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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一小声。
过一会儿,又“刺——啦——”一声。
崔鸣好裹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还在做梦还是醒着,那是什么声音?
突然,那个声音移动了一下,他又听到了那“咚咚”的人体爬行声音,声音没有爬几步,到了所长宿舍门口,那刺啦刺啦的微响又响起来了,崔鸣好听不出那是什么在摩擦。
这个时候,风吹过窗户,翻动他放在桌上很久,却从来没有看完的一本研究生考试的英语材料。
“刺——啦——”资料册翻页过去,纸张在墙上蹭了一下,发出了相同的声音。
崔鸣好顿时寒毛倒竖——翻书的声音?
半夜三更,没有电,是谁会在他门前翻书呢?
他翻的是什么东西?
翻东西的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在隔壁所长宿舍门口,清楚地发出了翻书的声音。
翻过一页,机械的“哗”的一声。
再翻过一页,又是机械的“哗”的一声。
3
崔鸣好一夜挣扎在噩梦与倾听门外的怪声之间,第二天早晨起来,精神分外不佳。
八点钟派出所准时开会,五个人围坐在桌子面前,俞伦开始汇报昨天的警情。
“基本上昨天没什么事,只有凌晨两点多有一个110电话。”俞伦说,“可是电话响了,我接起来,电话里说什么听不清楚。等我再打回指挥中心,指挥中心说没人向我们所发出过警情指令,所以大概是电话串线了。”
“你再向指挥中心核实一下,别是有什么警情我们没有出警,那就很麻烦了。”所长强调了一下,“不管指挥中心说什么,都要作好记录。”
“是。”俞伦应了一声。
崔鸣好偷看了所长几眼,他好像没有什么异样,难道是根本没有听见昨天晚上的怪声?倒是副所长张旺发话了:“我看今天所里面地板很脏,到处都是泥巴和灰尘,是不是昨天下班清洁工没有扫?小崔啊,这件事你负责落实。”
“是。”他连忙应了一声。
“小崔,值班登记本用过了都是要归档的,档案室你要管好。”所长从抽屉里摸了一本本子扔出来,“早上起来在我宿舍门口发现这本登记本,现在我不管它是怎么从档案室里跑掉,掉在我宿舍门口的,总之就是你管档案的没做好工作,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崔鸣好头脑里“嗡”的一声,值班登记本?苍天知道,他每一本用完的登记本都规规矩矩地锁进档案室了,这一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所长宿舍门口?难道这就是昨天晚上在宿舍门口发出怪响的东西?他心惊胆战地看着所长扔过来的那个本子,说:“我……哦……好的,下次不会了。”
“没什么事就散会。”所长挥了挥手,大概又打算爬山去了。
崔鸣好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本登记本,只见那本子和平常一样,用得又皱又乱,没什么异常。在接过登记本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全身一凉,好像有什么人就站在他身边,他回头去看,身边除了俞伦什么人都没有,但眼睛一看眼前的登记本,眼角又似乎能扫到有什么东西靠得很近,就站在他身边。
他惊恐地来回看了几次,却什么也没看见,回过头来的时候,登记本翻开了。
他甚至没搞清楚那是俞伦翻开的,还是他自己无意识翻开的。
登记本翻开在八月十三日那天,那天有几起小警情,没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
俞伦坐在一旁打电话:“指挥中心吗?我李花派出所,我想问一下昨天凌晨两点半,是不是有向我们发出过指令?对,因为我们这里接到电话,但是听不清楚……”
崔鸣好呆坐一旁,甚至不怎么敢去动那本登记本。
“啊……哦……真的?怎么会这样?你们那边应该有录音啊,调出来听一下。”俞伦还在继续打电话。
崔鸣好却听出了古怪,问:“怎么了?”
俞伦正在等指挥中心的值班人员给他查通话记录,答道:“啊?我接到了个含糊不清的电话,指挥中心说昨天晚上没有人向我们这里报警,但是电脑里却有一条记录,说明昨天凌晨两点多,指挥中心是有向我们这里拨打过电话——那每一个电话都是有记录的,有录音的,我在等她查。”
“两点多?”崔鸣好小声地说,“会不会有鬼啊?”
俞伦像听见了什么笑话,说:“哪里有什么鬼?可能是谁指令下错或者拨错了吧。”
这时候电话里又回答:“电话录音非常模糊,有很强的风声。”
俞伦和崔鸣好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会?把录音发过来吧。”
指挥中心是个密不透风的大办公室,里面能吹的最大的风就是空调的风力,绝不可能从电话里能听出很强的风声来的。查录音的显然也觉得很奇怪,咕嘟了一声:“难道真是电话串线了?”
但就算是串线了,也要有人正好从那个时间那个点从指挥中心打了个电话过来啊。可指挥中心坚持说没有人打过电话。
那打电话的会是谁?
4
俞伦向指挥中心要了录音,叫他们弄好以后发所里邮箱,然后他就睡觉去了。收邮件这活儿显然要崔鸣好来干,崔鸣好也没有睡觉的命,一大早起来,他就要填写很多报表,上报很多资料,证明自己的辖区确实是平安无事。
崔鸣好进了文员室,开始收邮件、回邮件、写材料,他的桌上一台电脑占了大部分空间,剩下的就是各种厚重的文件,只有在墙边的角落放着个小小的镜框,镜框里面却是空的,没有放任何照片。
一个人从他背后经过,到柜子里拿东西,开柜门关柜门叮咚作响,崔鸣好头也不回,只说了声:“拿了东西记得登记啊。”拿办公用品是要签字的,他随口说了声,背后那人却没有回答。
“签字本在桌上啊。”崔鸣好回头一看,背后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文件柜的柜门半掩着。他浑身汗毛一奓,四下里看了看,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也许是风吹的柜门,也许是文件柜本来就没关,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看见文件柜光滑的柜门上折射出一个背影正从走廊上离开办公室。
“喂!谁?”他跳起来,追了出去,走廊上仍旧什么都没有。他本能地在自己隔壁的所长室那里探了个头。
所长像平时那样坐在沙发椅上,抱着个笔记本。崔鸣好探了个头,所长似乎没有看见,然而所长手里抱着的那个本子却很眼熟,崔鸣好头皮再度炸了——那皱巴巴的,写得像鬼画符一样的本子,不就是那本值班登记本吗?他刚刚把它锁进档案室,怎么转头所长又把它拿出来了?他急匆匆缩回头,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探这个头,却在缩头的时候,眼角一瞟,因为刚才文件柜的反光照出一个人影,他情不自禁地往所长室柜子的玻璃上看去——
玻璃上映出所长的影子,突然“啪”的一声,所长手里拿着的那本笔记本掉了下去,他抬起头来,突然从玻璃里看了崔鸣好一眼。崔鸣好全身都凉了——他觉得他又眼花了,他竟把所长的脸也看成了监控屏幕上的那张脸。他赶紧回过头来,却发现所长手里的登记本是掉了下去,可是所长没动,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那里。
那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具尸体一样。崔鸣好无论如何也不敢去叫他一声,只能偷偷溜回自己的文员室,大气不敢出一声,全神贯注地听着隔壁的动静。幸好隔壁过了一会儿,所长走动的声音传来,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电话铃响了,崔鸣好接起来,是值班室的电话,今天值班的是教导员老黄。老黄打了个电话上来说,市局分了个小警察到所里,叫他下来接待。
新人?崔鸣好别提有多惊喜了,怎么这件事从来没听人传过?这下他杂七杂八的工作终于可以分出去一点,不用整天忙得要死了。他立刻下楼,只见大厅里站着一个很学生气的年轻人,穿着白色的T恤,长相很斯文,只见他微笑说:“师兄好,我姓唐,叫唐研,是新来的民警。”
崔鸣好极其热情地招待他上了五楼的宿舍,唐研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安顿好了。所长打电话上来,要崔鸣好负责把小唐带好,崔鸣好求之不得,当下就带着唐研在派出所里转了个遍。
两个年轻人很快就熟悉了,崔鸣好知道唐研喜欢打游戏,今年新毕业,做过一些兼职,父母都在很远的地方。就在转悠到二楼办公室的时候,一推门,门里居然有人在。崔鸣好很是意外,俞伦去睡了一会儿以后,居然又爬起来了?只见俞伦正在往word文档里面慢慢地贴照片,一张、两张、三张……
那都是人脸,是俞伦从人口信息库里复制过来的照片。也不知俞伦在这里贴了多久了,文档里密密麻麻都是小小的一寸照,崔鸣好只看了一眼,又觉得毛骨悚然,他觉得俞伦贴的这些照片,隐隐约约都有相似之处。
这些人都长着大鼻子,一副略有痴呆、穷困潦倒的样子。
和那张神秘莫测、常常给崔鸣好造成幻觉的脸竟然有几分相似。
“他为什么要贴和自己像的人的照片?”唐研问。
崔鸣好呆呆地问:“什么?”
唐研说:“那些照片都和他自己长得很像啊。”
“像?”
崔鸣好一抬头,只见俞伦坐在那里,背对着自己,然而从侧面看去,他面对着电脑的那张脸,赫然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那张他一直以为是幻觉的脸!
唐研问为什么他要贴和自己长得像的人的脸?
“难道这一切……自己重复地在别人脸上看见那张脸,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崔鸣好惊恐过度,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5
“怎么回事?”唐研看他脸色惨白,“你不舒服吗?”
崔鸣好摇了摇头,低声说:“那个……那个不是俞所的脸……”
唐研的眉头微微扬起,说:“什么?”
崔鸣好断断续续地将他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的古怪遭遇说了一遍,唐研安安静静地听完,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不信。”崔鸣好的脸色依然惨白,“但是也许这个世界上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我们不信,只是因为我们不知道。”
唐研微笑说:“那么你以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鸣好盯着俞所那张古怪的脸,他们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俞所居然毫无反应,他也犹豫了很久,才说:“我觉得,有个看不见身体的东西……就在我们派出所里,它……它……虽然看不见身体,但是有一张看得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