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独闯空无一人的阴宅村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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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怕你们不信,掌教还给了我个铜不铜金不金的牌子,你们要再过些天不来,我都要用这劳么子换酒喝了。”老厨工掏出个牌子。
周天师吓了一大跳,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掌教天师的信符“天师令”。这是龙虎山祖师用东海玄金制成,上面铸有天师擒魍魉的图案,天下只此一块。如非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这“天师令”是绝不离掌教之身的。可现在这“天师令”却在一个老厨工的手里,用来证明这个什么都不是的老厨工的可信程度。到了这一步,周老天师才真正意识到局势的险恶和危急了。
“还有这个,我也不知道装的什么?”水油爆又递过来一只青色小布囊,这倒是天师们人人都有的,用来放朱砂、符咒等等随身用的杂碎物品。
水油爆确实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就算他打开看过也不可能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但这些东西却让周天师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些东西里暗藏着一些最为重要的信息。
其他人都被安排到破庙的四周警戒,庙里头只留下鲁天柳、鲁盛义、俞有刺、水油爆和周天师。
青囊里倒出的是一堆奇形怪状的碎木片。鲁盛义、俞有刺他们很难想象这东西除了生炉起火外还能派其他什么用场。
老天师很有耐心,他坐在那里足足有一个时辰,终于把那些碎片片拼成一个完整的图形。那是一块木八卦,龙虎山天师教暗传绝密信息的“奇巧百拼木八卦”。但这只八卦很是陈旧,一眼就能看出并非近几代天师所用。和周天师同样有耐心的还有鲁天柳,她也待在这堆碎片前没挪窝,而且要不是她几次出主意,老天师还得多些时候才能把碎片拼完。
拼好的木八卦看不出任何端倪,掌教天师拿这东西到底是要传递什么信息?
“没用吗?我瞧瞧,说不定在背面呢。”水油爆嘴里说着,伸手便拿那木八卦。其他人想拦都来不及,他已经把东西抄在手里了。
“咦?”“咦——?”大家发出一阵惊异的声音,谁都没有想到,一大堆碎片拼成的木八卦在水油爆的手上竟然没碎,还是一个整块。
水油爆一翻手,将八卦反拍在案面上。大家没急着查找反面是否有线索,而是先细看那八卦为什么没碎。原来,这些碎片虽然凌乱,但是拼合正确的话,碎片和碎片相互间是会有些支撑力的。只要是将它们整体用轻重合适的力道抄拿起来,便不会碎,但这抄拿的手法和力道的把握,却不应该是这样一个邋遢老厨工能办到的。
有人盯住水油爆的脸,也有人盯住水油爆的手。眼中除了疑惑还是疑惑。
水油爆从大家的眼光中似乎意识到什么,但他又确实不知道有什么需要解释,于是他反倒比其他人更加疑惑。
鲁天柳食指在木八卦的边上轻轻一碰,几块碎片便分离开来。当水油爆的目光落在那个脱落的碎木片上时,他听到了鲁天柳软侬的吴语:“侬真格有本事哉,阿拉碰都碰勿得。”
吴侬软语好听,却不是人人都听得懂。可是水油爆听懂了,他以前曾在大饭庄帮过厨,接触过天南地北各种客人。
“你是说我能把这拿起来呀?哎!我这招叫‘沾手牢’,还真没几个人会嘞,不是吹啊,这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功夫,而且还要摔掉多少盘子碗呢。想当年我在东大胡子肉庄那会儿,从早到晚忙得一身汗两手油,递盘子送碗带端菜,要不会这‘沾手牢’的本事,早被哄到伙计房倒马桶去了。”
哦!几个人从水油爆乱糟糟的话里大概听出些缘由,他这手法和力道是在厨房里打下手练出来。想想也是,满手油,再拿捏个沾油的盘子,用力不是,不用力也不是,的确是需要把握好力道和手法。
“那,我是这样的。”水油爆说着又伸手去抄那木八卦,这次大家仍然没注意到,仍然来不及制止,但水油爆却没把八卦抄起来,他的手刚刚触到木八卦却忽然停住了,“这里有字,这里还有线!”
这堆碎片带来的信息竟然是被这个什么都不是的老厨工最先发现。
字迹混在八卦的爻形图案中,非常的陈旧,而且写得很细很密。但发现后仔细辨别还是能看出内容的:“循天道施威泽,如水漫虚及海际。奉皇命缘流行,舍残身为觅宝迹。三宝铭”
“这联儿是三宝太监郑和远航前铭志的誓言。”谁都没有想到,俞有刺刚听清那些字的内容,马上就说出其来历。
“你能肯定?”周天师不是很相信这个湖匪头儿作出的判断。
俞有刺挺一挺宽大的肩背,伸伸脖子,说道:“我说是就是,明了告诉你们吧,我祖上之所以能暴富,就是挂货船在三宝太监的远航船队背后,做成几大笔海外易货生意。发了以后才圈湖捞水活、买地置码头的。这郑三宝算是我家老祖的恩人,他的言行细末我们家世代相传,不要太清楚呀。”
“那就对了!”周天师听完这话后,满脸的兴奋。“永乐帝因为郑和远航有功,赐名三宝,后世又管他叫三宝太监,这落款对得上。这事情转来转去还是回到永乐帝这儿,我们这路数看来是走对了。”
“你没听我说么?这赐名三宝是在郑和即将第一次远航的时候,赐这名是有用意的,据说是时刻提醒郑和不要忘记什么事,说不定就是这上面写的什么觅宝迹,记着替皇上找好东西吧。”俞有刺对周天师不是太礼貌。这是因为老天师不怎么看得起他这湖匪,现在好不容易得着个机会,便用言语刺扎下老天师。
老天师是什么道行内涵,怎么会与俞有刺争什么牙屑口沫。可是一旁的水油爆却不是个省舌头的料,耳听着俞有刺言语间对老天师不敬,便在一旁插上话来:“这爷们儿口舌好,生得也好,赛过三捻三割的鹦鹉口,又像个落汤挂葱的团鱼子。”
这番话像是夸又像是骂,让人贸然一听还真听不出其中真正的意思。
鲁天柳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听出水油爆是在骂俞有刺是熬汤的甲鱼呢。转眼再看看俞有刺,矮身量短手脚,又背阔肩宽腰横,脖子不由自主地伸一伸,扭一扭,倒着实像是个甲鱼,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
周天师紧接着也反应过来,心中不由一紧。赶忙把身子往俞有刺和水油爆中间一横,嘴里含糊其辞地打着圆场:“说笑了,说笑了。酒多了,酒多了。”因为水油爆戏弄的是个湖匪头子,在人们印象中这些人都是伸手就会要命的。
出人意料的是俞有刺没有生气,反而也笑了:“你个老死蟹子,倒真是会骂呀,两句话就把我给做菜了。”
这俞有刺本身外号就是“带刺鼋鳖”,当然不会忌讳别人骂他是甲鱼了,而老厨工一个落汤挂葱,他听来也是觉得新奇有趣。
水油爆见大伙儿被自己的骂逗乐了,很是得意,张口又要接着来:“只是你的……”
这次只几个字就被制止了,制止他的不是俞有刺的分水刺,而是周天师如刺般的目光。
“树不笑草软,草不争树风,两块儿里不要起是非,还是说正经事。”周天师说着就又把话头转到那联儿上,“你们瞧这上联,‘水流虚及海际’,和黄绫上‘虚海际’应该是一个意思,并且永乐帝当年确实是派三宝太监行了远航海际之事。现在就剩最后一个‘实雁翎’了,也许这句才是最关键的,也或者所有内容要连起来看才能明白真正含义。”
“鲥烟苓?!老天师你倒是真会吃,那可是福建的一道名菜,色香味形都好,还滋补养身,当年……”看来水油爆不仅不怵俞有刺,就这周天师他也没放在眼里。这不,老天师的话还没抖落清爽呢,他就又抢嘴抢舌地聒噪起来。
但才说到一半,他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话头一下转了:“哎哎哎!这丫头,和你老子打什么眼色儿呢,对心语?说哑话?怕我们听见?这不厚道,这不厚道。有说就说,有骂就骂,我老水反正老脸皮厚的,瞧我不顺你直说。”
鲁天柳是实诚人,被水油爆这一说脸顿时红了。她没想到自己和鲁盛义只是交换了下眼色,也会被这个酒糊糊的老头给看到,而且还这样大呼小叫的,听着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周天师此时像是恍然大悟了,他紧接上水油爆的话头:“对了对了,我怎么糊涂了,那黄绫是你鲁家得的,对它的隐事儿你们家应该知道得最多。我们把寻来的线索都汇在这儿,你们还没下过只言片语的定论呢。”
“勿要嘈!勿要嘈!侬格嘴巴子真格像炒爆豆。”鲁天柳边说边愠怒地斜了水油爆一眼。
鲁盛义依旧没有出声,满脸都是为难的神情。
“好的好的,我小声小声。不过鲁爷,你得出声呀,事儿不说不明,疑儿不言不透。你倒是说叨说叨让我也知道个玄乎事儿,也不冤枉白走了这么多的路,往后喝酒也多个就酒的话头。”水油爆听出这里有故事,便紧追着不放。
“是呀,鲁师傅,我们龙虎山为了你家的事情动了许多人力不说,现在还惹事上门不得安定。你要把这事情明说开,我们一块儿使劲儿把它平了。这样龙虎山才能够消停,余大把子也能回太湖重新过无扰的顺日子。”周天师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鲁大哥,你说说吧,反正我是撑定你的,只要能寻着解我祖坟厄破的道数,血海鬼狱我都敢去。”俞有刺又习惯地扭下脖子。
鲁盛义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粗壮的双手很用力地握在一起,上面青筋突跳、骨肌蠕动。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抬头站了起来,扫视一圈说道:“这趟事面儿铺大了,我没想到龙虎山会为这几个字动这么多人,然后还连累了余老弟的手下兄弟。可铺开了再要掩就难了,听进了再要拔也晚了。先头里说清,这事是为了苍生后世积德造福,但行这事也是凶险异常。你们可思量好,真个要把事帘儿挑了,我们父女两个可要赖在你们身上了。”
其实这话主要是说给周天师听的,俞有刺和鲁盛义已经不是一天的交情了,对鲁家的事情多少知道些。
周天师没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鲁盛义知道,对于这样道行的人来说,点点头已经足够了。
“一句话。用得着我,你说话,用不着我,我吃饭。”水油爆声音很高,口齿却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嘴里的酒没来得及咽下去。
“水老哥,这事你就不要听了,到时候要烦得你没辰光喝酒的。”鲁盛义说。
“不让我听,那也行,走了。对了,掌教天师还让我带个什么口信的,不过我好像有些忘记了。”水油爆说着就往庙外走。
“真格假格?侬递个信还掖点私哉?”鲁天柳问。
“没法子,帮厨落下的毛病,切个啥剁个啥总要藏点好的在身上。”
“别走。”水油爆经过俞有刺身边时,被他一把拦下了,“鲁大哥,让他听,行事时也带上他,我看着。”俞有刺想得很清楚,这样个人,不碍事就留着,碍事杀了灭口,先把他知道的信儿套全了再说。
其实鲁盛义刚才的话对水油爆是个试探,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外表邋遢不羁的老厨工不是个省料的货色。就他的一番真真假假的说道,和他那招沾手牢的功夫,就算不是老江湖,那也是个杂色众生中熬出的人精。再说,天师教掌教何等神通,他亲自委派过来的人,必然别有玄机用意。
“这样也好,那我把事情原委细说说,水老你也一块儿听听。”于是鲁盛义先把鲁家八宝定凡疆的祖命大概说了一下,然后着重说墨家藏宝被动,鲁、墨两家合力与朱家夺宝的事情,“朱家利用宝贝气数得天下,有一个人起到关键作用的,那就是刘基刘伯温。也正是因为朱家有这样一个半仙高人帮护着,所以墨家和鲁家始终夺不回朱家手中宝贝。
“有一趟,我鲁家在争斗中无意间夺得一个‘命理金匣’,从中得知刘基为朱家窥天机动干戈,破了修炼之功,大折阳寿,必须速离俗世修行先天之本。但离世修行的话,后天人道之数却是要依赖朱家皇家之气才能护住,这样最终才有重新出道的机会。但他知道朱家所仗宝贝已然到宝气敛蓄阶段,要想让朱家江山稳固,必须另寻其他手段。”
这些事鲁盛义说得很有底气,因为是直接从“命理金匣”里获知的。而下面的事情都是鲁、墨两家对朱家长期的窥探,加上对明宫内部人的收买得来的,可靠度不知道有几分。
“刘基离俗之前遍访天下,寻找对朱家江山有利的玄数天机,并总结出最为有效可行的法子告知太祖,让他依法而行。但那时太祖年岁已高了,已经懒得再动,便将这秘密与皇位一并传与皇孙朱允炆,并且告诉他其中真正含义,让他继位后力行其事。
“可刘基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永乐帝朱棣会夺明朝帝位,朱允炆逃走时带走了那个秘密。夺得帝位后的永乐帝也知道朱家江山的缺陷所在,于是遍寻典籍文载,宫中秘录,并组织众多文匠高手编制《永乐大典》,就是要寻找出和那秘密有关的资料,以保江山永固。”
鲁盛义说到这里打住了。
“稀罕、稀罕!这故事有些意思,后来呢?接着讲啊。”水油爆见鲁盛义住口不说了,便忙不迭地催促起来。
“那么朱家到底动了八宝的哪一宝?”虽然周天师已经隐隐猜出朱家动的是哪一宝,却还是希望能得到证实。
鲁盛义和鲁天柳又对视了一眼,看鲁天柳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缓缓说出:“五行‘火’宝。”
“这么说,那十二个字就是朱允文带走的秘密?”周天师知道鲁盛义已经很不愿意再透露更多消息,但这是眼下问题的关键,自己必须要问清。
“我们也不能肯定。”鲁天柳用纯正的官话回答了周天师,“这要看最终解出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哦!不过要是真的话,那么永乐帝倒也从其他地方寻找出其中的部分内容。”周天师说。
“是的,你告诉我上武当的经过后,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今天从这木八卦上三宝太监的誓联来看,恐怕永乐帝当年找到的还不止你所说的那么多。但我们现在的疑虑是,如果永乐帝能从其他地方找到这些,那这黄绫上的内容就不一定是刘基留下的匙儿。”鲁天柳说着自己的看法。
“你这想法很有道理,宝相气息的兴衰规律为三百年一轮回,其中百年兴、百年平、百年敛。所以走‘宝字格’的家族兴旺衰败也基本是这样的规律,除非又动用其他宝字和手段再变格局。明朝276年的运道,再加上太祖起事到得天下这一时段的运道,正好三百年左右。这样看来,永乐帝的所得和所行没起到作用。”
“你们不是说他还少了一句什么吗?也许这才是关键。”俞有刺对讨论的事情是极感兴趣的,因为他听出来了,这趟行的事儿与改变命数运道的宝贝有关,自己也许可以借此机会,解了自家风水的厄破。所以他耳中不曾漏过每一个字。
“还有。”鲁盛义开口又停了下,“可能是当年永乐皇帝没有解出这几个字的真正玄意,所以他的所行都是错的。”
周天师捋了下胡子微微点头:“这都有可能,不过从字面上来说,永乐皇帝的做法倒都是兼顾到了。‘火灵继’,可以理解为继续火灵的作用,也可以理解为继续火灵之后的水冥之力,简单点说就是找到水宝。火宝衰敛之时,却是水宝正兴。永乐帝建真武金殿,塑假像真武,这是祈真武水神佑护。引雷火烧殿,借天火延续自家手中火宝的宝力,但其效甚微,这引来的天火之力也就只能维持金殿中一盏孤灯长明而已。后又派郑和远赴海际,其他历朝历代皇帝都是从内陆与外界相交,唯永乐要走水路,而且还赐名郑和三宝太监。这也不外乎是想假借水冥之力,同时搜罗期望中的和期望之外的各种宝贝。”
“可我们却不能够再像永乐帝那样去理解,因为他的做法我们办不到,最重要的是他那样做没找到真正的水冥。”鲁天柳说。
“我们现在最需要理解的是最后一句‘实雁翎’是什么意思。”鲁盛义说。
“是呀!等全部意思都懂了,联系起来理解或许会有新的发现。”周天师有着同样的感慨。
鲁天柳突然想起了什么:“喂!水油爆,侬个怎没声息哉?侬讲格掌教师祖的口信哉?快点讲呀!”
大家的目光一起盯向水油爆。水油爆得意地一笑,又往嘴里呡口酒,这才满嘴酒气地凑到大家跟前低声说道:“去浙江衢州江郎山的笔头峰找第二个送信的。”
阴阳辨
大伙儿在太湖三岛静观了两天,没发现追尾的对家,江湖之上也未有什么异动传闻。于是周天师带头趁夜进了浙江境,直奔江郎山笔头峰。
他们此行非常谨慎小心。首先除了知情人以外,其他跟班都不知道这是要往哪里去,每天前行的路段都临时安排,每段路都先派人踩点,安全后再放信儿让后面的人跟进。最后还留人扫尾,并观察背后有没有坠子。
踩点的是关五郎,他是这群人中除鲁天柳和鲁盛义外最值得信任的了。扫尾的是周天师的两个童儿。童儿年纪小,不容易被注意,做事也细心,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丝毫内情,与要了的大事没任何利益冲突。
其他人都走在一堆,这样可以互相照应也可以互相监督,防止有人将一些信息找机会透露出去。
水油爆这老家伙一路上酒瓶没离过手,看看景儿,喝喝小酒,空下来再和人斗斗嘴,倒是最开心逍遥的一个。
再后面是俞有刺推着一只船。这只小船底下装着一只独轮,和一般放鸬鹚的小船很相像,撑篙前后绳扣一穿,篙子往肩上一搭,就和小车一样。所不同的是其他鸬鹚船都是木头的,而他这船是一只铜壳船。铸这只船用的全是流觥山下流觥河底捞上来的乌青铜,这种铜料轻如木,坚如钢,早在宋代《金料谱》中就有记载。流觥河水急漩密,深难探底,以前的人只偶尔在河边捡到些铜石,要都能像俞有刺这般好的水性下去捞,那河底的铜石早就绝迹了。
船上堆满了东西,其中大部分是必要的用品和干粮饮水,还有就是俞有刺多年积蓄的细软,其中包括他祖上留下的“刺水铜甲”,所以船很重。俞有刺在后面推着,他的两个徒弟在前面用绳子帮忙拉着。俞有刺身后是他的结拜兄弟黄大蟹,他和俞有刺替换着推船。
俞有刺不管是推船走,还是空手走,始终都盯着水油爆。自己说过会看住这老家伙,就一定会做到。水油爆一路上和俞有刺还算客气,因为他这一路喝的酒都是俞有刺买的,而且往后几天预备着的几瓶酒也都在俞有刺的船上。
江郎山的笔头峰并不是太高,所以除了俞有刺的两个徒弟留下看船外,其他人都像游山玩水的闲客轻松地登上去。
大家在峰上文华亭等了两天,始终没有等到龙虎山第二个传信的,最后就连周天师都开始怀疑水油爆了。
“我要是骗你们,你们把我油煮、水爆、火焖,烧熟了不吃直接倒泔水桶都成!”水油爆信誓旦旦。
鲁天柳性子直,忍不住笑着说:“侬个油煮哉、水爆哉、火焖哉,龙虎山个祖师吃侬烧个小菜没气得把侬给吃咯?”
“你的意思是说我做菜难吃?你不相信我的手艺?你问问周老天师!不然我下山烧给你尝尝!”水油爆有些急赤白咧,看来他很在乎别人对他厨艺的看法。
没人继续跟水油爆纠缠口舌,这番对话让大家咽口水都有些来不及。上山两天,大家只能吃干粮喝山泉,所以肠胃间都寡淡得很。
全都在山上候着也不是办法,大家商量了下,决定留下周天师、鲁盛义和鲁天柳三个人继续等,其他人把剩余的干粮留下,便先行下山了。
到第五天,山下人估摸鲁天柳他们干粮快吃光了,便让人往上送吃的。水油爆坚持要上来,因为他亲手烧了两个得意的小菜,要让鲁天柳见识一下自己的厨艺。
于是俞有刺跟着水油爆,一起上了笔头峰。
两个人刚上到峰顶,带来的饭菜还没进口,那送信的终于到了。这次仍然是口信,简单的两句话:“展翅东南,层翎接海。”送信的虽然不是人,这简单的两句话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周天师和水油爆都认得那是掌教天师精心饲养的红眼八哥。天师教养了不少八哥,因为它是四大灵禽之一,可以来往于阴阳两世之间,天师法中就有用八哥传鬼语问前世今生的法术。而这只八哥来历更不一般,它的正名应该叫“奕睿”。《灵禽传》中曾有:“奕睿天禽,阴阳随行,火眼辨邪,口吐魔音。喜恶地,多夜行,喙食鬼脑,爪挖尸精。养之,为护吉驱邪善器。”
水油爆一见这只八哥,便在手心中倒了些酒。那八哥便落在水油爆的手臂上,探头去喝掌心中的酒。一看便知这两个是老朋友,一人一鸟两个酒鬼。也难为掌门天师如此大胆地棋行险着,用他们两个来送信。
“老水,你别喂醉了它,先弄清楚还有没有其他的口信,别再把什么掖藏着。”俞有刺看着八哥喝酒虽然也觉得新鲜好玩儿,却没忘记上次水油爆的教训。
“嘿嘿,有长进,拐弯骂我是扁毛畜生呢。放心,让它喝,喝开心了它什么都告诉你,喝不开心你上下两张嘴都问不出一个字。”水油爆说着又在掌心里加了点酒。
周天师和鲁盛义听水油爆回俞有刺的话,都没好意思笑。鲁天柳这趟又憋不住了,“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俞有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见鲁天柳笑便问:“柳丫头,笑啥呀?”
鲁天柳脸一红,扭头光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