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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研也很留心李碧嘉,微笑地问杨庆洁为什么要注意李碧嘉,杨庆洁说因为她没有行李,她觉得她很奇怪。大家一下留意起来,李碧嘉果然没有行李,杨庆洁补充说她怀疑李碧嘉是伪装乘客的小偷,所以一直很留意在观察。然而车上没有行李的乘客还有两个,都是中年男人,都把钱包塞口袋一个人上车,也不能说没带行李就一定是小偷或是凶手。再看李碧嘉满脸惊慌,她气质温柔斯文,只像个受害者,要知道刚才人死的时候她动也没动过,除非她真的是鬼,否则怎么可能这样杀人?
在众人的目光中,唐研问李碧嘉:“同学,你是要去汕大吗?”李碧嘉轻声回答:“不是,我要去姑妈家,只要坐一个晚上的车,所以没带行李。”唐研点点头,望着血液又已再度消失了的那两具尸体,轻声说:“遇到这种事真倒霉。”李碧嘉点了点头,继续沉默不再说话。
候车室里再次沉默,此刻距离他们被关进候车室已经半个小时,出了三条人命,警察却还不来,保安听说里面死了三个人竟然躲得不知所踪,候车室里再次死一般寂静。
3
又过了十分钟,一只麻雀飞到候车室的窗户上,停了停,似乎觉得气氛不对,仓皇地就要飞走。刚刚飞起,便重重地跌了下来,“咚”的一声跌进房里。随着东西坠地的声音,大家齐刷刷转头去看,那麻雀就在刹那间淹没在一片鲜浓的血液里,已经死去,过了片刻,血液再一次消失了。
那么小一只麻雀,根本不可能流出那么多血——几乎把自己淹没的血。
“咚”的又一声重响,正在大家的目光被麻雀吸引的时候,东面的一个中年妇女仰后跌倒,后脑撞在地上,浓郁的血液刹那间又弥漫了整个地面。
第四个人。这次大家的神经似乎分外镇定,经历了几个人诡异地死去,大家陷入出奇的沉默中,似乎在等待下一个倒下的是谁。
正在大家鸦雀无声的时候,江鉴睦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些好像不是血。”
剩下的七个人顿时纷纷注意去看血泊中的中年妇女,过了一会儿,地上的血迹消失了,只有在中年妇女撞到地面的后脑附近,有一摊不大的血迹。唐研立刻走了过去,再次伸出指头摸了摸那血迹,出声道:“这些是血。”江鉴睦目光锐利地盯着那具尸体:“但是刚才那些浓得过分的东西不是血,倒像一点一点极小极小的虫子聚在一起,一旦散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想那些杀人的小虫子现在就在我们附近,甚至是我们身上,我们却看不见。”
他这句话说出来,那个一直在嘶吼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那就是说我们这些人都不是鬼,杀人的是见鬼的什么小虫子,他妈的,我讨厌虫子。”
随着李碧嘉和杨庆洁开始拍打自己的身体,乘客们纷纷开始拍打自己的身体,仿佛都能感觉到那些微小的虫子似的。突然“扑通”一声,一个老人骤然倒下,原来他已经死去很久了,刚才因为椅子的震动而摔倒。这一倒令候车室里静了下来,嘶吼的男人一拳一拳地捶着大门,他的声音早已嘶哑:“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吼声一声比一声低,最终直至无声,他安静下来的时候,那诡异的“血”又淹没了他,流了一地。
一个小女孩恐惧地走过来拉住唐研的衣角,闭上眼睛不敢看死人的画面,全身发抖。唐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但在这一刻钟内又死了三个人的地方,他又能安慰女孩什么呢?“你叫什么名字?”“张童童。”“爸爸妈妈呢?”“妈妈叫我自己坐车去找爷爷,爷爷会在车站接我。”唐研叹了口气,微笑地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身边:“别怕。”张童童就那样坐在了唐研和李碧嘉之间,李碧嘉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李碧嘉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
杨庆洁一直站在唐研身边,张童童没有看她,她却看了张童童几眼,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张童童惊讶出声:“你……你……”看着惊恐万分的她,唐研吃了一惊:“杨小姐?”杨庆洁却不理他,指着张童童自顾自地说:“我上车的时候没看到她,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到她的话,大家疑惑起来,都看了过来,张童童细声细气地说:“我比姐姐早上车,是我妈妈送我上车的。”杨庆洁忽地指着李碧嘉和张童童,大声说道:“胡说,你们两个肯定不是好人!一个没有行李也没有钱包,另一个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要不然你坐在我根本看不见的地方——”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唐研刚刚呼唤了一声“杨小姐”,却见浓郁的鲜血从杨庆洁嘴里涌了出来,她向前扑倒,微微抽搐了一下,立刻不动了。她的脖子并没有牙印,但嘴里冒出来的“鲜血”却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吞没,过了一会儿,杨庆洁全身僵硬,伏在大家脚下,那些“血”消退得干干净净。
杨庆洁死了。
剩下五个人。
江鉴睦和唐研互视了一眼,目光从李碧嘉和张童童身上掠过,另一个还活着的是一直在旁边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他目光涣散地望着地上的一具具尸体,显然已经精神崩溃,只怕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李碧嘉楚楚可怜,张童童躲在唐研身后,偷偷地看着李碧嘉。
“现在来看,”江鉴睦看了唐研一眼,镇定地说,“我相信不只是虫子杀人,我们中间肯定有个人是那些‘东西’的同谋。”唐研点头:“‘东西’如果只是些虫子,是不懂得杀人灭口的。”他看向了李碧嘉,李碧嘉全身颤抖,突然抬头看唐研:“你是说我就是凶手吗?因为杨小姐说我是坏人,所以我就害死她吗?”唐研温文尔雅地微笑道:“不,我想杨小姐说出了一些也许很重要的事,所以她就死了。也许她说的线索对那‘东西’不利,但是不一定是针对你们两个的那些。”
江鉴睦点头:“两个孩子不要着急。”
李碧嘉微微松了口气,没再说话。张童童一直看着李碧嘉,看见她松了口气,却突然指着李碧嘉说:“这个姐姐肯定是坏人!她都没有手机!”江鉴睦和唐研闻言一怔:现在的年轻少女,没有手机的确是件很奇怪的事。只听张童童继续大喊大叫:“她的车票呢?她什么也没带,她没有带钱吗?”
江鉴睦走到李碧嘉面前:“李小姐,可以看看你的车票吗?”李碧嘉脸色苍白:“我的车票上车查完就扔了。”江鉴睦牢牢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那可以冒昧看一下你的钱包吗?”李碧嘉脸色更加苍白:“我没带钱包。”唐研微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到姑妈家不用带钱?”李碧嘉点点头,却再没说话。江鉴睦追问道:“你姑妈家的地址是哪里?”李碧嘉很快地回答:“汕头市明江区百岁里三十三栋707。”江鉴睦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
4
问过李碧嘉之后,活下来的几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我想这是一种稀罕的狩猎。”唐研在候车室诡异的沉默中静坐了一会儿,挪了一下书包,在其他三个人各自沉思的神态中微笑着说道,“如果把那些消失的血液当作是一群吸血后分散的小虫,而我们看见‘鲜血’流出来应该只是小虫子从人的身体里吸完人血后涌出来的情景,那么从昨晚到现在,死去的人都只是某一种未知生物的食物而已,就像传说中的吸血鬼,那‘东西’在狩猎。”
江鉴睦点了点头:“有道理。”唐研继续微笑,笑得很斯文:“但如果只是一群没有思想、小得如果不是江先生这么好的视力就看不见的小虫,哪里来的牙印呢?”江鉴睦脸上的皱纹微微颤动了一下,陡然扬起眉毛:“有人的牙印,就证明有人。”唐研只是微笑,更正说:“有牙印就证明有牙齿存在,如果是人的牙印,那就说明有一个‘人’和这种生物有关;但在我看来,这些牙印除了能表示‘是人的牙印’之外,还能有另一种意思。”
江鉴睦扬起的眉毛微微皱在了一起,那是个古怪的表情:“还有什么意思?”
“除了能表示‘是人的牙印’之外,还有另一种意思,就是‘很像人的牙印’。”唐研神色自若,“就如江先生所说的,有人的牙印就证明有人,那‘很像人的牙印’就是证明有‘很像人的东西’存在了。我不知道小虫和那‘东西’有什么关系,或者那些小虫就是那‘东西’本身,但无论是有一个人和吸血怪虫有关,或者是有什么‘很像人的东西’和吸血怪虫有关,要在人的脖子上咬出这样的牙印伤口,显然就像江老先生说的,必须要有一口好牙。”他补充了一句,“和尸体上伤口形状吻合的好牙。”
他的目光和江鉴睦碰了一下,转向李碧嘉和张童童,语气温和地说:“大家最好展示一下自己的牙齿。”他的语气一直都很温和,李碧嘉呆了一下,张童童满脸的不情愿,江鉴睦却张开了嘴,里面是一副整齐的假牙。李碧嘉也慢慢张开嘴,嘴里居然也是一副假牙,张童童嘴里的虽然不是假牙,却戴着牙套。唐研让大家检查过他自己的牙齿,他的牙齿健康整齐,没有蛀牙,但是长得像标本那样整齐的牙齿却未必能咬出那么鲜活的伤口。大家仔细看过伤口之后心里都有共识:要咬出这么切口清晰连淤痕都很少的伤口,也许要有一副鲨鱼般的尖牙,但按伤口上这牙齿的排列以及切齿、犬齿、臼齿的数目看,显然是人咬的。
那是副什么样的牙齿?唐研检查过躺在旁边瑟瑟发抖已经半昏死状态的中年男人,他缺了一颗牙齿,显然不符合死人脖子上的牙印条件。放开那个中年男人,唐研回头对江鉴睦、李碧嘉、张童童微笑:“可以拿下你们的假牙和牙套吗?”
江鉴睦脱下假牙,他的牙齿早已掉光,连一个牙齿都没有;李碧嘉犹豫着卸下假牙,她居然也一个牙齿都没有;张童童不会拔牙套,唐研检查了一下她的牙齿,齿形和牙印不合,张童童的牙齿也比较小。
到底是谁咬的?莫非真的是无形无影的鬼?没有牙齿的江鉴睦、没有行李也没有钱包手机又没有牙齿的奇怪少女李碧嘉、突然出现的奇怪女孩张童童,唐研对他们三个人的态度一直都很温顺平和,却突然对着江鉴睦笑笑,问道:“江老先生认为,咬人的究竟是谁?”
江鉴睦的目光盯在他身上:“你。”
唐研反问说:“因为我有牙齿?”
江鉴睦点头,严肃地说:“活着的人必然有一个是‘那东西’的同谋,我们中间,只有你有符合的牙齿,我虽然惊讶,但是不得不相信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