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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那景象威胁足够了,这事容不得考虑,欠条、协议拿到眼前了,两个人幽怨地看着这一圈彪汉,欲哭无泪地在白纸黑字上捺了个鲜红的手印……
红手印显示在一台平板上,平板在助理手里,助理正恭敬地举着平板给后座的龚骁龙看。龚骁龙看得龇着一嘴白牙,一脸谑笑。
这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石金山的两个手下被圈住了,其中猫腻不足为外人道也。从境内来此的,十有八九都是用这种粗劣手法给套住,用最直接和最粗暴的方式榨干他们身上的油水。助理收回平板笑着道:“这俩是社会人,挺识相,不像没混过的又哭又闹……龙哥,这俩怎么处理?”
“小角色,过了今天再说。”龚骁龙随意安排着,然后警惕地看了看窗外。
今天起得较早,木姐县城早市已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色摊位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哪怕是间或能看到背着枪的民团也不影响这里的正常秩序。这里充斥着从全国各地涌来的淘金者,他们在这片战乱之地创造了不少富贵险中求的故事。
“龙哥,电话。”
“嗯。”
片刻失神后,龚骁龙被助理喊醒了。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放到耳边笑吟吟地说道:“桑将军,您好。”
这是缅语。助理听到两个人在电话里开始用缅语交流,电话很短,不过他听到信息了:中国警方今天派出的协商人员将抵达木姐地区,就解救被困中国公民一事与民地武装磋商。
这个电话传达的信息是:民地武装将协助中国警察。
助理咂摸着话里的意思,轻声问道:“龙哥,不会是冲咱们来的吧?”
聚集在缅北的出逃人员有多少,没有详细统计过,但几万人总是有的。随着电诈行业的膨胀,来自国内的警察一直在千方百计地把这里的参与人员连抓带堵往国内带,而那些名为保护伞的民地武装能做到最大的保护就是给个口信,毕竟不可能因为一两个电诈团伙去对抗一个超级大国。
“不知道,这里赌窝和毒窝多得是,盯上谁了还真不好说。但这明打明地来了,还能逮着谁呀?”龚骁龙有点纳闷儿。在这里,有一种微妙的博弈,有不少涉赌、毒、诈的人员莫名其妙消失,然后用不了多久,中国警方会宣布他们落网,不过那肯定是被便衣秘密摁了带回国内的。可是如果大张旗鼓地来,那肯定就抓不着人了,毕竟这里有案底的出逃人员,谁会傻到往枪口上撞?
“如果是官方来,他们抓人必须通过这里的警察局和民地武装,出境没有执法权,甚至连武器都不能持有。”助理道。
“估计是哪家出大货了……这白粉生意越来越不好干了啊。”龚骁龙分析道。能惊动中国警察官方过来,估计是大宗毒品,毕竟那种犯罪危害更直接。
两个人说着,车拐进了公司大院,车进门关,很快,门口的枪手增加了一倍……
“这就是翔龙电信公司……四层,砖混结构,后期又进行了加固,大门是四毫米的钢板,子弹打不穿。整个建筑是一个环形,我们的侦查员摸过底,四层至少有三个火力点。如果发生意外,可以在楼顶迅速构建封锁火力。缅北战乱不断,这里有军事素养的人员不少,都是实战练出来的。这些枪手说起来也算是乌合之众,但他们喂的子弹不比我们特警少。”
一辆行驶的车里,赵少刚的一个下属介绍着实地情况,没有实景,只有示意图和照片。这些资料传到俞骏手里时,俞骏忧心忡忡地瞄了几眼。实打实的攻防对于反诈警察来说可是弱项。他递给了巫茜,巫茜看着,有点心虚地看着赵少刚,没憋住,还是问了出来:“总队长,我还是觉得太冒险,如果全装备,咱们两个小组拿下不成问题,可这手无寸铁的,我总觉得是……送人头啊。”
“要不,你来指挥?”赵少刚反问道。
巫茜不敢吭声了。那位介绍的队长道:“总队长,我有个问题。”
“说。”赵少刚叉着臂面无表情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建制的这几个特战小组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
“直接问,别铺垫。”
“好,那我直接问了,为什么不用我们的人?”
那位队长似乎耿耿于怀,核心行动全系于一名来自中州的同行,实在是让他大失所望。赵少刚瞄了他几眼,示意巫茜,道:“把零号的照片给他看,昨晚定装的。”
巫茜应了声。那队长不服气地道:“我就不信,什么人啊,怎么他一换装,就把我们的人全比下去了啊?”
巫茜的笔记本电脑转过来时,那位队长眼直了。挑选的人员全部换上了这里流行的便装,短衬衫、短裤、拖鞋,只是所有的化装里,有一个太过显眼,他剃着寸发,胸前和臂上是狰狞的文身,再加上目露凶光的斜觑表情,活脱脱的匪相。那些同样化了装的特战警员,如果单看还凑合,但和他放一块就显得气场全无了。
“本来还有个挑头,这位回去一剃头,一换衣服,亮相,然后……然后就没人敢跟他争了。”巫茜道。她放大的斗十方的照片,那样子几乎和这里的民团兵痞毫无二致。
“沈燕、江前胜都是这一带出来的,逆风和这一带的人关系密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枪里的子弹无非杀人,而思维里的子弹,那要诛心。”赵少刚自言自语道。他握拳的手有点颤,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好吧,我收回我的话……不对呀,他是我们的人吗?头上这是道枪伤,还有文身?”
队长服了,不过更多的疑问冒出来了。他讶异地征询俞骏和巫茜。那两位低着头欲说还休,故作神秘地不给解释。
车驶过了边境检查站。进入缅方简陋至极的检查站,那些军人奇怪地看着身着鲜明警服的中国警察,不过应该是得到了命令,并未多问。
出站后,视线里的木姐县城越来越近,赵少刚不时地看表,不时地叮嘱司机放慢速度,似乎并不急于展开行动……
“回信是让我们等通知,我问过同行,马来西亚、越南和我们国家情况差不多。这次出于谨慎,逆风会派人直接把加密硬盘送到买家手上,是多块供料,不雷同,如果发现两家供料雷同,我们可以要求退货,这一块儿逆风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小徐道。
在房间里踱着步的龚骁龙又一次看表,皱着眉头问道:“香港、台湾能送过去,这鬼地方他能送过来?”
“呵呵,龙哥,您放心吧,百分百送得过来。这些供料也就咱们能给他变现,除了咱们也没人要啊。而且我推断啊,逆风还真有可能在国内。缅北是最大的需求地,说不定东西已经送过来了,买家肯定不止咱们一家。”小徐道。
技术领域只有这些技术宅懂,龚骁龙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人工送?”
“网络监控太严啊,境内外如果有大量、密集的数据传输,很容易被网安盯上。现在国内的网安水平很高,我们出局的业务电话有百分之八九十会被拦截,而且只要被标注过的号码,他们会反追踪。逆风用这种相对原始的方式,还是够安全的。我们收到货,他只需要传给咱们一个解压密码就可以了,即便这些数据丢失或者被警方截获也没关系,解不了密,什么用也没有。”小徐道。
这一解释,龚骁龙的心放下了大半。他坐回办公桌后,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胡乱思忖道:“小徐啊,你之前听说过江前胜没有?”
“听说过,那时我还没来。”小徐道。
“他可是被国内警察跨国给端了,你说纰漏在哪儿?”龚骁龙问。
“业务量太大了,也太招眼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应该离开缅北这块根据地,缅北之所以聚集这么多同行,那是因为好几股民地武装和政府军不是一路,而其他小国啊,再怎么着也是统一的,有完备的警察体制,再怎么也不可能明着庇护犯罪啊……但咱们这儿不一样啊,民地武装军费的来源就是毒品和电诈啊。”小徐道。
龚骁龙笑着点点头,赞许地看着小徐。看来还是对有文化的比较欣赏,不像民团收罗的那帮打砸抢人员,想聊天都难。
“来了。”
小徐突然道,兴奋了。龚骁龙起身,伸着脑袋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阅后即焚,显示着逆风给他发来的信息:
硬盘贴码:×××××××××,今日直送,提供地址。
小徐抬头问:“龙哥,让他们送哪儿?”
“等等……把你的号码给他,到了木姐联系,我们去接。”龚骁龙道,闪念间,多留了个心眼。
小徐愣了下,然后依言输入,屏幕上的对话框消失了……
没人注意到,一架无人机悄悄落在街对面楼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无人机的摄像头正对着龚骁龙办公室的窗口,透过半拉的帘子,屋内一览无余。
无人机传输的图像接收地点在更远处,泊在县城一处陋巷角落里。此时早先一步出境的斗十方正盯着屏幕,放大着图像看。开车的特战队员提醒着:“无人机不能过多停留,这玩意儿对这地方的人还是个稀罕物。”
“好,撤吧。”斗十方道。
屏幕中变成了此处的远景,迅速拉开了和目标的距离。一旁看了半天的邹喜男疑惑问道:“十方,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在看他们说话,还有表情,在考虑我们给出的这个方式,对方会不会挑什么毛病……万一他随便派个阿猫阿狗出来接了货,我不傻眼了?”斗十方道。
“看说话?能看?”开车的队员愣了下。
“嗯,勉强能看出口型,目标似乎对送货有疑虑,最后这句话很明显,长头发的问送哪儿,目标犹豫了一下,似乎说,把号码留给他,到了木姐联系,我们去接……这个环节得解决一下啊。”斗十方若有所思。
那位配合的队员不屑一顾,似乎对于看着屏幕读出来说的话颇为不信。这时候电话响了,斗十方直接接起来,说道:“是不是对方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等我们到了木姐他来接?”
“对,咦?你怎么知道?”巫茜的声音。
“读唇。”斗十方道。
“哦,我忘了你有这本事。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你无法接触到,那只能启动B计划。”巫茜道。
“不急,你们按计划和军方接触,说不定这个消息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我想……直接和他通话怎么样?”斗十方道。
“等等……赵总队长说,你们是独立行动组,可以自由采取任何方式,我们会在中午12时整开始。如果无法拿下龚骁龙,那突袭石金山的计划也不会改变。”巫茜道。
“好的,我知道了。”斗十方道。
挂了电话他才发现,配合的队员正看怪物般看着他。斗十方笑笑未语,看看表,已经上午11时了。他托着腮冥想着,喃喃地念叨着。机会太好了,就在公司里,怎么才能进去呢……龚骁龙。不知道他的背景啊,编个什么故事呢?
“哎,我这样……”
斗十方换了一部手机,对二人嘘声噤言,电话拨通了,听到了对方低沉的声音:“喂。”
“您好,我刚到。”
“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
“啊?等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来干什么来了?”
“拜托啦大哥,这儿长枪大炮的咋这么乱?早知道这么吓人我就不来了。”
“那是克钦地方武装,你没事跑人家那地方干吗?”
“怎么是我没事跑去了?这路上都是,跟回到解放前似的,我们就挣个跑腿钱,别把小命丢了,这可不划算了啊。我正跟老板联系,不行过了这两天再送,这地方乱得。”
“嘿嘿,这咋能你说不送就不送了?”
“那也等等,我确认安全了再说……”
不容分说,斗十方挂了电话,拆了手机卡,这个简短的通话把车里的邹喜男和另一个队员听愣了,没明白,怎么着好像是打退堂鼓了?
“此时目标兴奋、心虚、紧张、怀疑……这些情绪肯定导致很多不确定性,得吊住他的胃口,得谨慎地、一步一步地让他自己钻进圈套。”斗十方有点小兴奋地道。这好像类似于骗局,一点一点地把目标诱上钩。对于目标而言,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但每一步都离陷阱更近一点,直至上钩,智力角逐的乐趣莫过于此了。
上钩了吗?
尚在未知之中,随行队员听着微型麦里的信息,时间已经指向上午11时27分,此时官方队伍已经正式和克钦军方接触了,而这里还在等待着最佳时机……
明谋暗战,剑拔弩张
“这家伙可能是碰到了城外克钦军和那边警察来人给吓住了。”
助理进门和龚骁龙汇报道。城外的民团有人发回了个视频,欢迎的阵仗不小,克钦军还把周边路口封锁了几个。
龚骁龙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牢骚着,没事都闲得发慌,有事就往一块儿凑。说是这么说,助理看出来老板心神不宁,小声问道:“龙哥,不会针对咱们吧?”
干哪行都有哪行的觉悟,犯罪亦如是,可在这里干坏事从不擦屁股,警察盯上哪家了还真不好说。这么一提醒,龚骁龙更烦了,瞪了助理一眼,骂道:“扯什么淡啊,吩咐兄弟们盯着点,别乱溜达。”
“好。”助理方应声,他和龚骁龙的手机同时响了。一接听,助理先说道:“龙哥,是玉石厂子里,那边警察要解救被困人员,克钦军里的兄弟给传的信。”
“嗯……”龚骁龙扣了手机,应该是消息同时确认了,这倒让他放心了,略一思索便安排道:“赶紧地,把玉石厂的人撤了,咱们的人撤了,水牢那帮苦穷货给他们留着,省得咱们处理了……估计是那帮‘肉袋’捅的这事。”
“好,我马上办。”助理应了声,急急出门拨着电话。
这件事算是有谱了,龚骁龙起身站到了窗前,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从玉石厂撤回来的人已经到门口了,那个场子十几人的队伍一半回了公司,一半回了驻地。每一次不管是克钦和政府军打起来了,还是民地武装之间干起来了,或者是那头的武警跨境过来了,都是这么预防的。
“龙哥,送货人怎么办?”小徐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地问。
“呵呵,不会被这阵势吓跑回去了吧。”龚骁龙笑了笑坐回去,一摆手道,“那你催催逆风,把这情况说下,说他的送货人被吓跑了。”
“我试下,他应该是雇的什么人,根本不知道情况。”小徐在线上联系着。但让他失望的是,线上的逆风,很久都没给回音。
时间,指向了上午11时40分,龚骁龙在监控里看到了地下室的制毒工厂,以及二、三层的公司人员一切秩序依旧,他渐渐淡定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位于县城北区郊外的玉石厂被一股军事力量包围。那些身着草绿色军服、冲天开枪示威的军人耀武扬威地冲进了玉石厂场里。片刻后,场里留下的人员被聚集到了后院,那个关押人的水牢被打开了,几位克钦军人捂着鼻子,示意着里面被关押的人出来。
赵少刚一行人是随后到场的,在这里对方是主,他们来者是客,而且应对方要求,己方来此纯属解救,连武器也没有配备。看到那个已经被军人控制的场子时,巫茜听着麦说了一句:“他们问我们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不长,也不短,虽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可总得做做样子验明身份,再正式移交,半个小时吧。”赵少刚依据经验判断道。
巫茜通着话,片刻后轻声汇报:“他们准备开始了。”
“嗯,告诉他们,这里撤走的人一半去看守石金山,一半到翔龙公司。现在龚骁龙不会离开公司,在我们走之前,他都不会。这里有点成就的电诈头目和毒贩,今天都不会露头。”赵少刚道。
巫茜和另一方通着话,目的地已到,赵少刚起身带着随行的翻译及队员下车,踱进院子里时,被眼前的景象气得怒容满面——救出来的人员遍体鳞伤,就那么光着。随行的警员不待命令,径直奔上去,边奔边脱着制服,给几位被救人员披上,然后对着那些持枪的异国军人怒目而视。对方也觉得不妥,有人大声嚷着,在场子里搜查的人不一会儿抱出来一堆破衣烂布,分发给了被救人员。
一个矮个儿、皮肤黝黑的军人和赵少刚交流着,翻译解释道:“……这位将军说,我们的情报属实,在该场所发现了六位被困中国公民,遭受了赌场的虐待,他们的护照在场子里已经找到,按照惯例,这些人可以移交给我们。”
“告诉他,对于虐待我们公民的罪犯,我们也要带走。”赵少刚瞟了一眼被军方挟住、站在角落里的几位男女。不用说,是撤走民团后留下的小角色。
果不其然,将军一听,摇头说话。翻译解释道:“将军说,已查实他们的身份,都是缅籍,在这里犯罪应该由当地警察部门依法惩治,我方无权从缅甸领土带走他们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