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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沉默了,直奔二院。胡冰芳在医院里已经待了整整两天,市局调用了十名女警轮班看护,生怕再出闪失。车进院里时,向小园和娜日丽跑上来了。斗十方一身制服显得有点扎眼,两个人带着斗十方进去。走了几步,张英喊了声,斗十方回头,就见这位张主任出声提醒道:“说话注意点,市局、省厅领导都在二楼,他们有可能随时叫停啊,不要涉及敏感案情。”

“谢谢张主任,我穿着警服呢,有它监督我还不够吗?”斗十方指指头上的国徽,转身进去了……

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陈颢元、谢经纬、俞骏以及市督察处、政治处数人都在。在斗十方进去的视频传来时,有人调着音频,视线都集中到这里了。

“看看啊,保密就不说了,今天一过,差不多全局都得知道了,我说谢副厅,这有意义吗?”陈颢元无奈地说道。众目睽睽之下,将来恐怕再没有什么能堵住悠悠众口。谢经纬没吭声。陈局又问政治处来人道:“郑处长,依你看,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怎么上报?”

“政治审查惯例格式条款里有明确一条,直系亲属如果有被刑事处罚过的或者正在服刑的,都必须如实向组织汇报。”那位郑处长话里透着圆滑,他知道这个警察在队伍里的分量。

“我问处置方式。”陈局长说。

“条文只规定要上报,并没有什么处置方式,这需要酌情处理。不过依照惯例,如果在招考入警、提干时,有类似情况,是一票否决的。他这个情况特殊,是失散了二十年,没有类似规定啊。”郑处长说。

“那大家就监督着吧,回头局党委成员开个碰头会,大家分析讨论一下斗十方同志的情况,他这种情况确属首例。”陈局长的话更像是说给谢经纬听的。

众人视线都落到谢经纬身上时,谢经纬奇也怪哉地看看众人,然后手一拍大腿,很失望地说道:“即便我们抓到人也未必能想到这个八大骗首犯和他有血缘关系,瞒着这事对他来说很容易,他没有;回避也很容易,那样就有很大的回旋余地,他也没有;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来了,而且穿着警服,你们说政治不合格从何说起?难道还要因为一个二十多年没见过的亲属搞株连?就这事上谁敢卡他,谁敢说小话,我第一个不饶他。”

市局诸人面面相觑,无人出声了,连陈颢元也给拂了面子,直接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了。

气氛不好,开局不佳,俞骏手心暗暗捏了一把汗,心跳得比在缅北执行任务时还厉害。他真不知道今日过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这时候,病房里有一台移动显示器推进去了,那是要开始了。众人目光盯上回传的录像,开始竖起耳朵听了……

在阳光下,在田野里,在一片花海里奔跑的孩子,他跌跌撞撞地跑着,追着蝴蝶。摘着花朵,偶尔回头时,能看到他灿烂的笑脸。他的笑声稚嫩而动听,像最美的天籁一样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突然,不知道是乌云还是狂风,一片墨黑色眼见着袭来,那位妈妈急着想奔向孩子,却拔不动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一眨眼就被黑色吞没了。

啊!

一声呻吟,在梦里追不到孩子的母亲醒了,她下意识地动动胳膊,从梦境跌回了比梦更残酷的现实,双手被铐在床上,一条胳膊缠着厚厚的绷带,几日未进食的她有点虚弱。她慢慢睁开眼睛,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地,慢慢地变得清晰了,她看清了。

是个警察。

“醒了,把床摇起来,谢谢。”斗十方说。

娜日丽摇起床,胡冰芳从躺势变成了坐势,向小园在纸杯里倒了杯热牛奶,被胡冰芳摇头拒绝了,她木然地看着面前的警察以及那块屏幕,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有兴趣聊会儿天吗?”斗十方轻声问。从巅峰到谷底,对一个人的打击有多大,看表面就足够了,面前的胡冰芳双唇发白、干裂,好像在一瞬间被抽尽了生命的光彩,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躯壳。

她没有说话,摇摇头,没有兴趣。

“不,你会有的,‘金评彩挂、风马燕雀’,所谓明四暗四八门,现在知道得最清楚的基本就数我了,一定有很多你想知道的情况。”斗十方说着,点开了显示器,他打开了几幅图片,看到内容时,胡冰芳的眼睛睁大了一圈。

兴趣,自然而然地来了,斗十方指着图片说道:“我倒过来说吧,雀,王雕,已经落网;燕,应该是你吧,落网;马,朱丰,两年前因电信诈骗落网,已经提起公诉;风,杜其安,在长安虚拟诈骗案中落网;挂这个词我现在不确定,应该是徐则臣,还有你那位干儿子秦江寒,他们当中一个在荆汉落网,一个在移居加拿大后被谋杀;彩,贾一文,荆汉落网;评,石金山,他在荆汉事发后逃往缅北,不过也被带回来了,就是几天前的事。”

或押解,或审讯,或死亡,或关押,胡冰芳的脸抽了抽,有点悲伤。

“哦,还有最后一个,金,传说中的骗中之王金瘸子,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他逃过了刑罚,却没有逃过因果,在事发前已经去世……你一定对这位的情况很有兴趣吧?”斗十方问。

“死了?居然死了,呵呵,便宜他了。”胡冰芳的脸上掠过一抹狠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干这一行要么不得好死,要么不得好活,你们是前一种,他是后一种,最起码他的后半生没的半点好活……想听听他的故事吗?或者说不是他一个人的故事,而是他和那个孩子的故事。”斗十方问。

胡冰芳眼珠动动,警惕过后一阵疑惑。面前这个警服正装的人似乎不同,她感觉不到来自天敌的威胁或者敌意,而且莫名地有种亲切感。她嗫嚅着,问:“你们警察都这么卑劣,拿一个小孩子说事?”

“卑劣,这个词应该是你们头上的桂冠,警察可没资格抢……你要没兴趣听,我就不讲了。”斗十方说着,点开了一张照片,然后停住了。

而胡冰芳的视线被照片吸引,那是斗本初头上骑了个小孩子的照片。她的表情狰狞更甚,咬牙切齿地说:“好吧,别吊我胃口,老骗子传人都是传外不传亲,我真后悔没有弄死他,让他整整报复了我二十几年。”

“是,报复,从董龙湾拐走这个小男孩,开始可能确实是报复,这个孩子从一开始接触的就是骗局,连他的启蒙教育都是那些江湖切口……一入江湖深似海,学得绝技把命改,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倾囊相授自己的绝技,其实放到现代这个信息通达的时代,他所知所会的那些江湖伎俩已经不算什么了,但往前数十年、二十年,那些小伎俩在县乡镇一级的集贸市场还是能混到钱的,这一老一少就这么活着,从南走到北,从北又走到南,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小孩子是骑在金瘸子的脖子上度过的。最北,他们几乎走到了满是牛羊的草原;最南,到过鸟语花香的春城;往西,几乎走到了沙漠边上……那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啊,饥一顿,饱一顿,有一顿没一顿,最惨的时候不得不一路走一路乞讨,那小孩幼小的心灵里最早接受的不是阳光,而是耳闻目睹人世间的种种阴暗和悲剧,那些背井离乡流落街头的人,那些在小街陋巷出卖肉体的人,那些穷极生恶、打砸抢夺的人……当然,更多是坑蒙拐骗。也许金瘸子就是想用这些填满这个孩子的认知,让他学会在这个恶意满满的世界应该怎么生存。”

斗十方轻轻地说道。那是童年所有的记忆,他很少提及,是羞于提及。

胡冰芳却听得入神了,直勾勾地看着这位警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冥冥间对这个男人又有莫名的好感。她凝视着,似乎抓到了那么一丝一毫的希望,可眨眼间又飞走了。

她黯然说道:“我想到了,可根本找不到他,他是一个心机极深的人,很难猜到他真正的用意……那个孩子,后来呢?”

“后来生活有了转折,他们回到了家乡,金瘸子恢复了他的本名,在登阳市第三看守所谋了一个临时工的活儿,一干就是十几年……那孩子也回到了正轨,上学,上大学,然后毕业出来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斗十方说道。

“不可能,你骗我,他会毁了那孩子。”胡冰芳冷漠地说道。

“事实上没有。他一个矢志行骗天下的骗枭一下子退隐江湖,这个转折他连那孩子也蒙在鼓里,直到临终的时候才讲出了实情……他一直处心积虑给孩子灌输坑蒙拐骗,可那个孩子体会更多的是人间疾苦、亲人相依为命,一直把他当成最亲的人依靠着。我不知道那一天他是怎么顿悟的,但他确实放下了一切,回到了家乡,安心地做起一个普通人。虽然改变了生活方式,可并没有改变穷困潦倒,他用那点菲薄的工资加上捡破烂的钱,艰难地供养这个孩子上学……就这样,他活得很窝囊,没人知道他曾经也是个负案在逃的罪犯,甚至那个已经成了他儿子的小孩直到成人,都不知道他养父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辉煌的历史。”斗十方说。

“我……我不信。”胡冰芳有点凌乱了。斗本初的照片、看守所勤工聚餐的照片,再往前是孩子上学的照片,她最想看到的孩子却被打着马赛克,她怀疑这一切,可她心里清楚,可能真的……真的就是这样,在她眼里明显地看到重燃的希望。她紧张而期待地看着斗十方,问道:“孩子,那个孩子……”

“你确定要见他吗?”斗十方突然地问。

这一问,胡冰芳怔住了,刚燃起来的希望消散在脸上,她怔着,居然无法回答这个最简单的问题。

是啊?还怎么见自己唯一的亲人?

斗十方在触屏上点着,那是一段早期的翻拍照片,他介绍着:“最早的丝绸诈骗案,朱丰、杜其安、石金山等已经指认,这一案被骗的受害人牛宏伟因为扛不住来自各方的流言蜚语而选择了自杀,他也有和你的儿子一般大的女儿,他不但家破人亡了,那个小厂也因此倒闭,几十号工人没了饭碗。

“在登阳,你应该记忆犹新吧?那个货到付款诈骗,你们诱惑加盟的微商里,有一个姓陈的,家里七拼八凑十几万全投到你设的局里,等砸盘时,她就从阳光大厦的楼上跳下去了。

“在长安,你们搞的虚拟传销,下线几乎把各大院校包围着,可着那些学生骗,连他们的学费、生活费都不放过。那些几乎都是和你儿子差不多一般大的孩子,如果有人这么骗你的孩子,为人父母的,你难道不觉得心痛吗?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怨气,有在底层摸爬滚打、遭人白眼、处处碰壁的怨恨,有自己孩子被拐走的仇恨,可你报复的那些人都是曾经和你一样的弱者,他们的辛苦钱和血汗钱被骗走,也会和你一样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道把自己曾经遭受的痛苦加在那些弱者身上,能让你得到真正的快乐吗?”

斗十方连放几屏挑选出来的案情回放,胡冰芳木然的脸慢慢地难堪、窘迫。她躲闪着斗十方的目光,在幕后可以眼不见为净,真正放到眼前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感到那么一丝羞愧。

“你准备用这些逼我认罪吗?”胡冰芳问,声音很弱,很轻,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不,我是警察,警察这个称呼,既是王冠,也是枷锁,要挟和欺骗,我们不敢做,也不屑去做。”斗十方说道,他看着胡冰芳,又慢慢说道,“其实妈妈这个称呼也一样,既是冠冕,也是枷锁,你因为这个落网,我觉得不应该感到羞耻,而应该感到自豪。”

“妈妈……我的孩子,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吗?”胡冰芳期待地,甚至有点紧张地问。

“你一直在找他,其实他也一直想见你。在金瘸子临终前,他告诉了这个孩子真相,警方是顺着董龙湾这个地名找到你和王育才的结婚记录的。二十多年了,那孩子几乎已经淡忘和放弃了,他也没想到,亲生母亲还在找他。”斗十方说。

“他……他是个什么样子,能让我看看吗?”胡冰芳几乎是恳求,“我就看看,我看看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你已经看到了。”斗十方看着胡冰芳提醒着,“有人说远亲近疏,越是亲人越看不出哪里像,反倒是外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胡冰芳如遭雷击,不过马上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金瘸子去世的时候有警察在场,那位警察无意中打开了执法记录仪,你自己看。”

向小园点开屏幕,那一段是斗本初讲旧案时娜日丽悄悄打开执法记录仪留存的现场影像。她最后征询了斗十方一眼,斗十方示意继续播放,向小园点开了。胡冰芳看到垂垂老矣的仇人,情绪一下子激动了。

“……没有露馅儿是因为被骗的是邻省山源县一家集体企业,我记得那个销售员叫牛宏伟,回去没多久就因为被人怀疑是贼喊捉贼,受不了刺激上吊了……

“……我算计好了第一步,可偏偏没有算到,在一大笔唾手可得的财富面前,人心能恶到什么程度。一个是和我同床共枕的女人,剩下几个还是被我带上道的穷光蛋,居然合伙算计我,想在酒里下药害死我。被我发现后,他们翻脸翻得毫不客气,一凳子就把我敲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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