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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赛挂断电话,然后走到办公室东北边墙角,伸手去摸那把银铲子的握柄。那一瞬间,她觉得这仿佛是她第一次拿这把铲子。为什么会有如此怪异的感觉?当年斯科特把铲子交给她时,她只觉得那个银铲片上刻着几个字,看起来很好玩。后来,事件发生的那一刻,她挥起铲子朝那家伙打去,但那仿佛是她的手的自主行动……好像是。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有个最原始的区域具有独立的求生意志,而就是这个区域在指挥她的手。这个区域在保护丽赛,保护现在这个丽赛。

她一手沿着光滑的握柄往下摸。她喜欢那种滑溜溜的感觉。她弯下腰时,眼睛又看着那三个堆着的纸箱子。纸箱一侧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几个斗大的字:“斯科特!初期!”其中有个纸箱本来是用来装琴酒的,箱口没用胶带封住,只是交叠盖着。丽赛拍拍箱子上的灰尘。她心中暗暗吃惊,因为灰尘厚得吓人,而且她突然想到最后摸过那个纸箱的人是谁。当年那个人把箱口交叠盖好后,把箱子放到最上面,而现在,那个人却已长眠地下。

那个箱子里放满了纸。在她看来,那很像手稿。最上面的标题页已经发黄了,页面中间是手稿标题,字体很大,底下还划线。标题底下的第二行字是斯科特的姓名。她一眼就认出那字体,那种感觉就像她永远认得斯科特的独特微笑。当年他还很年轻时,当年丽赛刚认识他时,那种字体就是他的注册商标,一辈子都没变过。她一眼就能认出他的字体,可是她却从没见过那个书名:

艾克归乡

斯科特·兰登 著

这是长篇小说吗?还是短篇小说?就这样看着箱子根本没办法判断,不过里头至少有上千张稿纸。绝大多数稿纸摞成一整堆,书名页在最上面,不过另外还有些稿纸分别竖起来塞在两边,感觉上好像是为了夹住那堆稿纸。如果那是本长篇小说,而这整箱都是那本小说的稿子,那它铁定比《飘》还要厚。有可能吗?在丽赛看来,是有可能的。斯科特每写完一本小说都会拿给她看,而且就算是写到一半的小说,如果她开口说想看,他也都很乐于让她看(这可是丽赛独享的特权。就连跟斯科特合作多年的编辑卡尔森·弗里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她没开口,那他通常就隐而不宣。从他开始写作一直到他过世为止,他的产量一直相当惊人。无论出门在外或在家里,他的笔从没停过。

然而,这可是本厚达一千多页的小说啊。如果是长篇小说,他怎么可能从来没提过呢?所以说,我敢打赌,那一定是篇短篇小说,而且他自己一定不喜欢。如果是短篇小说,那么底下的稿子和塞在旁边那些稿子又是什么呢?说不定是他早年几本小说的手稿。也可能是他称之为“杂碎”的印刷校样稿。

匹兹堡大学图书馆一直在为他整理一套“斯科特·兰登文集”。那么,他将这些“杂碎”校对过后,不是应该都已寄到那里去了吗?换个说法,不是应该都已寄给那些遗稿狗仔,让他们边看边流口水,不是吗?而且楼上有个柜子,上面标示着“留存手稿”,早期小说的手稿都保存在那里。如果这几个箱子里的稿子是早期手稿,那么楼上的柜子里怎么可能还会有早期的手稿?想到这里,丽赛又想到旧鸡舍两边那几间马厩,那里放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她抬头往上看,仿佛她忽然变成了有透视眼的神力女超人,可以看穿天花板,看到那个柜子里的东西。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又响了起来。

4

她走到办公桌旁,不怀好意地看着电话机,脸上露出既害怕又生气的表情……严格说来,生气的成分比较多。会不会是阿曼达又发疯了,决定效法梵高,割掉自己的耳朵?或者她想拿刀割断自己的喉咙或者大腿、手臂?丽赛仔细想想,觉得不太可能,应该只是黛拉的老毛病又犯了。所有姐妹中,最有可能在挂了电话后,隔三分钟又打来,然后告诉你:“对了,刚刚忘了告诉你……”的就是黛拉。

“怎么了,黛拉?”

好一会儿,电话里没有半点声音。接着,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兰登太太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那声音。

这下轮到丽赛犹豫了。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几个男人的名字。其实这些年来,她认识的男人已经没几个了。当你老公过世后,你会很惊讶地发现,你认识的人好像越来越少了。她想到雅各布·蒙塔诺。他是他们家的律师,住在波特兰。她想到阿瑟·威廉斯。那个宁死一毛不拔的家伙是他们家的会计师,住在纽约。她想到戴克·威廉斯。他是个营造商,住在布赖顿。就是他把谷仓楼上空荡荡的秣草棚改建成了斯科特的工作室,就是他改建了他们家二楼,把那几间阴森森的房间变成阳光灿烂的童话世界。哦,对了,他和前面那位阿瑟·威廉斯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她想到斯迈利·法兰德斯。他是个水电工,住在莫登附近。那人妙语如珠,仿佛有永远讲不完的笑话,而且荤素不拘。她想到查理·海登菲尔。他是斯科特的经纪人,常会打电话来谈公事(主要是海外版权和短篇小说选集的授权)。除了这些人,只剩斯科特的几个朋友还和她保持联络。只不过就算这个号码登记在电话黄页上,这些人也不可能打。当时登记了吗?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不管怎么样,这个声音不属于前面提到那几个她认识的人(或是她自以为认识的人)。可是,真该死——

“兰登夫人?”

“请问你是哪位?”她问。

“夫人,我叫什么不重要。”那人用一口南方腔答道。这时她脑中忽然闪过格德·埃伦·科尔的影像。她仿佛看到科尔的嘴唇喃喃嘀咕着什么,好像在祷告。不过这次,她倒是没看到科尔那诗人般秀气修长的手指,没看到他手上拿着枪。她心里呐喊着,老天保佑,但愿这家伙不会又是另一个神经病。但愿这家伙不会是第二个金毛小子。然而她发觉自己的手已经不知不觉又抓着那把银铲子,刚才她接起电话时,手就已抓在铲柄上了。这意味着,不太对劲,真的不太对劲。

“但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暗自吃惊,没想到自己的语气竟能这么不动声色。她心里紧张得要命,但没想到自己讲起话来竟然还能这么犀利而冷静。接着,一个闪电般的念头忽然闪过脑际。她忽然想到在哪里听过那声音了。就在今天下午,就在连着这台电话的录音机上。而且难怪她刚接起电话时,没有立刻认出那声音,因为那个人在录音机上只说了短短一句话:我会再打。接着她又说:“请你现在立刻表明身份,否则我就挂电话了。”

她听到那人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而且友善。“夫人,别为难我好吗?我只希望能帮上你的忙。真的。”

丽赛突然想到斯科特最喜欢的“最后一场电影”。她想到的是电影里男主角的沙哑声音。另外她也想到乡村歌手汉克·威廉斯的沙哑嗓音,仿佛听到了他在演唱那首轻快的《强巴拉亚》。接着丽赛说:“我要挂电话了,再见,祝你愉快。”虽然她嘴里这么说,但话筒却没离开耳边。时候还没到。

“夫人,你可以叫我扎克。这名字应该还不错吧?这样可以吗?”

“扎克?那你姓什么?”

“马库尔。”

“哇,那你不就是电视名嘴吗?如果你是扎克·马库尔,那我就是伊丽莎白·泰勒了。”

“刚才你叫我告诉你个名字,我只好随口说一个。”

这人倒是伶牙俐齿。“那么扎克,这个号码是谁告诉你的?”

“电信公司的接线生告诉我的。”这么说来,这个号码确实登记在黄页上。所以他才会知道。也许吧。“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你想听听看吗?”

“我在听。”她是在听……不过手上也抓着那把银铲子……她在等待南风吹来。这是最重要的,因为情况很快就会产生变化。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感觉到了。

“夫人,前阵子有人来找你,说想看看你先生留下的稿子。噢,对了,请你节哀。”

丽赛假装没听到最后那句话。“斯科特过世后很多人来找过我,他们都想看看我先生留下的稿子。”她暗暗祈祷,希望电话里那家伙没那么敏锐,不会察觉到她的心跳有多厉害。“对那些人,我说的都是同一句话:过些时候,等时机成熟了,我就会让他们看——”

“夫人,那个人在你老公的母校教书。他说交给他们是最合理的,从各方面来看,他们最有资格处理那些稿子。”

丽赛沉默了好一会儿,半句话也没说。她想到这个人刚刚讲到“老公”这两个字时口气很奇怪,似乎有点粗鲁。还有,他叫她“夫人”时腔调也很怪。听得出他不是缅因州人,也不是纽约人,而且似乎没受过什么教育。至少斯科特会称呼某某夫人,不会只叫人家夫人。她心想,这位“扎克·马库尔”一定没念过大学。而且她感觉到,已经开始吹南风了。她已经不害怕了,相反,她开始感到愤怒。非常愤怒,像头被惹毛的母狮子。

丽赛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很低沉,仿佛喉咙哽住了,她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了。她说:“他叫伍伯迪。你说的就是他,对不对?约瑟夫·伍伯迪。那个遗稿狗仔,那兔崽子。”

电话里,那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夫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时丽赛的火气越来越大。她喜欢这种感觉。“别跟我装傻了。是那个约瑟夫·伍伯迪教授派你来的吧?那个遗稿狗仔大王。是他叫你打电话来恐吓我……他怎么说来着?要我把我丈夫工作室的钥匙交出来,这样他就可以清查斯科特的手稿,爱拿什么就拿什么,是不是?他就是这么……难道他真以为……”讲到这里,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没她想得那么容易。她是真的很生气,可是讲话的语气却不够凶,太斯文了点。她得装凶一点。“你给我说清楚,扎克,是不是他?是那个约瑟夫·伍伯迪教授叫你来的吗?”

“夫人,我是谁找来的关你屁事。”

丽赛忽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时间,她被对方嚣张的气焰吓住了。要是斯科特在这里,他一定会说,这真是……

(关你屁事)

夸张得吓死人。

“还有,我办事不会只试试看。我一定会干到底。”讲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然后又说:“意思是,我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好了,夫人,从现在开始,给我闭嘴,给我仔细听好。听清楚了吗?”

她冷冷地站在那里,电话贴着耳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中回荡着那句话——听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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