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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伙伴,一个同僚,一个普通的朋友。

“我很抱歉,萨克斯……我不行。事情有一些复杂。”

复杂?不会吧,至少她看到的并不是这样。除非是因为他并不爱她。

“不对,是我很抱歉。”她粗声表示,“真是蠢,喝了太多该死的威士忌。你知道,我一向不胜酒力。”

“萨克斯。”

她穿衣服的时候,脸上维持着一个干练的微笑。

“萨克斯,让我说句话。”

“不。”她不想听到任何一个字。

“萨克斯……”

“我该走了,我会早一点回来。”

“我想要说句话。”

但是莱姆没有机会说半个字,无论是解释、道歉、告白或是说教。

他们被门上的重击声打断了。莱姆开口询问来者身份之前,朗·塞林托已经匆匆地走进房里。

他没有任何评论地看了萨克斯一眼,然后立刻转向莱姆表示:“刚刚听到鲍尔在二十号辖区的人表示,棺材舞者到过那个地方,出现在了那一带。那个浑蛋上钩了!我们会逮到他,林肯。这一次我们会逮到他!”

“几个钟头以前,”塞林托继续说,“搜寻与监视小组的几个男孩看到了一个白人男子在二十号辖区的警察局一带闲晃。他躲进了一条巷子里,看起来似乎在探视我们的警卫状况,然后他们看见他用望远镜查看警察局旁边的汽油泵。”

“汽油泵?给机动巡逻队用的吗?”

“没错。”

“他们跟踪他了吗?”

“他们尝试了。但是在接近之前他就消失了。”

莱姆注意到萨克斯偷偷地扣上了上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他得和她谈一谈刚才发生的事,他必须让她了解。但是为了塞林托目前正在描述的这件事,只好等稍后再说了。

“还有更好的消息,半个钟头之前,有人因为卡车遭窃而报案。是位于上城西区靠河的罗林斯配销公司。他们的业务是专门运送汽油到独立的加油站。有人剪断了铁链,警卫听到了声音前去查看,却遭到偷袭。他狠狠地挨了结实的一击,而那家伙成功地开走了一辆卡车。”

“罗林斯帮警用部门运送汽油吗?”

“不是,不过谁知道?棺材舞者会开着一辆油罐车到二十号辖区,警卫不假思索就挥手让他过去,然后——”

萨克斯插嘴:“卡车接着爆炸。”

这让塞林托说不下去。“我只想到他会用卡车作为进入封锁区的手段。你觉得他会拿来当炸弹吗?”

莱姆沉重地点点头。他感到生气,萨克斯说得没错。“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更精明。我一直都没想到他可能尝试这样的方法。天啊,一辆油罐车在那一带爆炸……”

“一个化肥炸弹?”

“不,”莱姆表示,“我不认为他有时间组装。他只需要在油罐车旁装上一个小型炸弹,马上就有一颗超级汽油增效炸弹,足以将那个辖区夷为平地。我们得不动声色地撤掉所有人。”

“不动声色。”塞林托说,“说起来容易。”

“汽油配销公司的警卫情况如何?他能说话吗?”

“可以。不过他是从后面挨了那一击,所以什么都没看到。”

“好吧,至少我要拿到他的衣物。萨克斯——”她接触到了他的目光,“你可以去一趟医院,把那些衣物带回来吗?你知道如何不遗漏任何证物地把它们包装起来。然后你再去搜寻他偷车的现场。”

他很怀疑她会怎么回答。如果她冷冷地辞去工作,然后走出大门,他也不会感到太意外。但是他在她那张平静美丽的脸庞上面,看到她和他有着完全相同的感觉:非常讽刺地,因为棺材舞者的介入,让这个逐渐变得难堪的夜晚出现了变化而松了一口气。

莱姆所期待的一点运气终于出现了!

阿米莉亚·萨克斯在一个钟头之后返回,手上拿着一个装有一把铁丝剪的塑料袋。

“我在铁链附近找到的。警卫的出现大概让棺材舞者吓了一跳,所以弄掉了。”

“没错!”莱姆叫道,“我从来都不曾看过他犯下这种错误,或许他已经变得粗心大意了……我很怀疑到底什么东西把他吓着了。”

莱姆看着剪刀暗自祈祷,希望上面留下了一枚指纹。

但是睡眼惺忪的梅尔·库珀——他睡在楼上一间较小的卧房里——找遍了工具上的每一平方厘米之后,却半枚指纹也没有发现。

“它能不能告诉我们任何事呢?”莱姆问。

“这是一个工匠所使用的型号,也是该生产线的高级产品,国内的每一家西尔斯百货公司都找得到。你也可以用几块钱在旧货市场或废料场买到。”

莱姆气愤地喘着气。他盯着剪子看了一会儿之后,问:“工具的留痕呢?”

库珀好奇地看着他。工具留痕是螺丝起子、钳子、锁橇、铁棍、撬杆之类的犯罪工具在犯罪现场留下的印记。有一次,莱姆仅通过门锁铜片上一个微小的V字形凹痕,就在一个犯罪现场和一名窃贼之间建立起了关联。那个凹痕符合了一把凿子上面的一处瑕疵,而这把凿子在那名男子的工作台上面被找到。不过目前他们手上拿到的是工具,不是它造成的任何凹痕,库珀不明白莱姆提到的是什么工具的留痕。

“我说的是刀身上的凹痕。”他不耐烦地表示,“或许棺材舞者曾经用它来剪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某种能够告诉我们他在哪些地方凿洞的东西。”

“哦。”库珀仔细地查看,“上面有槽口,但是你看一看……能看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吗?”

莱姆并没有任何发现。“刮一刮刀身和刀柄,看看有没有任何残渣。”

库珀用气相色谱分析仪检查刮下来的东西。

“哦。”他一边看着结果,一边说,“听着,上头有一些三次甲基三硝基胺、沥青、人造纤维。”

“是引线。”莱姆说。

“他用剪刀剪这东西?”萨克斯问,“你办得到吗?”

“就像剪晒衣绳一样顺畅。”莱姆心不在焉地表示,一边想象着几千加仑起了火的燃油将会对二十号辖区造成什么后果。

我应该把珀西和布莱特·黑尔送走,他想。送他们到蒙大拿州的拘留保护所等候大陪审团。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弄出这件事,想出这个陷阱的主意。

“林肯,”塞林托说,“我们得找到那辆卡车。”

“我们只有一点点时间。”莱姆表示,“他不会等到早上才进去。他需要用头条新闻来交差。在那些遗迹里面还有任何东西吗,库珀?”

库珀扫描了真空吸尘器的滤纸。“有尘土和砖块……等等,还有一些纤维。要我用气相色谱分析仪检视吗?”

“好。”

结果出来的时候,库珀贴近屏幕。“有了,有了,是植物性的纤维,和纸张符合。我还读出了一种化合物,NH4OH。”

“阿莫尼亚氢氧化物。”

“阿莫尼亚?”萨克斯问,“或许你对于化肥炸弹的假设并不对。”

“有没有油料的成分?”

“没有。”

“含有阿莫尼亚的纤维……是来自剪刀的手柄吗?”

“不是,是挨了他一击的那名警卫身上的衣物。”

阿莫尼亚?莱姆觉得十分纳闷,继续让库珀用电子扫描显微镜检视其中一根纤维。

“高倍数放大。阿莫尼亚是如何附着在上面的?”

屏幕开启之后,呈现出来的纤维组成就像一根树干一样。

“热溶电路,我猜。”

又一个谜,纸张和阿莫尼亚……

莱姆看看时钟,凌晨两点四十分。

突然之间,他发现塞林托刚刚问了他一个问题,他转过头。

“我是说,”塞林托重复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开始撤离二十号辖区里的所有人?我的意思是,最好现在就开始,不要等到他可能出击的时间。”

莱姆对着电子扫描显微镜呈现在屏幕上的泛蓝树干状纤维盯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表示:“没错,我们得把所有的人弄走。疏散警察局四周建筑物里面的人员,我想想看,两边各有四幢公寓,还有对面。”

“这么多?”塞林托问,然后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你真的认为我们需要这么做吗?”

莱姆抬头看着他说:“不,我改变主意了。整个街区,我们得立刻疏散整个街区。还有,把霍曼和德尔瑞叫到这里来。我不管他们现在身在何处,现在就叫他们过来。”

倒数二十四小时

17

他们当中有些人原本已经睡着了。

坐在扶手椅上的塞林托头发乱七八糟,他从来不曾如此狼狈地醒过来。

萨克斯明显地不是在楼下的沙发上,就是在其他的卧房里度过了这一夜,对于治疗床已经不再有兴趣。

托马斯也迷迷糊糊地走进走出。这个亲爱的好事者正忙着注意莱姆的血压。这幢房子上上下下弥漫着一股咖啡的味道。

天才刚刚破晓,而莱姆正盯着证物的图表。他们一直讨论着围堵棺材舞者的策略,还有答复疏散行动引起的抱怨——到清晨四点为止。

这个计划行得通吗?棺材舞者会不会踩进陷阱里?莱姆相信他会上钩。但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一个莱姆并不愿意去想、却又无法避免的问题。触动陷阱之后会出现何种可怕的后果?在自己地盘里的棺材舞者就已经很有杀伤力了,如果他遭到围困,将会出现何种局面?

托马斯为众人端来咖啡,而他们正盯着德尔瑞的布阵图研究。回到“暴风箭”轮椅上的莱姆也驶向前面,和大家一起研究。

“所有的人都就位了吗?”他问塞林托和德尔瑞。

鲍尔·霍曼的32E小组,和德尔瑞临时组织的东南区联邦调查局特警队都已经就位。他们利用夜色,经由下水道、地下室和屋顶,穿戴上全副的城区掩护服进入位置。因为莱姆相信棺材舞者会持续地监视他的目标。

“他今天晚上不会睡觉。”莱姆表示。

“你确定他会以这种方式进入,林肯?”塞林托没有把握地问。

确定?他不耐烦地想。面对棺材舞者,有谁对任何事有把握?

他最致命的武器就是诡计……

莱姆挖苦地回答:“百分之九十二点七的把握。”

塞林托不屑地笑了一声。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一会儿之后,一名身材矮胖、莱姆并不认识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客厅的门口。

德尔瑞叹气的声音表明了某种麻烦正在逼近。塞林托似乎也认识这个男人,他谨慎地向对方点头示意。

根据他的自我介绍,他叫做雷金纳德·埃利奥泼洛斯,南区助理检察官。莱姆记得他是起诉菲利浦·汉森这件案子的原告检察官。

“你就是林肯·莱姆?我听过不少关于你的好评,啊哈,啊哈。”他走向前,机械性地举起手。然后他发现并不需要对莱姆伸出手臂,于是干脆直接转向勉强和他握了手的德尔瑞。埃利奥泼洛斯热情地说:“弗雷德,很高兴见到你。”表现出的意思却完全相反。莱姆暗自猜想着让他们之间的交流如此冷淡的原因。

检察官完全没有理会塞林托和梅尔·库珀。托马斯本能地嗅出了到底怎么一回事,所以并没有为来客准备咖啡。

“啊哈,啊哈。听说你们一起搞了一个颇有看头的行动。没怎么询问楼上那些家伙的意见啊!但是,妈的,我很了解这些即兴的玩意儿。有时候,你们没有那种时间去等候一式三份的签名。”埃利奥泼洛斯走到一台复合式显微镜前面,朝着接目镜里头瞧,“啊哈。”他说。不过既然镜台上的灯光已经关掉,他看到了什么东西对莱姆倒是一个谜。

“或许……”莱姆开口。

“关于追捕吗?直接谈追捕这件事?”埃利奥泼洛斯四处晃来晃去。“没问题,来吧。城里的联邦大楼前面有一辆防弹厢型车。我要汉森这件案子的证人在一个钟头之内被送到那辆车上。珀西·克莱和布莱特·黑尔会被带到长岛的肖汉姆联邦庇护所。他们会待在那个地方,一直到星期一在大陪审团面前作证为止。句号。停止追捕行动。你有什么意见?”

“你认为这是一个明智的主意吗?”

“啊哈,我们确实这么认为。我们认为,比起他们被纽约警察局的人用来作为个人恩怨的诱饵,这样要明智多了。”

塞林托叹了一口气。

德尔瑞表示:“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雷金纳德。你并没有完全被排除在外。你看到了任何联合行动吗?你看到了什么专案行动吗?”

“还有一件事。”埃利奥泼洛斯心不在焉地说,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莱姆身上,“告诉我,你真的认为城里没有人记得就是这个罪犯在五年前杀了你的几名手下吗?”

这个嘛,啊哈,莱姆一直希望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现在有人想起这件事,他和整个小组全都要陷入泥淖里面挣扎了。

“但是,嘿嘿,”检察官开心地说,“我不希望进行地盘之争。我想要地盘之争吗?我为什么会希望来一场地盘之争?我要的是菲利浦·汉森,大家想抓的是菲利浦·汉森。你记得这件事吧?他才是那条大鱼。”

事实上,莱姆已经差不多忘了菲利浦·汉森这件事了。现在他被提醒了之后,也跟着明白了埃利奥泼洛斯的真实企图,他的洞察力让他对自己觉得恼怒。

莱姆的声音像个偷渡客一样,偷偷地接近了埃利奥泼洛斯。“你在外头有一些非常优秀的警探,对不对?”他故作天真地问,“也就是那几个准备保护证人的探员。”

“在肖汉姆吗?”检察官没什么把握地回答,“那当然喽!啊哈。”

“你对他们做了安全简报,告诉他们棺材舞者有多危险了吗?”他像个婴儿一般天真地问道。

检察官停顿了一会儿。“我对他们做过简报。”

“他们得到了哪些确切的指示?”

“指示?”埃利奥泼洛斯心虚地问。他并不是傻瓜,他很清楚自己正踩进什么样的陷阱当中。

莱姆笑了笑,瞥了塞林托和德尔瑞一眼。“看来我们这位检察官朋友希望用三个证人来逮住汉森。”

“三个?”

“珀西、黑尔……还有棺材舞者本人。”莱姆嘲弄地说,“他希望活捉他,让他成为一名证人。”他看着埃利奥泼洛斯,“所以你也打算用珀西当作诱饵。”

“只是,”德尔瑞格格地笑道,“他打算将她放在一个捕鼠器的陷阱当中。我懂了,我懂了。”

“你心里想的是,”莱姆说,“无论珀西和黑尔看到了什么,你控诉汉森的案子都不会太顺利。”

“啊哈先生”试着拿出诚意。“他们看到他正在丢弃一些该死的证物。见鬼!他们并没有亲眼看到他正在做这件事。如果我们找得到那些行李袋,而里面的东西可以让他和去年春天遭到杀害的两名士兵之间建立关联,我们这个案子就可以成立了,或许吧。但是第一点,我们可能找不到那些袋子;第二点,装在里面的证物可能已经遭到破坏。”

接下来是第三点,打电话给我,莱姆心想,我可以在清爽的夜风里找出证物。

塞林托开口说:“但是你打算活捉汉森的枪手,好让他去指控他的老板。”

“没错。”埃利奥泼洛斯双手在胸前交叉。他在法庭上进行最后陈述的时候,一定就是这副姿态。

一直站在门口聆听的萨克斯,在这时候提出了莱姆正准备提出的问题:“你打算用什么条件说服棺材舞者?”

埃利奥泼洛斯问:“你是什么人?”

“侦查资源组,萨克斯警官。”

“这并不是一个犯罪现场鉴定人员提出问题的地方……”

“那么由我来问这个去他妈的问题。”塞林托吼道,“如果我得不到答案的话,市长也会亲自提出这个问题。”

莱姆猜想,埃利奥泼洛斯大概有段政治生涯等着他,而且很有可能是段成功的政治生涯。埃利奥泼洛斯表示:“成功地起诉汉森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是这两个恶人当中的头子,潜在的危害最大。”

“这是个漂亮的答案,”德尔瑞的脸皱成一团,“但是完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棺材舞者同意指证汉森的话,你们准备答应他什么条件?”

“我不知道,”检察官推诿地回答,“我们还没有讨论到这件事。”

“保障他十年的生活?”萨克斯嘀咕道。

“我们还没有讨论到这件事。”

莱姆心中想的是他们谨慎地讨论到清晨四点钟的陷阱。如果珀西和黑尔现在被转移走的话,棺材舞者会知道这件事,然后重新部署。他会知道他们在肖汉姆。于是,在对付了那些受命留他当活口的警卫之后,他会轻松地进到里面,干掉珀西和黑尔——还有半打以上的警官——然后从容地离去。

检察官开口:“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莱姆插嘴:“你有没有纸?”

“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我们不会配合。”

“你只是一个平民。”

“我不是。”塞林托回应道。

“啊哈,我懂了。”他看着德尔瑞,但是并没有费心问他站在哪一边。该检察官表示:“我可以在三四个钟头之内,取得一纸证明保护性拘留合法的命令。”

在星期天的早上?莱姆心想,啊哈。“我们并不准备交出他们,”他表示,“做你该做的事吧。”

埃利奥泼洛斯在他那张官僚的圆脸上挂起一个微笑。“我必须告诉你,如果这名罪犯在任何逮捕他的行动中丧命的话,我将会亲自审视枪击委员会的报告。而且非常明显地,我会拿出针对逮捕行动所使用的致命武器,做出你们并未得到上级人员许可的结论。”他看着莱姆,“也有可能出现平民干扰联邦执法活动的控诉,并构成重大的民事诉讼,我只想事先警告你。”

“谢谢,”莱姆轻松地表示,“非常感激。”

他走了之后,塞林托生气地表示:“天啊,林肯,你听到了吗?他说的是重大的民事诉讼。”

“哈哈……如果只是次要诉讼,可吓不着这个家伙。”德尔瑞插嘴说。

他们全都笑了。

德尔瑞伸了伸懒腰,然后说:“最近出现了一件鸟事。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那个虫子的事,林肯?”

“那是什么东西?”

“最近有许多人都受到感染。我的特警队成员和我出了一些任务,结果他们回来的时候,扣扳机的手指都开始出现痉挛。”

演技比德尔瑞差的塞林托夸张地说:“你们也一样?我以为只发生在我们特勤小组。”

“不过,听我说,”弗雷德·德尔瑞,这个街警中的阿历克·吉尼斯<a id="zw9" href="#zhu9"><sup>[9]</sup></a>表示,“我有一个治疗的方式:你只需要干掉一个真正的浑蛋,例如那个一直斜眼瞪着你的棺材舞者。这方式每回都奏效。”他打开手机,“我想我应该打个电话,确定我那些男女队员记得这一剂药方。我现在就打电话去问。”

倒数二十四小时

18

破晓时分,珀西在阴郁的庇护所里醒了过来,然后走向窗口。她拉开窗帘,望向单调的灰色天际,大气当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接近最低飞行限度,她估计。风向〇九〇,风速五节,能见度四分之一英里。她希望今天晚上起飞的时候,天气会清朗一些。她可以在任何天气下飞行,也真的曾经在各种天气当中飞行。任何一个拥有无线电导航评试资格的人,都可以在混沌的阴天里起飞、飞行和降落。(事实上,通过电脑、询答器、雷达和防撞系统,绝大部分商业客机都可以自动飞行,甚至不用手操作,也可以执行完美的降落。)但是珀西喜欢在清朗的天气下飞行,她喜欢看着大地在她的脚下滑过、夜间的万家灯火、云朵,以及头顶上的繁星。

夜空里的每一颗星星……

她又想到了爱德华,以及昨天打给他住在新泽西的妈妈的那个电话。她们一起计划了他的悼念仪式。她想要再多思考一下这件事,考虑一下来宾的名单、接待的细节。

但是她做不到,她的思绪完全被林肯·莱姆占据了。

她想起了昨天在他卧室里关起门的谈话——在和那名警官阿米莉亚·萨克斯吵了一架之后。

她坐在莱姆旁边的扶手椅上。他上下研究了她一会儿,让她全身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那种个人的探查目光——不是男人在酒吧或街上观看女人(当然不会是她这样的女人)的那种眼光;是那种资深飞行员第一次和她一起飞行之前,可能对她进行的那种打量:查看她的说服力、她的举止、思维的敏锐程度以及她的勇气。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酒壶,但是莱姆摇摇头,然后提议喝他那一瓶十八年的苏格兰威士忌。“托马斯觉得我喝太多了。”他表示,“我确实喝得不少。但是生命里如果没有一点原罪的话,那会成什么样子,对不对?”

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我父亲就专门供应这些东西。”

“酒精吗?还是一般的原罪?”

“香烟,他是美国烟草公司在里士满的经理。哦,抱歉,他们已经改名字了,现在叫美国消费产品或类似这样的名称。”

窗外传来了振翅的声音。

“哦,”她笑道,“一只雄隼。”

莱姆跟着她朝窗外望。“一只什么?”

“雄性的游隼。它为什么会把巢筑在这么低的地方?它在城市里通常都在高处筑巢。”

“我不知道。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在那里了。你对隼有研究?”

“是啊。”

“和它们一起打猎?”

“我曾经养过一只用来猎鹧鸪的雄隼。我得到它的时候,它还是一只雏鸟。仍窝在巢里的雏鸟比较容易训练。”她仔细地检视鸟巢,脸上挂着一个浅浅的微笑,“但是我最厉害的猎手是一只野鹰,那是一只成年的苍鹰。雌鹰通常大于雄鹰,也是更凶狠的杀手。虽然不容易训练,但是她什么都抓——野兔、野鸡。”

“你还在继续养着她吗?”

“不。有一天,她在空中窥伺——也就是说在空中盘旋,寻找猎物。然后她就这么突然改变主意:放走一只肥硕的野鸡之后,顺着一道热流上升数百英尺,接着消失在太阳里。我用诱饵等了她一个月,但她一直都没有再回来。”

“她就这么消失了?”

“这样的事常经发生在野鹰身上,”她说道,不在乎地耸耸肩,“它们毕竟是野生的动物。不过我们一起度过了愉快的六个月。”这只猎鹰就是哈得孙空运商标的灵感来源。她看着窗外说:“你很幸运有这样的同伴。你为它们取了名字吗?”

莱姆轻蔑地笑了笑。“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托马斯曾经试过,但是被我笑得逃出了房间。”

“那个萨克斯警官真的会逮捕我吗?”

“我想我可以说服她不要这么做。对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说吧。”

“你们必须做一个选择,你和黑尔。这就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

“选择?”

“我们可以把你们弄出城,送你们到一个证人保护所。只要用一点迂回的策略,我确信可以摆脱棺材舞者,让你们安然无恙地见到大陪审团。”

“但是呢?”她问。

“但是他会继续追杀你们。就算见过大陪审团,你们对菲利浦·汉森仍然是个威胁,因为你们必须在审判过程中作证,而那将会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

“不管我们说什么,大陪审团不见得会指控他,”珀西指出,“到时候杀我们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并不重要。一旦棺材舞者受雇杀害某个人,那么在他们丧命之前他是不会罢手的。此外,检察官也会以杀害你先生的罪名起诉汉森,届时你也会是这个案子的证人,因此汉森需要你死。”

“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抬起一边眉毛。

“鱼钩上的一条虫。”她表示。

他的眼睛眯起来,然后笑了笑。“我不会送你们去游街示众,只是把你们放在城里的庇护所内,全面戒护,有最先进的安全设施。我们进驻之后,会把你们留在里面,然后等候棺材舞者浮出水面,逮住他,如此一了百了,永绝后患。这是个疯狂的主意,但是我不认为我们有太多的选择。”

再来几口苏格兰威士忌,虽然不是在肯塔基装的瓶,但是味道还不差。“疯狂?”她重复他的话,“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偶像人物,警探?某个让你崇拜的人?”

“当然有,都是犯罪学家:奥古斯特·沃尔默<a id="zw10" href="#zhu10"><sup>[10]</sup></a>、爱德蒙·洛卡德。”

“你认不认识贝丽尔·马卡姆?”

“不认识。”

“她是三十至四十年代的女飞行家。我的偶像是她,而不是阿米莉亚·埃尔哈特。她出身英国的上流社会,日子过得非常逍遥自在,像《走出非洲》里的那一帮人。她是第一个从困难度较高的方向——由东向西行——单人飞越大西洋的人——不是第一个女人,而是第一个人。就连林白<a id="zw11" href="#zhu11"><sup>[11]</sup></a>的越洋之行也是利用顺风。”她笑了笑,“所有的人都觉得她的行径疯狂,报纸上的社论全都求她不要尝试这一趟飞行。当然她还是做了。”

“她成功了吗?”

“虽然她因为没有降落的机场而撞地着陆,但是她办到了。我不知道这是勇气还是疯狂,有时候我觉得两者之间并没有差别。”

莱姆继续说:“你们会很安全,不过并不是完全保险。”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们用来称呼杀手的那个吓人名称……”

“棺材舞者?”

“对,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在飞行中的喷气机里经常说一句话:‘棺材的一角’。”

“那是什么意思?”

“你的飞机失速时的速度和开始突破马赫波——接近音速——的速度之间的差距。在海平面上,每小时有几百英里可以让你玩,但是在高度五万或六万英尺的时候,你失速的速度大约会在五百节左右,而你的马赫冲击大约在五百四十。要是不维持在那四十节的速差之内的话,就等于翻过棺材的一角,然后盖在自己身上。任何飞到这种高度的飞机,都必须配备有自动驾驶仪,让速度维持在这个差距之内。好吧,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经常飞到这样的高度,而我很少使用自动驾驶。‘完全保险’并不是我熟悉的字眼。”

“所以你答应了?”

但是珀西并没有立刻答复,她仔细地端详了莱姆一会儿。“还有更多的内情,对不对?”

“更多?”莱姆回答,但是他声音里的无辜却无法令人信服。

“我看过《时代杂志》的市政报导,你们警察不会为了一个杀人犯而全体动员。汉森干了什么?他杀了几个士兵,还有我丈夫。但是你们围剿他的方式,就好像他是黑社会老大阿尔·卡彭一样。”

“我才不管什么汉森。”莱姆坐在他的轮椅上轻声说道,不能移动的身体却有着一对摇曳如黑色火焰的眼睛,完全就像她那只猎鹰一样。她并没有告诉莱姆,她自己也跟他一样绝不会为一只猎鹰命名,她只会叫那只野鹰:猎鹰。

莱姆继续说:“我要逮到棺材舞者。他杀了警察,其中包括我的两名手下,所以我会逮到他。”

她还是觉得有更多的内情,但是她并没有追问下去。“你也必须问问布莱特的意见。”

“当然。”

最后她终于回答:“好吧,我同意。”

“谢谢,我——”

“但是,”她打断他,“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莱姆抬起一道眉毛,而珀西则对自己的一个念头感到惊讶:一旦忽略他受伤的躯体之后,眼前的他还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对,对,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她又可以感觉到自己多年来的敌人——面对英俊的男人时所产生的畏缩感。喂,矮个子、狮子鼻、小侏儒、青蛙小姐,周六有约吗?我猜一定没有……

珀西表示:“让我飞明天晚上那一趟美国医疗保健的班次。”

“我不觉得那是个好主意。”

“这纸合约是个关键。”她表示,一边想起了罗恩和爱德华偶尔会使用的一个句子。

“为什么你必须飞这趟航班?”

“这张合约对哈得孙空运至关重要。这是一趟紧凑的飞行,我们需要公司里最佳的飞行员。那就是我。”

“你说的‘紧凑’是什么意思?”

“每一个细节都以极限等级进行准备,我们会以最低限度的燃油出发。我不能因为错过进场的轨道而重复任何一段航线,或因为天气不佳而转换机场。”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说,“我不会任凭我的公司就这么完蛋。”

珀西以一种和他相当的强烈热情说了那些话。但是当他未提出任何抗议而点头的时候,她倒是觉得十分惊讶。“好吧,”他说,“我同意。”

“那我们就决定了。”她本能地向前想要和他握手,却让自己陷入难堪。

他笑了笑。“我最近都坚持使用口头上的协定。”他们啜饮了威士忌来确认这项协议。

星期天的清晨,她将头靠在庇护所的玻璃上。现在她有太多事情要做。修理FB,准备飞行日志以及飞行图——光是这件事就得花上好几个小时。不过尽管她心中有股不安,尽管她因为爱德华而忧伤,她还是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因为她今天晚上可以飞。

“嗨!”一个友善的声音慢慢地说。

她转身看到罗兰·贝尔站在门口。

“早安。”她说。

贝尔快步走向前。“你怎么打开窗帘了?你最好还是像个床上的婴儿一样趴着。”他拉上窗帘。

“哦,我听说莱姆警探准备了一些陷阱,保证抓得到他。”

“听说林肯·莱姆从来不会犯错,至于这个杀手我就不太敢说了。你睡得好吗?”

“不好。”她答道,“你呢?”

“我靠着椅子打了几个钟头的盹儿。”贝尔表示,一边机警地透过窗帘朝外头看,“但是我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我已经被小孩吵得不用睡觉了。现在听我说,绝对要随时拉上这些窗帘。别忘记这里是纽约市,想一想,如果你被街头混混乱射的流弹打伤了,对我的事业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会一整个星期都咧着嘴巴苦笑,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发生过。好了,现在我们来点咖啡怎么样?”

星期天早晨,大约有十来朵歪歪斜斜的乌云映照在那幢老旧房子的窗户上。

有一种就要下雨的意味。

那个妻子就穿着浴袍站在窗前,一头因刚起床而乱七八糟的黑色鬈发,缠绕着她那张白皙的面孔。

斯蒂芬·考尔就在距离三十五街司法部庇护所一条街之外,隐藏在一幢老旧公寓屋顶蓄水池的阴影中,用他的莱卡双筒望远镜,望着飘动的乌云映射在她纤瘦的身躯上。

他很清楚窗子装的是防弹玻璃,肯定会造成第一发子弹的偏斜。虽然他可以在四秒钟之内放出另外一枪,但是就算她没明白过来自己遭到了枪击,也会因为碎裂的玻璃而踉跄后退,结果他很可能无法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长官,我会忠于最初的计划,长官。

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窗帘跟着落下了。然后那个男人透过缝隙,向外查看。按道理,狙击手可能藏身于屋顶。他看起来很有效率,也很危险,斯蒂芬记住了他的长相。

接着,他在被发现之前,躲进了建筑物的背面。

警察的把戏——把那个妻子和那个朋友移到西区的警察局里,他猜想是林肯那条虫子的主意——不到十分钟就被他拆穿了。窃听那个妻子和罗恩在电话中的对话之后,他仅执行了一个从网络新闻组下载的盗版系统——一个可以遥控的六九之星的程序,而它传送回来一个“122”开头的号码,在曼哈顿。

他对于接下来要来做的事,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但是胜利是怎么赢来的,士兵?

考虑各种可能性,不论可能性多么低,长官。

他连上网络。过了一会儿,他在一个会显示用户姓名、地址的可查询电话簿里录入那个号码。这套程序不能用于未注册的号码,而斯蒂芬非常确定联邦政府的人不会愚蠢到让庇护所使用一个注册了的号码。

但是他错了。

詹姆斯·L.约翰逊这个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东三十五街二五八号。

不可能……

于是他打了通电话到曼哈顿的联邦大楼,找一位约翰逊先生。“我找詹姆斯·约翰逊。”

“请等一下,我帮你接过去。”

“对不起,”斯蒂芬插嘴说,“请再告诉我一次他工作的部门是哪一个?”

“司法部的设备管理处。”

斯蒂芬在等待转接的时候,将电话挂断。

他知道那个妻子和那个朋友目前待在三十五街的庇护所之后,就动手偷取了几份该街区的官方地图,开始进行他的攻击计划。然后他走到西区二十号辖区的警察局兜了一圈,并故意让人看见他正在探看那个汽油泵。接着他爬上了一辆油罐车,并留下许多证物,让他们以为油罐车将会被当作一颗巨大的汽油弹,用来炸掉证人。

然后斯蒂芬·考尔来到这里,进入了使用轻型武器就可以干掉那个妻子和那个朋友的射程之内。

他专心工作,而不去回想一个熟悉的场面:窗子里的脸正在寻找他。

他有一点畏缩,不过还不算太糟糕,只是有一点发毛。

窗帘拉上了。现在,斯蒂芬重新开始检视这幢庇护所。

这是一幢和临近的房子不相连的独幢三层楼建筑,一旁的巷道看起来就像建筑结构周围的阴暗尘埃一样。墙面是赤褐色的砂石,是一种除了花岗石或大理石之外,最难凿穿或炸开的石材。窗户上装了看起来像是老朽铁条的栏杆,不过斯蒂芬知道,它们事实上是强化的钢筋,而且可能装上了震动或声音感应器,也可能两种都装了。

通往逃生梯的窗口是真的。不过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窗帘后面一片漆黑,内层的结构可能拴上了钢片。他找到了真正的防火门——就在紧贴着砖墙的那片大得夸张的广告招牌后面。(除了遮掩一扇门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想要在一条巷子里挂上广告招牌?)巷子本身看起来和城里的任何一条巷子并没有两样——鹅卵石加上沥青——他可以看见安全摄影机嵌在墙壁内的玻璃镜头。不过,巷子里也摆了几个可以提供很好掩护的垃圾袋和垃圾箱。他可以从隔壁的办公大楼爬进巷子里,利用垃圾箱作为掩护,然后朝防火门接近。

事实上,那幢办公大楼的一楼正好有一扇敞开的窗户,一道窗帘进进出出地飘动。任何一个瞥见这种动态的安全屏幕监视人员,都会因为习惯而不会特别去注意。斯蒂芬可以翻过窗子,全身贴着地面,躲在垃圾箱后面爬向防火门。

他也知道他们并没有预料到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听到了一个疏散二十号辖区一带所有建筑物的报告,所以他们真的相信他会尝试让一辆汽油炸弹卡车接近警察局。

进行评估,士兵。

长官,据我的评估,敌人赖以防备的是建筑物本身的结构和隐匿。我注意到现场缺乏大量的特勤小组人员,而我的结论是对该建筑物进行单人攻击,成功除去一个或两个目标的几率非常大,长官。

虽然他充满了自信,却又时时刻刻觉得畏缩。

他可以看到林肯正在搜寻他。林肯那条虫。又粗又肥的东西,又黏又湿的幼蛆,正到处观望,从隔墙内往外看,并从各个裂缝当中冒出来。

从窗子里面往外看……

顺着他的腿向上蠕动。

啃噬着他的肌肉。

把它们洗掉,把它们洗掉!

把什么东西洗掉,士兵?你又在嘀咕那些去他妈的虫子?

长官,我是……长官,没有,长官。

你是不是疯了,士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娘娘腔的女学生?

长官,没有,长官。我是一片刀锋,长官。我是死神。我有一种杀人的冲动,长官!

深呼吸,缓缓地平静下来。

他将装有M40步枪的吉他盒藏在屋顶,一个木造的蓄水池下面。其他的设备被他塞在一个大包里。然后他穿上哥伦比亚大学的风衣,戴上棒球帽。

爬下防火梯之后,斯蒂芬消失在巷子里。他的心里感到一股羞愧,甚至恐惧——并不是因为敌人的子弹,而是因为林肯那条虫子锐利滚烫的目光正缓慢地靠近,残酷无情地穿过城市,为了寻找他而来。

斯蒂芬计划来一次入侵,但是他并不需要杀死任何人,因为庇护所隔壁的办公建筑是空的。

大厅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安装安全摄像系统。大门被橡胶制门器抵住而半敞着,他看到了一旁堆放着手推车和家具的包装护垫。就这么直接走进去目标太大,但是他并不想撞见任何搬运工或房客,所以他又走了出来,绕过角落朝着庇护所相反的方向离去。他小心地躲到一棵将他和人行道隔开的盆栽松树后面,用胳膊肘打破了一间阴暗办公室的窗子——刚好是一个精神病学家的办公室——然后爬了进去,握着手枪,静止不动地站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动静。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溜出门外,进入大楼的走道。

斯蒂芬在他认为窗户对着巷子敞开那间办公室的门口停了下来——也就是窗帘飘动的那一间,朝着门把伸出手。

但是他的本能告诉他改变计划。于是他决定试试地下室。找到了楼梯之后,他往下走到地下室充满霉味的隔间。

斯蒂芬朝着建筑物最靠近庇护所的那一面移近,推开一扇钢门,走进一个二十英尺见方,堆满了箱子和老旧器材的阴暗房间。他发现了一扇对着巷子、约一人高的气窗。

窗子有些窄,他必须把窗子和窗框一起拆卸下来。不过他一钻出去,就可以直接躲到一堆垃圾袋的后面,然后以狙击手的伏行动作,朝着庇护所的防火门爬过去,比起楼上那扇窗子安全多了。

斯蒂芬心想:我办到了。他骗过了他们所有的人。

我骗过了林肯那条虫子!这一点就像干掉两个被害者一样让他觉得非常开心。他从包里掏出一把螺丝起子,开始刮除嵌装玻璃的油灰。灰色的填料一点一点缓慢地掉落,斯蒂芬全心投入工作,以至于当他放下螺丝起子,手放在贝瑞塔的枪柄上时,那个男人已经占了上风。对方用枪口顶着他的脖子,低声地告诉他:“你只要再动一下,就立刻没命。”

<a id="zhu1" href="#zw1">[1]</a>即(水合)茚三酮,将这种化学试剂喷在受验体上,与身体分泌物的氨基酸产生反应后,就会呈现出紫色的指纹。

<a id="zhu2" href="#zw2">[2]</a>护林熊(Smokey the Bear),美国林业协会用于宣传防火的卡通形象。

<a id="zhu3" href="#zw3">[3]</a>瑞士枪械制造公司及其生产的武器品牌名称。

<a id="zhu4" href="#zw4">[4]</a>英美制最小的重量单位,一格令等于0.0648克。

<a id="zhu5" href="#zw5">[5]</a>指美国南部脖颈晒得红红的贫民。

<a id="zhu6" href="#zw6">[6]</a>哈迪是英语hardy的音译,意思是“艰苦的,勇敢的”。

<a id="zhu7" href="#zw7">[7]</a>北卡罗来纳州主要城市之一。

<a id="zhu8" href="#zw8">[8]</a>指麦道DC-9飞机。

<a id="zhu9" href="#zw9">[9]</a>阿历克·吉尼斯(Alec Guinness,1914—2000),英国著名演员,有“影坛千面人”之称。

<a id="zhu10" href="#zw10">[10]</a>奥古斯特·沃尔默(August Vollmer,1987—1955),美国二十世纪初刑事司法发展中的重要人物。

<a id="zhu11" href="#zw11">[11]</a>林白(Charles A.Lindbergh,1902—1974),飞行员,曾于一九二七年单人飞行五千七百六十公里穿越大西洋。是第一个单独不着陆飞越大西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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