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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的声音也含混不清。
淳悟慢腾腾起来。他脱下吸了汗的T恤,粗鲁地甩在地上。衣服重得像浸过海水,落在地上时发出一声闷响。开了电风扇,濡湿的短发微微随风飘动。淳悟看上去就像在噩梦里,在将被黑色的海吞没、就要淹死之时醒来了似的。他脱光衣服,汗津津的身体哆嗦着,叹口气又躺上床。因为他像个病人似地颤抖着,我伸出自己的胳膊,让他枕着。淳悟的脑袋很重,热腾腾、湿漉漉。我学他平时的样子,用一只手抄起他的头,抱在胸前。这一来,淳悟吃了一惊似地蠕动着,身体很紧张。过了一会儿,他安心似的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他好一会儿像死了般一动不动。然后蠢动着,将我的吊带背心轻轻往上滑。让我高举双手,脱去吊带背心之后,一边抚我的头发,一边撒娇似的用脸颊一再蹭我裸露的胸脯。须根扎得我胸部腹部生疼。他双目紧闭,眼睑微微颤动。跟平时完全相反了。仿佛淳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是大人。
他突然睁开眼睛。探过头来,嘴唇凑近我耳边,念咒似的喃喃道:“你是个血人偶……你是个血人偶……”被他这么一说,我动弹不得。他使劲咬我的耳垂,我一惊,小声喊了一下。他揪住我的头发,粗鲁地扯动。
他汗津津的脸往我脸颊上贴,发出啪啪声。他的唇张开着,贴上来,吸住我的唇。咒语。我任由他摆布。不久,唇和舌的动作猛烈起来,开始用力吸,感觉内脏也要被吞掉。好不容易他挪开了,长呼一口气。未曾想,他像换了气又潜入水中一样,比刚才更用力地吸过来。他一副奇怪表情,从未见过,像溺水者抱住救命稻草。他挪开嘴唇,像动物似地狂喘。接着这回是往我身上乱吻。我像被一头大动物袭击,心想这样下去会被啃掉肉了。但淳悟只是一个劲舔遍了。胸脯、后背、腋下。把我的手指含在嘴里,咬得吱吱响。从他嘴里抽出指头,拖带一丝透明液体。他又趴在我身上。抽动鼻子,像在寻找什么,又来舔我。
转眼间我浑身沾满爸爸的唾液,变得黏糊糊。
突然安静下来。我缓缓睁开眼,见他跪在我的脚旁,不高兴似地眯着眼睛,俯视床上那苍白、瘦小的身躯。目光相遇,他嘴唇哆嗦,小声呻吟起来。他的双眼因愤怒和悲伤,像冷冷的火焰般通红。两条长胳膊向我伸来。我被脱掉内裤,像对待贵重物品般地,双腿被小心抬起。仿佛我的身躯是玻璃制品,很容易损坏一样,淳悟的动作小心翼翼。已经不是粗鲁的了。我放软身子,让淳悟随意动作。淳悟把脸凑近我两腿之间,开始吧嗒吧嗒舔起来。舌头又热又痒。须根扎得有点疼。沙哑的声音不时嘟哝了什么,但听不出。淳悟长时间让湿漉漉的舌头轻轻游走,双唇用力吸,拼命寻找着什么。比起唇吻唇时强烈得多,而且没个完。舔了又舔,那里还是什么也没有。不放弃的唇舌不停活动。喘息越发狂烈。
我被一只趴在两腿之间、色如影子的大动物吃着。被吃,却没减少。所以,爸爸将我吃个不停。悲伤。难受。某个奇怪的地方很痛。不做声,不住地流泪。
爸爸在两腿之间声音沙哑地嘟哝:
“呵……”
长臂伸过来。汗津津的手掌搭在颈脖上,使劲掐起来。也许要被他掐死。我闭目不动。感觉过了很长时间。手慢慢离开了颈脖。淳悟站起来,抱起我,孩子似地哭起来。他用手掌轻轻摸一下我的脸蛋,然后恋人似的深情吻我的唇。汗和唾液的熏人气味在床上飘荡。呵,秘密的气味。
嘴唇离开了。
“呵……”
淳悟叩拜似地垂着头,用甜甜的声音喊我:
“妈、妈……!”
“哎!”
我伸出被唾液弄得黏糊糊的胳膊,搂过淳悟的头。心想就是如此吧:我跟这个人很相似。我跟这个人有奇特缘分。我跟这个人,是血……
“妈妈。妈妈。花……花……”
“好啦、好啦……”
我感觉只在夜里,我悄悄变成了大人。虽是大人,却不是人类。我是淳悟的女儿、母亲、装满血的袋子。女儿是个人偶。在父亲的身体前裸露摆开,是吞下一切的、鲜红的命穴——。
淳悟简直像恶梦附体一样,直至黎明,遍舔裸身的我,用力吸、嘴里含,摆弄不停。仿佛从前埋了东西,现在用铁锹翻开来,寻找一样。爸爸在找什么呢……在这个秘密之夜我疲惫不堪,不知不觉中,就交缠着顾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懒懒地醒来,见淳悟光着身子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迷迷糊糊似地叼着烟。我小声说:“早上好。”他像平时一样回答:“早上好。吃饭吗?”他声调如常,让人怀疑那些是做梦,但看他侧脸,眼睛是哭过似的通红、浮肿。
我光着身体挣扎起身,穿上新内裤,洗脸刷牙。漱口的时候,两腿之间又有被大人手指摸了的感觉。微热的东西流下来。
“……啊!糟糕。”
距初潮不久,我的月经何时来尚不稳定,我发现突然又来了。我慌忙在洗手间换了内裤,回到洗脸间,寻找专用于去除血迹的洗涤剂。淳悟慢腾腾走近来,明白我的情况,伸手从我够不到的架子上,拿了洗涤剂给我。我在洗澡间正要用水和洗涤剂吸掉污渍,淳悟进来了。他自然地伸手拿去内裤,麻利地帮我洗了。我愣愣地看着他的手。
我想起了这双手昨天干了什么。还有他的唇和舌,如何地、吸了哪里。
昨天白天在墓地响起的黯然的声音又复苏了。“花,你是个血人偶吧……”我感觉被爸爸的舌、唇、眼泪、执念,从两腿之间的身体处,硬是把血块吸了出来。
爸爸在找的东西,早已丢失,只留在女儿的血液中。所以,他拼命吸出来。在秘密之夜里。不为人知。变成一头大动物。
我身上发出一种未闻过的、新芽般的青涩味。我皱起眉头:是什么呢?
这是家人的气味。腥腥的,湿漉漉。
头晕起来,脚下发颤。
“讨厌吗?”
淳悟突然小声说道。两眼虽红肿,但还是平时的亲切笑容。他担心地窥看着我。我使劲摇头。
“不讨厌。”
我怎么会讨厌他呢。
“我喜欢。爸爸对女儿做什么都行。”
“别这么说嘛。”
淳悟停了手,由衷地怪笑起来。我撅着嘴嘀咕:“就是嘛。”我把脏内裤漂洗拧干之后,淳悟站了起来。
“嘿,我也喜欢。”
“真的?”
“噢。是倒是……”
出了洗澡间,回到房间。我爬到坐在地上的淳悟膝上,闭上眼睛。我把身体靠在他硬硬的胸板上,倾听他心脏的声音。心跳比平时快得多,像警钟似的敲打着。只有脸上平静,像平时一样微笑,但激动的心情已传达出来。夹烟的指头,也微微颤抖。
窗外,大海在朝阳照耀下,闪烁着黑蓝色。淳悟被我抱着,心脏激荡不已,人却如死了般不动弹。
盂兰盆节一结束,第二学期就开学了——比本州早半个月,所以关于我的事就忙乎起来了。领养手续也好、小学转学也好,淳悟都不声不响办好了。我坐车到旭川去,在大百货公司买了秋天衣服、上学的书包等等。在书店订购的小学四年级课本,也已送到。在奥尻岛时,早餐是饭和酱汤,但淳悟绝对是面包片和煎荷包蛋,加沙拉。我不挑食,给我的全都吃光。我也习惯了就两个人的餐桌,每次抬头,即使与坐对面的爸爸目光相遇,也不会吓一跳了。因为只两个人,彼此注视是常事。一起生活已变得很自然,不协调倒不可想象了。
风迅速变凉,屋外已笼罩秋的气息。大路旁的白桦树,葱翠的叶子也渐干透,青青的颜色灰暗下来,风一吹就唰啦唰啦响。淳悟不在时,我是个挂钥匙的孩子,所以自己锁门上街,跟章子逛公园、到超市买吃的。
离开狭窄的单身公寓,是第二学期就要开学的、一个晴朗的周末早晨。顺利完成了海上保安部方面的手续,我们可以搬到有家的公务员宿舍了。“宽敞多啦!”淳悟松一口气地说,摸了我脑袋好多次。
周日早上。早上起来一起吃过早餐,正从露台定定地眺望大海时,门铃响了。因为淳悟照样抽烟,一动不动,我就去应门。我双手握住门把,使足劲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见过面的男人。“早上好,腐野。我把他们都叫醒了,带过来了……”他说完,低头看我,显示出“啊,糟糕!”的神色。
他就是每年来奥尻岛家庭旅馆、拍我照片的人。他身体结实,总是笑眯眯,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
淳悟慢吞吞走到门口。
“前辈,早上好。”
“嘿,你找到了啊。这孩子,还记得我吧?”
“记得你?对对。”
淳悟奇怪地反问道,然后点点头。他叼着烟,开了门,那男人进来。
“哦,她已经知道了。你是我的间谍这事。她自己找到照片看了。”
那男人尴尬地挠着头,进了房间。只增加了一个大人,房间就感觉挤得难受。我在一个角落蹲下,听见他对淳悟窃窃私语。
“那,她知道你是她爸吗?”
“……谁?”
“还说谁,你呀。”
淳悟低下头,要掩盖黯然的神色似的。他眯起眼,默默抽烟。然后突然环视房间,自言自语似地嘟哝道:“没什么东西。不过,收拢起来也该有些份量。”
“什么份量啊。你这儿完全没东西嘛!我家可不得了哩。从父母那代就爱攒东西,早就搬不动家了。一个人过真是临时住处啊。人嘛,一个人的话,这么少东西也能过日子……”
他既显得吃惊,也有佩服的意思。淳悟还要说话,门铃又响了。打开门,年龄相差无几的男人们一拥而入。后来的是四个人,都是周日早起、睡意未消的样子。一色的T恤加牛仔裤,他们七嘴八舌随意发问,看来是老朋友。
“保安部的人不来?”
“一开始就没请他们。单位的人嘛,多少有不便。都自己朋友就简单了。”
“那倒是。马上动手?”
男人们拼好纸箱,封好胶带,把房间各处的东西往里面塞。最小个儿的男人蹲着收拾,跟待在角落的我目光相遇时,向我扮个鬼脸笑笑。他们不像聚会时见的、上年纪的人,见我就做惊讶状,也不动辄用怜悯的目光看我,我没有不好的感觉。
“小花,都是男人,吓一跳吧?抱歉啦。不过,我们朋友里没有女的。”
我笑笑,摇摇头。对这个陌生的哥哥说:“没吓一跳。我一直住在家庭旅馆,有很多大人男人,很习惯。”
“噢,是么。太好了……真是很可爱。喂,腐野!”
小个儿男人回头看淳悟,快活地说道。淳悟新点上一支烟,轻轻点头。
“很可爱吧。”
“对……”
“看你想要,可我不给你。”
“哎……那个,我听说你跟老爹的孤儿争夺战啦。”
“听谁说?”
“我老爸。”
淳悟对这调侃很不好意思。其他人也从打包餐具、拆钢架床的活儿里抬起头,轮番打量这两个人。
“很难得你出马拼一回吧。老爸大感意外哩。”
“哦……没错。”
淳悟叼着烟,脸略歪着,点点头。
“真拼啦。那么当真,可是我海上保安学校毕业考试以来头一回。”
“你平时真是个不上心的人。老早就这样。高中时也老挨骂,说你要是干,能成的。”
“那也是。老爸说你上月聚会时,口齿异常伶俐,简直换了一个人。说对面有个家伙滔滔不绝,回头看看是谁啊,竟然是腐野,大感意外。老爸回家一直在说,我笑得不行。”
两人抬洗衣机到门口,其中一个说“没错”,是个留胡子的男人。
“这小子练习了。”
“练习?”
“他白天来我店子,在柜台。像练习就职面试一样:如果老爹这么说,我就这么答。他指出这个问题,我就这样应付。他是笑着说,可嘴角在哆嗦。我心想:嗬,不得了。无奈配合他一番。反正也没有顾客。而且,老爹要说什么,大致也猜得出吧……可我笑了。这小子真是拼了。真想让女人瞧瞧,那真叫‘百年之恋也心凉’。”
“嘿嘿。”淳悟耸耸肩笑起来。男人们被他逗得同样笑起来。众人死乞白赖:再表演一下看看。淳悟小声说:“再来就没劲啦。那次真是累死。我没跟老爹正面冲突。适当闪避就行了。辈分不同嘛。”他把烟头使劲摁灭。倒掉烟灰缸的烟蒂,也放入纸箱中。男人们说笑之间打包好了。淳悟到处帮帮手,发号施令,看样子想吸那支叼着没点火的烟,用门牙咬着。
“……老爹呀,”最大个子的人一边贴封箱胶带,一边说,“他说,既然那小子那么想抚养小花,他就是最好的养父吧。”
“他说了这话?”
淳悟的声音有点低下来。
“他说,虽然有许多不完备之处,但最有爱心的人,是最合适的吧。最终让步之后,这么说的。在你跟着孩子离开之后。不过,说是他挺遗憾的样子。虽然没说出来,但显得恋恋不舍。”
“……无所谓了,已经结束了。”
淳悟浅浅一笑。
转眼间,房间里堆起纸箱小山。男人们抬起冰箱洗衣机出门,返回后搬纸箱。东西几乎都没有了,男人们的身影也消失在外面,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我和淳悟。像关囚犯的地方似的,寂静无声。窗户已经没了窗帘。玻璃窗外,蓝黑色的海像往常一样无边无际,波浪静静涌来又退去。淳悟呆立着,什么也没说。我也没有动。两人都以同样的角度歪着头看海。仿佛被囚禁着,哪里也去不了……爸爸伸出手,轻轻摸着我的脸。瘦削的手腕贴在我嘴角,从那里微微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门打开,男人们又吵嚷着进来了。一下子,同样犯下可怕罪行的两个囚犯——不祥的幻觉悄然消失了。留胡子的男人快活地说:
“好啦,大功告成。之后只是到宿舍拆箱啦……嘿,转眼间的事情嘛。”
“是啊。”淳悟回头说。他指间夹着没点火的烟,搓弄着,说道:“什么都是转眼间的事情。”
“说是那么说……”
小个男人又对我“嘿”地一笑。
“真是好可爱,像是天使降临。”
淳悟拉着我的手,“走啦”似地扯了扯。我们相挨着走向门口。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这么看起来,我就是恶魔了。我变得很怪。”
“很怪?你说什么呀?”
“你看,一想到她跟我流着相同的血,却是女的,我怎么就难以忍受呢?为什么呢?有谁知道吗?”
淳悟声音很小,有气无力。
“不知道。孩子什么的,我们都没有呢。”
淳悟没有回答,牵着我的手,晃悠着出了门。早上阳光虽然晃眼,但抚过海面吹向陆地的海风,已略带寒意。微微飘荡着潮水的气味。我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锁了门。
跟大家一起慢慢走下楼梯。一群人,所以脚步声凌乱。淳悟低着头嘀咕:
“老爹真是强烈反对。都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他说了好多次‘你不算正规的家庭’。”
“是吗?不过,就这样成立家庭,也没问题嘛。”
“……”
“任何家庭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可是,只要父母有爱心,大致就可以了,对吧?”
“是这样吗?”
下了楼梯走到外面,公寓楼前停着一辆小小的货车。从开着的车门,可看见刚才搬出房间的家具、纸箱。货车一侧写有水产加工厂的字样。“什么呀,不是冷藏车吗。”淳悟笑道。
“冷气关掉啦。就是有点鱼腥而已。不要介意。”
“不介意。哈哈哈,有意思。”
淳悟快活地笑着,伸出一只手关上车门。每年去家庭旅馆的男子上了货车驾驶座。众人一声招呼:“那就宿舍见!”他们上了停在路边的车。车子一前一后慢慢上坡而去。货车的发动机一阵闷响。
我伸出手,握住淳悟的手,使劲握。
淳悟扬扬一边眉毛,低头看我,仿佛说:怎么啦?他取出打火机,点上烟。他吸一口,然后蹲下窥看我。
“噢?”
“没事,就亲我一下。”
“哦,是撒娇啊?”
“噢!”
“……走啦。”
二人向停车场走去。淳悟不知不觉中已习惯了我的小步幅,慢慢但开心地走着。朝阳照下来,淳悟的长影子在摇晃。影子比盛夏时略微瘦长。在它旁边,还并排着我的小小影子。牵着的手一步一甩,看起来像是连接二人的黑锁链。
海鸥急降下来,纤细的声音鸣叫着。蓝黑色的北方大海,从身后传来缓缓涛声。紧挨的手腕,传来静静的脉动。爸爸和我两人的路,无尽地延伸。
撒娇地又往手心里使劲,淳悟也温柔地回握一下。抬头看他,他对我笑。叼在唇边的烟卷升起孤寂的烟,如同火葬场的烟囱冒烟。朝阳晃眼,渐渐看不清他的脸。仿佛马上就要忘记爸爸长什么模样。干干的海风吹拂,我更用力地握一下。这一回,淳悟握回我,紧得几乎发痛。
这只手,我一直不会放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