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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顿伸出一只手,说:“距离足够近了,马克。把那东西给我,告诉我该怎么做。”
“可是……”
“没什么可是。”
杰克逊把包递给他,亨顿将它置于机器前面摆放床单的桌子上。他把《圣经》交给杰克逊。
“我来念。”杰克逊说,“当我手指着你的时候,你用手指把圣水洒在机器上,口中说: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把你带离这个地方,你这个不洁之物。明白了?”
“明白了。”
“我第二次手指着你的时候,把蜡纸打开,嘴里重复刚才说的咒语。”
“我们怎么知道这是否管用呢?”
“你会知道的。那个东西会打破这儿的每一扇窗户,逃出去。如果第一次不奏效,我们就不断重复,直到它有用为止。”
“我头皮发麻。”亨顿说。
“说实话,我也是。”
“如果我们对荣誉之手的理解是错误的……”
“我们是对的。”杰克逊说,“开始吧!”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车间里飘荡,带来可怕的回声。“你们不可偏向虚无的神,也不可为自己铸造神像,我是耶和华你们的神……”这些话如同石头,掉落在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一般的冷意的寂静中。机器没有反应,在荧光灯下静悄悄地矗立在原地。在亨顿的眼里,它似乎在咧着嘴笑。
“……连地也玷污了,所以我追讨那地的罪孽,那地也吐出它的居民。”<a id="z25" href="#bz25">[25]</a>杰克逊抬起头,脸绷得紧紧的,伸出了手指。
亨顿赶忙把圣水洒在传送带上。
刹那间,受难的铁家伙发出一阵咣当咣当的呐喊。圣水所到之处,烟雾腾空而起,形成一个个挣扎扭曲的红色形状。机器活了。
“我们成功了!”杰克逊扯着嗓门喊道,“它正在逃跑!”
他又开始念了,声音高过机器的响声。他再次指着亨顿,亨顿开始洒圣水。突然,一阵恐惧向他袭来,他意识到麻烦来了:那台机器以为他们在虚张声势,觉着它才是强者。
杰克逊的声音依旧高亢,快接近尾声了。
主次发动机之间的拱梁上火花直蹿,臭氧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仿佛鲜血在铜锅里沸腾。此时,主发动机开始冒烟,机器疯狂地启动了,滚筒飞速旋转,让人看了眼晕。假如手指碰到皮带中央,整个身体会立即被卷进去,在五秒钟内变成肉饼。他们脚下的水泥地颤抖着,跳动着。
随着一道紫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一根主轴承爆了,冷飕飕的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暴风雨的味道,机器仍然在转动,速度越来越快,皮带、滚筒、齿轮飞速运行,仿佛它们即将聚集、融合、突变、重生……
亨顿之前似乎处于催眠状态,此时,他突然向后退了一大步。“快跑!”他的声音压过了机器的喧闹。
“我们快要成功了!”杰克逊大声说,“为什么……”
随着一阵无法形容的撕裂声,脚下的水泥地裂开了,裂缝不断扩大,距离他们所站的地方越来越近,水泥碎片四处乱飞。
杰克逊看了一眼那台机器,然后尖叫起来。
那台机器仿佛落入焦油坑里的恐龙,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水泥地对它的束缚。它不再是一台熨烫机,它一直在变,在融化。五百五十伏的电缆落进滚筒,蓝色的火花四处飞溅。顷刻间,电缆不见了踪影。眨眼工夫,两团火球仿佛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瞪着他们,透着冰冷的渴望。
又出现一道大裂缝。机器朝他们倾斜过来,它与地面之间的角度表明,它已经挣脱了水泥对它的约束。它斜眼瞅着他们,保险杠已经闭合,出现在亨顿眼前的是一张大嘴,一张满是蒸汽的饥饿的大嘴。
他们转身就跑,脚下又裂开一道大缝。在他们身后,随着一声巨响,那个东西自由了。亨顿跳过了那道裂缝,杰克逊却被绊倒了。
亨顿转身去帮他,一个巨大的影子落在他身上,挡住了荧光灯的光线。
它站在杰克逊身边,杰克逊脸朝上,看着它,吓得说不出话来,脸都变形了——完美的祭品。亨顿隐约看见,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会动,比他们高出许多,带电的眼睛闪闪发光,有足球那么大,嘴巴张开,帆布舌头动来动去。
他撒腿就跑,身后传来杰克逊临死前的惨叫。
罗杰·马丁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看到亨顿趔趄着从外面进来,他十分震惊,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一下子清醒过来。
亨顿的双手像爪子,死死抓住马丁睡衣的前襟,眼睛从眼窝里鼓出来,状若疯狂。他脸颊上有一道小伤口,鲜血正往外渗,脸上溅了好些肮脏的水泥点。
他的头发全白了。
“帮帮我……看在上帝的分上,帮帮我。马克死了,杰克逊死了。”
“别急。”马丁说,“进来,到客厅里来。”
亨顿跟在他后面,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声,像狗一样。
马丁给他倒了一小杯占边威士忌,亨顿双手捧着酒杯,一仰脖,咕嘟一声,把酒全喝了。一不小心,玻璃酒杯滚落到地毯上,他的手仿佛游走的鬼魂,再次扑向马丁的前襟。
“那台机器杀死了马克·杰克逊。它……它……上帝,它可能会出来!我们不能让它出来!不能……我们……哎呀……”他开始尖叫,一种疯狂的呼喊声在一个个齿轮间起起落落。
马丁想让他再喝一杯,但他把酒杯推开了。“我们得把它烧了,”他说,“在它出来之前把它烧死。啊,万一它出来怎么办呢?啊,耶稣基督,万一……”突然,他的眼睛眨了一下,变得有些呆滞,眼珠子上翻,露出大片眼白,身体随即栽倒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马丁太太刚好在门口,手抓着睡衣的领口,问道:“罗杰,那是谁?他疯了吗?我想……”她浑身打战。
“他没疯。”看见丈夫脸上浮现恐惧的阴影,她突然感觉很害怕,“上帝,希望他快些醒过来。”
他转身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他惊呆了。
从房子的东面——刚刚亨顿来的方向——传来一阵由弱变强的声音,咣当,咣当,连续而清脆的撞击声,越来越响。客厅的窗户半开着,此时,马丁闻到空气中有股邪恶的味道,臭氧……抑或是鲜血。
他呆立在那儿,手握着那只毫无用处的听筒。声音越来越大,磨牙的声音,发狂的声音,街上有东西,滚热,咝咝地冒着白烟,血腥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电话从手中掉落。
它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