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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大叫一声,极其恐惧地将她推开,她脖子上的血染了他一身。而就在同时,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退开,安静地远离他,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空白区。
不过四五步的距离,却让他的心彻底凉了。
他发现他们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不知道他们奇怪的眼神刚才也曾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的咽喉发出了一些极低的声音,他确认没有被任何东西咬到,那个女人只是从他身上滑下去而已,他还是个人!还是个正常的人!
候车室里一片死寂,看着地上的尸体,除了远离那个染血的中年男人,人们已经没有气力发出更多的声音,有几个退到门边的人突然用力敲门,狂喊:“放我们出去!”有个人再次昏倒,剩下的除了沉默,还不断地摸自己的脖子是否有牙印。
有个年轻人走到倒下的女子身边,按了按她的颈动脉。“她还没死。”他抬起头来扬声问道,“哪位的领带借一下?”
有个男人大吼:“不要摸那个女人,离我远一点,摸过那个女人的人去那边坐!”他指的是中年男人身处的那片空白区。显而易见,妖异的死状已经让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接连不断的死亡,不知道是病菌或是鬼怪还是人类作祟,凡是接触到尸体和血的人都将被视作敌人。
年轻人怔了一下,他约摸是个学生,气质斯文,皮肤白皙,戴着无框眼镜,背着个书包。“她还没死,只是失血过多。”
“她伤在脖子,有领带也没有用的。”候车室里突然有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候车室里紧张的气氛很奇怪地淡了很多,大家都看着突然开口的老人。
那老人西装革履,坐得十分端正,七十岁上下,人很瘦削但是骨架宽大,想必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威严的人物。年轻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先生是……”
老人点了点头,年轻人坐到他身边和他攀谈起来。这位老人是退役的空军飞行员,当年驾驶的是战斗机,姓江,名字起得很古朴,叫鉴睦。这位年轻人姓唐,单名研,是某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两个人都从深圳乘车去汕头大学,一个是受邀去演讲,另一个去找同学。说起昨晚的诡异凶杀,江鉴睦说他一直都醒着,没有听到什么。唐研说他睡了,但是似乎听到有滴水的声音。
江鉴睦和唐研在谈话,被人无声隔离的中年男人可没有在听,他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人群接近,他想要抓住每一个人,要让每一个人知道他没有事,他没有得传染病,没有中邪,也不会死!就在他悄悄向一个年轻女孩靠近的时候,突然发现,刚才那满身鲜血的女子身上的血消失了,只剩下一具惨白的尸体和脖子边的一排伤口。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在发现那个女人身上的血消失的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脖子左侧,在衬衫衣领下的隐秘角落传来了一阵针刺一样的疼痛。
隐隐约约的,并不太疼。
“啊!”远处有人叫了起来,江鉴睦和唐研很快发现女人身上的血消失了。唐研走过去蹲下,伸手一摸:她死了。
“这可不是吸血鬼。”江鉴睦坐得笔挺,一点儿也没有老态,“咬这一口的人牙齿真好。”
“哦?”唐研微笑说,“如果是人咬的话,她怎么会没有发现?江先生不信世上有鬼吗?”
江鉴睦也眼神很明朗地微微一笑,神情坦然:“世上没有鬼。”
唐研看着横尸在地上的女人:“我也相信世上没有鬼,可是那些血到哪里去了?”
也许是两个人理智的对答让候车室里的气氛镇定了不少,终于有个人插嘴说:“在我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是凶手,昨天在车上害死了十三个人,现在他还在我们中间,不知道……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害死了刚才那个女的。”他力图镇定,却仍忍不住声音有些变调。这句话说出口,也仿佛说出了所有乘客们的心里话,大家都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彼此的目光不再那么犹豫变幻。
“世上没有鬼。”江鉴睦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似乎很可靠,唐研却点了点头,微笑说:“不管是不是鬼,只要不是隐形的东西,那杀死十三个人的‘东西’,就在我们中间。”
候车室陷入沉默,没有人愿意惹上嫌疑,都不说话。唐研的目光被坐在人群里的一个年轻少女所吸引,那少女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服,戴着条细碎的白金项链,看起来十分淡雅秀气。他看着她,那少女似乎还很恐惧,避开他的目光,稍微坐远了一点。
过了半个小时。
“啊……啊啊啊……”突然有个人惊叫起来,“你……你的脖子……”
“啊——”
候车室一角突然尖叫再起,几个人纷纷跳开,只见一个男人指着被大家隔离的那个中年男人,那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靠近了这个男人,甚至用一只手抓住了他。但浓郁的鲜血正渗透他的衬衫,顺着他的衣领和衣袖往外晕染,他怪异地看着被他抓住的人,居然笑了一下:“你看,我很安全,我一点事也没有,我不是——”他的笑容很古怪,被他抓住的那人吓得全身僵硬,竟忘了逃脱。看着抓住自己的人半身是血,男人本能地去捂自己的脖子,结果抬起手来,他惊恐地发现满手是血!满手是血!
别人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脖子上分明都有一道浓郁的血液流下,顷刻之间泉水般涌出,在他们脚边聚成很大一团。“扑通”,两个人各自栽倒,面色惨白。
刚才,谁也没有动过!
没有倒下的人目光都流露出恐惧,有人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唯恐它突然之间长出一个牙印出来。乘客们紧握拳头,在他们眼中,不是剩下的九个人里有谁是鬼,而是除了自己,人人都是鬼。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他娘的,放我出去!”有个人突然扯起嗓门大声号叫起来,很快那声音就没了理智,只剩下些野兽般的嘶吼。显然他已经绝望了,只是用嘶吼来对抗恐惧。
江鉴睦听而不闻,他站了起来走过去看那些血。“很奇怪,就算是动脉被咬破,人要失血而死也是很罕见的。”唐研跟着过去,他伸手沾起了一点新鲜的血液,“而且动脉破裂的话,应该随心跳往外喷射,要流出这么多血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怎么会这样突然流出大量血液,立刻死亡?可是伤口根本没有那么大。”他仔细看着两个男人脖子的伤口,因为是新伤,皮肤弹性还很充足,伤口的形状并不明显,但和前面那些尸体清晰的牙印并不相同,倒像是被戳了一排牙签大小的血点。
“所以……是鬼……”角落里一个年轻少女突然说,她皮肤较黑,非常瘦,穿着身白色裙子,“我觉得她……她不太对劲……”她颤抖地指着淡蓝衣服的少女,“昨天晚上很晚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大巴后面的厕所!我一直都在听歌,我看见除了她,没有人往后走过!”
随着年轻少女的话,淡蓝衣服的少女吓得面色苍白:“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走过去的时候,人都还是好好的……”
年轻少女的面色难看起来,张嘴想反驳,这时江鉴睦抬手打断了两个少女的争论:“大家还是说说昨晚都听到了些什么,说出来也许能尽早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首先说,自己年纪大了,虽然身体很好,但是听力已经不行了,他什么也没听到。唐研接着说他听到滴水的声音。接下来的七个人,有三个都说听到滴水的声音,三个说什么也没听见,还有一个说一直在注意空调扇叶的风扇坏了的噪声。刚才争吵的两个少女一个叫李碧嘉,一个叫杨庆洁,都是大学生。李碧嘉说她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杨庆洁却说她一直都在注意李碧嘉,李碧嘉中途去了一趟厕所,而且一直没有睡觉,睁着眼睛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