳悟往返于单身公寓自己一个人过。但二年半前起,他领养了那孩子,转到了海上保安部宿舍,不叫我去房间了。“那样对教育孩子不好。”朋友这么说,可我觉得被取消了理所当然的权利,心绪不宁。今晚也是在小酒店简单进餐后,进了镇外孤零零的廉价酒店,度过看不见未来、热情也寥寥无几的时间。

我邂逅腐野淳悟,是进高中的时候。淳悟是高我两年级的前辈,在校内挺显眼。高高的个子、有点儿坏孩子风格,但给人不那么简单的奇特感觉。他跟伙伴在一起时很开朗,但偶尔独处时,侧脸显得有些阴冷。但极少见他一人独处。兴趣班活动什么也不干,午休和放学后,都有点儿不正经,挤在校服不整的男女堆里,在校园一角吸烟、说无聊话起哄。

腐野前辈据说是小学四年级时,捕鱼的父亲在海上亡故,我那位本家亲戚老爷爷关心、照料他们母子。读初中时,他母亲也病倒了,他被寄养在很远的亲戚处。不过,因发生了问题,仅仅半年就回来纹别了。虽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据说那时也是我本家老爷爷帮了忙。可能是为此吧,我在高中的走廊小心翼翼与腐野前辈搭讪时,虽然最初他显得诧异,然后就说“哟,是大盐家的孩子呀”,与我这学妹很亲昵地聊起来。

只觉得淡淡的向往,一年马上就过去了。腐野前辈在冬天结束时没了妈妈,忙忙乱乱的,没怎么在学校露面,就毕业离开了。问我本家老爷爷,说是他毕业后要去京都。京都有家海上保安学校,要在那里学习两年。我嘀咕道:“那位坏孩子风格的前辈,为了一个刻板的职业去上学,真是不可思议。”老爷爷说:“他是为了让妈妈放心,交了申请书的……”不久两年过去,在我高中毕业那年,前辈像交替似的返回了纹别。我之所以短期大学毕业后返回当地,虽有父亲的严命,说不准也是因为这样的认识基础:“连帅气、自由散漫的腐野前辈也回来了,我也不妨。”

就职之后,我成功地与腐野前辈发展了关系,开始恋爱。在小镇上,周围的人都很早结婚,我也觉得我们马上就会那样,不当一回事儿。首先,我跟淳悟的关系镇上的人共知,没有人事到如今还来说媒……

廉价酒店里,清晰地听见外面来来往往的汽车声。

好几辆摩托车马达轰鸣着驶过,强烈的灯光射入窗内,一瞬间令人眼花。

在淳悟淋浴期间,我悄悄打开他的袋子,查了里面。自从为其他女子的身影所苦,每次见面,我都观察他,细致地查看随身袋子和钱包的内容,以寻找证据。沉静而不快的火焰在心中持续燃烧。袋子里出现了旭川一家百货商店的包装纸。小小的方形盒子。我注意不撕破包装纸,打开盒子,红色天鹅绒的盒子露出了脸。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对小小的钻石耳环。哼哼,我嘀咕道。又有了新的女人吗……我小心把包装纸原样弄好,盘腿坐在床上,告诉自己不在乎这种事情。

淳悟淋浴后出来,皱着眉头,叼起一支烟。背过身,点燃。他深深吸一口,长吁一口气。

跟高中时见过的、独处时的冷漠表情一模一样。在他身边,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始交往时气氛甜蜜,但逐渐地,跟我见面时也是这副面孔。

对我已经厌倦?或者,只是没说出口,其实感觉我们也是时候了?

“……今天早上,我见到小花了。”

也许是在乎田冈先生说的话吧,我发现自己提起了花的话题,想引起这方面的兴趣。淳悟叼着烟,向我扭过头来。仿佛突然想起我在房间里似的,眯起眼诧异地盯着我。他微侧着头。这一来,感觉他跟那孩子很相像。因为是亲戚,这也许无可厚非,但二人时不时会有一样的动静,也真让人吃惊。

“见到花?你?”

“对呀。”

我做个笑脸。淳悟的表情越发诧异。

“早上我出门遛狗,在海边路上遇到的。她说在看海。有点怪癖的孩子哩。看海有什么好玩的嘛。”

“……那孩子从海上来的。”

香烟的烟晃动着。淳悟衔着烟,含糊地嘀咕道。他兴味索然地从我身边移开目光,茫然地凝视着廉价酒店的紫色壁纸。壁纸到处都有剥落,令人不快地裸露着砂色的墙体。

他噗地吐出烟圈。

我觉得他的眼睛跟花很相似,放射着死鱼般的、令人厌恶的光彩。我不由得移开视线。我伸手要去开电视机。淳悟像自言自语的声音,滑溜溜进入我的耳朵。

“花是从海上来的。从海上回到我的地方。”

“……回到?什么?你要说什么?”

“她原本就是我的。她全部。无论何处都是我的。”

想回过头来,但身后充满凝重晦暗的空气,脖子不听使唤。我还是背对着本已老早熟悉的腐野前辈,快嘴快舌说道:“你是什么意思嘛。还是让她注意别着凉了吧。穿那么单薄晃来晃去,这孩子。”身后的淳悟嘿地低声笑了。映在墙上的长影子像幽灵般晃了晃。

这一年,融雪快得吓人,刚到三月结束,原先一个人高的雪墙就融化了,弄得脚下泥泞不堪。连洗车都赶不及,只好开着下半部溅了泥浆的车子。

那天晚上,屋敷町的大盐本家时隔许久搞了聚会。我让父母坐在车后座,傍晚出了门。爸爸要跟大家谈景气的问题,满脑子这种事,还忧心忡忡问我:“小町,你那家拓银分行,还是有危险吗?”妈妈则神经质般关注自己做的蟹肉法式烙菜。她再三说:“有很多孩子来,会欢迎我这道菜吧?”我适当地附和了一下。

在本家大宅,男人们聚集在聚会时常用的、面向庭园的客厅,就着蟹、裙带菜、鱼糕之类,一点一点喝着日本酒。大盐老爷爷喜欢这样的聚会,男人们聚在一起,把盏谈笑,为人排忧解难。整个镇子就像个大家庭,彼此间无所不知,互相帮助。居于中心的,无疑总是“老爹”。爸爸说过,这是携手开拓北方大地的开拓者时代以来的风习吧,但我不大明白。除了亲戚、市议员等镇上的人之外,大盐老爷爷也常请上警察或海上保安部的人。他们中的一部分是常调动的,所以也有一些外来者在其中。爸爸说,一起喝喝酒熟络起来,有个什么事情时,也好请他们帮忙。

女人们笃定聚在厨房里,齐心协力做菜、温酒。我也把爸爸留在客厅,跟妈妈一起现身厨房。妈妈一拿出蟹肉法式烙菜,女人们齐声赞叹。“让我们家阿晓尝尝味道。哎,阿晓!”本家的年轻主妇大声召唤小学生儿子。一个聪明伶俐的男孩子走过来,为难地说:“我正跟章子她们玩游戏呢。”

“好啦好啦,尝一口味道……跟章子姑娘她们一起?让小花也加入了吗?”

“花还没来。”

“哦,是吗。说来腐野君也没在哩……味道怎么样?”

“好棒。”

阿晓吃了一口,很有礼貌地鞠一躬,也没向着谁,然后跑开,回孩子们聚集的西式房间去了。“真懂事啊,阿晓君。长子就是不一样。”有人夸道,年轻主妇高兴得笑出声来。

“从这个春天起,他就念初中了,也该懂事啦。虽然我眼里他总是个孩子。”

“……小町,给叔叔们上烫好的酒。亲切一点啊。”

“对呀,美女端过去,大叔们也高兴哩。都是好色的啦。小町姑娘上菜正好哩。”

我接过妈妈的盒子,随和地笑笑,走出厨房。身后传来女人们的说话声:“小町姑娘也要办事啦。今年几岁了?”走到客厅,大叔们已微醉,正一边美餐一边大侃。景气的话题和镇上的流言。我一来到,就被正谈论“住专国会”<a id="jzyy_1_279" href="#jz_1_279"><sup>(1)</sup></a>的大叔板着脸问拓银赤字决算的情况。我说:“我只做窗口业务,不知道。”另一位大叔帮我腔:“那也是。问女孩子肯定什么都不知道的。”在被问及“还没出嫁呀”之前,我就笑容可掬地抽身离去,一只手拿盘子,走到有点昏暗的外廊。

我想吸吸外面的空气,就在大开的外廊深呼吸起来。夕阳西斜,群青色的天空混沌低垂,要笼罩大海似的。从本家的院子俯看景色,大海一望无际,的确很棒。

就在我深呼吸那一下子,竟尽情吸入了冬末春初间弥漫全镇的那种臭腥味儿。这个季节,覆盖大海的流冰开裂了,流冰脱离海岸开始漂向俄罗斯。与此同时,要开港出渔了。没了盖子的海,和鱼类加工厂弥漫的鱼头、鱼内脏气味混合,散发出臭烘烘的味道。风令人惊讶地不刮了。非冬非春,只是风平浪静的季节。每年如此。即使吹起微风之时,也是暖暖的、潮乎乎的,浑身不自在,仿佛被老人的手掌湿漉漉地触摸。

唉,真讨厌——正当我一手拿着托盘,皱着眉头之时,看见两个人正上坡走来。

高个、修长的年轻男子。黑色上衣,走起路来晃得像个影子。在他身边,是个仅及他胸或腹的小个子孩子。编成麻花辫的黑发,和细长眼角、神色寂寞的双眼。白色羽绒服配朴素花纹的裙子,低着头走路。二人紧紧牵着手,不紧不慢地走着,像并无目的地的穷旅人似的,轻轻晃动着,上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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