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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倒让史敬良惊讶了。他答非所问:“啊?你真不知道这个情况?”
“什么情况?”斗十方愣了下,然后伸头问娜日丽,“你们还有什么瞒我?”
“没有没有……那什么,我听不懂,史哥您解释下。”钱加多推辞着,这肯定是有瞒报的情况了。
未等斗十方发作,史敬良掏出手机道:“这个有难度了,刑侦三队有最好的技侦室,上次娜娜问的时候,我录了下技侦张姐给的结果……这位张姐是刑侦上的技术牛人,就算打上马赛克的图片,她都能复原,唯独我们提供的,她没办法了。”
史敬良掏出手机,找到视频,点开播放。画面上是一位中年女警,背景是堆满各类瓶瓶罐罐和仪器的实验室,这类保密的警务部门等闲难得一见。视频里这位女警解释着:“小史啊,这事我们真帮不上忙了。你们送检的画面我考虑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流窜作案。你们嫌疑人对比模板没有这个对象。第二种就严重了。你看画面上这个女人的脸部被头发遮了一大半,如果在这里做手脚的话,那监控就有问题了。类似案例已经出现过了,比如这一片的头发使用过含金属的染发剂,或者根本就是假发,而且假发的制作成分有金属。酒店监控大多是红外成像,一旦成像被干扰,那么恢复出来的面部就失真了。你看,这张脸左右轮廓都被掩盖着,而面部识别软件,是以轮廓及五官间距设定参数的,这上面可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这可听得斗十方瞪大眼了,敢情里头还有这么大猫儿腻,怪不得一直悬而未决。前面驾车的娜日丽尴尬地咳了声,不说话了。斗十方气咻咻地道:“哟嗬,你俩是故意不告诉我,把我往坑里拉啊。”
“哎哟,这事……”娜日丽不好意思了,讷言了。
钱加多可不客气,直接道:“怎么了?是不是兄弟啊,是兄弟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呵呵,有坑同跳。”
“我他妈……你都学会坑人了。”斗十方气得伸手扭钱加多耳朵。
钱加多嘿嘿笑着躲开了。
那位史警官不好意思地道:“也不算坑人吧,要说坑,我们岂不成最坑的了。其实这一年多来没闲着,每次逮着类似的案子我们都捋一遍,请各兄弟单位上手的也不少,都没结果……这不遇上你们反诈骗中心要解决疑难杂案了,我们就试试。”
钱加多插嘴了:“没用。这小案明显是破了没多大功劳,破不了惹一身骚,谁愿意招惹这事啊……我也是一时糊涂就跳坑了,我就想着抓个骗嫖客的妞能有多难,哎我去,结果比抓黑客还难。”
“这是实话。案子本身或许不难,但你要排查疑似的对象,那就太难了……你们看。”史敬良出声了,指了指窗外。
此时,车驶过观府巷子,华灯初上的街市霓虹流光溢彩,在三三两两闲步的行人间,间或能看到穿着短裙、背着小包、浓妆靓丽的妹子,对着过往的车或者单身的男行人嫣然一笑,或者来个勾魂玉指。还有更狠的,在车灯下纤指划过雪白大腿,把最媚的一面展露无遗。
不过一看到司机是女的,她们就直接闪人了。娜日丽道:“真没办法,打而不绝啊。有些已经纯粹变成职业的了。”
“这还算低端的,酒店廊厅、咖啡厅甚至门厅外溜达的,这个点多的是……查得松就是现场出现,查得紧直接就转网上。其实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管不过来。”史敬良道,他还有点儿尴尬地问斗十方,“您当警察多久了?”
“呵呵,甭客气,久到足够接受这些。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物质时代。我们的努力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变治安环境,可不管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时代环境。”斗十方看着若隐若现的光影中那些疑似站街女的人如是说道。
史敬良给了理解的一叹,再未多言。沿着观府巷绕上了航海路,从航海路又绕回民航路,一路史敬良给三人指点着各重点管辖区域的酒店、外来人口聚集地。等他们重新绕回派出所,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正逢要出警处理一例报警,史敬良下车就再上警车,匆匆去了。
下一刻,三人换了个幽雅的环境,坐在了索菲特兰酒店毗邻的咖啡屋里,欧式风情的装饰让从老街陋巷出来的斗十方看上去有点儿好奇。这里进进出出一多半是高鼻子、高个子的外国男女,偶尔有中国人,可一开口也是叽里呱啦的外语。咖啡馆一隅的驻唱唱的也是首外语歌,好像不是英语,否则斗十方觉得自己好歹应该能听懂几个单词。
这里就是其中一例外国人被“仙人跳”的原始案发地。准确地讲,两个月前,那名嫌疑人就是在这个地方勾搭上了一个老外,然后两个人就去了楼上的房间,再然后,那位色迷心窍的老外被洗劫一空。
斗十方思绪神游,而眼光却停留在驻唱的方向。
钱加多顺着眼光,看向了那位袒着双肩、面容姣好的驻唱,是个中国人,弹钢琴的却是个外国人。这个陌生的环境免不了让人尴尬到手足无措,他问斗十方道:“看什么?难道她是‘仙人跳’的?”
“你有病……我在听音乐。”斗十方道。
“这是什么音乐?”钱加多问。
“没听出来。”斗十方道。
“切,我以为你神神道道的有发现了呢。”钱加多嗤鼻道。
“我倒是有发现。从进门开始你的眼光就扫过了七位外国美女,忽略了其中三位,两位年纪较大,一位是黑人。剩下的四位里一位个子一米九,银发,应该是个北欧美女;另外两位胸部特别突出,突出到让你做了个咧嘴的动作;最后一位穿着短裤,腿特别修长,你的眼光在上面停留足有五秒……现在虽然你还在说话,但你的脑海里,肯定还是两条玉腿。”斗十方侃侃而谈。
听得钱加多几次梗脖子。等斗十方最后言罢,他直接成歪缩脖子了,心虚地小声问着:“你咋知道呢?”
“因为我和你看的一样,想法一致啊。”斗十方一笑。这一笑瞬间安慰到钱加多了,让他乐滋滋地揉着肚子直叫兄弟。
一旁坐着的娜日丽可受不了了,愤愤地评价了句:“怎么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男人不流氓,生理不正常。”斗十方道。
钱加多立时补充:“男人不色急,脑子有问题。”
“天哪,我跟你们俩搭档才是有问题。”娜日丽无语到直掉下巴,她苦着脸道,“这么幽雅的地方,你俩别恶心成不?”
“这就是个恶心的案子,有洁癖的话你趁早别参与。”斗十方道。
娜日丽怒道:“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涉及女嫌疑人所以向组非让我上。他们几个真不够意思啊,各找各的搭档,就给我留了个这货。”
这货自然是指钱加多了。钱加多不悦了,不屑地道:“真没良心,长安办案我伺候你比伺候坐月子的还操心,都喂胖了你五斤你咋不说?”
斗十方乐得一下子笑扑在桌上了。娜日丽却是快被钱加多气哭了,她气得重重地踩了钱加多一脚,不料踩错了,踩得斗十方痛得嚷了声。一旁的钱加多冷笑着说:“呵呵,早防备着你了,真以为我傻呀。”
这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货,斗十方拦着娜日丽别跟他较劲,越较他越来劲。还好送咖啡的服务生过来了,钱加多替他们接着,把咖啡小心翼翼地放到娜日丽面前,自己和斗十方却是拿着啤酒慢啜着,喝着还对娜日丽做着鬼脸,娜日丽直接无视了。
“有意义吗?”娜日丽问,案发后两个月再来初始现场,她实在想不出意义何在,看斗十方这放飞自我的样子,她开始觉得有点儿期望过高了,提醒道,“咱们来这种地方不合适。在刑警上我办案时,这种地方只要一亮身份,身后马上会跟一群保安。”
钱加多要插话,却无话可说了,他看了看斗十方,催道:“娜姐跟你说话呢,你丫是村里出来的,别搁我们面前装深沉啊。”
“我再装也不会比你沉啊……呵呵,我在想,如果想找到这个骗子,应该从哪儿入手。那唯一可能找到的地方,还不就是她出现过的地方?所以必须来啊。”斗十方道。
“这可和刑事侦查上案发现场能提取痕迹和找到目击者不一样啊。”娜日丽摇头道。
“既然监控都没有捕捉到她,那找目击者也就没有什么意义。骗子,无非是制造错觉趁机得手,这个错觉包括思维上,也包括视觉上的……敢在这地方作案,绝对是个高手啊。”斗十方说着。一到思考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有点儿迷离,这就有点儿像钱加多,乱看在场的美女,仿佛都是“仙人跳”的嫌疑人似的。
“说起来,你好像还没有以警察的身份正式办过案吧?”娜日丽啜着咖啡,想起这档事来了。这可能要犯一个更严重的错误,不管是货到付款还是虚拟传销,斗十方都是以侦查员的身份参与的,根本没有独立办过案。
“不影响,无非是找到真相而已,办案程序你来把握……别忘了,我见过的嫌疑人,比你们一个队抓过的还要多。这里面其实有个切入点,我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办案人员都忽略了。”斗十方道。
“什么?”娜日丽一喜,钱加多也跟着凑近了。
“出身……就是那种以行为模式、习性,再缩小甚至确定嫌疑目标的方式。”斗十方道。
娜日丽眼睛一突,愕然地道:“你不会比多多还白痴吧。我们最大的能力也就是查查监控,排查一下线索,虽然我们现在的建制级别提高了,但也顶多算是隶属经侦支队下属的反诈骗中心,再下属的一个独立行动组。你是盗版美剧看多了吧?把自己当FBI了?”
“哦,我明白了。”钱加多终于逮着羞辱斗十方的机会了,指责道,“这是装逼成瘾,想装个FB……I?”
娜日丽一瞪眼,钱加多悻悻地不敢多扯了。
斗十方却是毫不介意地道:“无非是点犯罪心理的知识,最早的心理学著作在中国,叫《关尹子》,和《道德经》同期。别意外,我是中文系出身,懂点古汉语……这本书提出了一个‘心、物、道’的理论,认为见物便见心是初级阶段,还有一个叫‘意、识、思’,讲的意思是意识具有变动性和自觉性两个特点……这是个普遍理论。简单地讲,就和现在屁股决定脑袋的论调是一致的。”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娜日丽愣了。
“见物便见心。你身处的环境,熟悉的方式,你的穿着、行为、成长的影响等等,都能体现出你这个人的出身……也就是见物便见心。比如,刚才在观府巷见过的那些站街妹,她们可能衣着暴露地出现在这地方吗?比如那些塞小卡片招嫖搞‘仙人跳’的,能进入这种环境吗?……再比如,就咱们这样的,坐这儿都显得格格不入,明显看得出你不属于这个阶层。”斗十方道。
娜日丽若有所思地四下瞄瞄,思维被带出了点灵光,她犹豫道:“对呀,这样最起码能缩小目标范围,普通人不可能和一个外国人那么容易地交流……这个案卷上有注明,嫌疑人懂法语,从这个群体里找,那范围就会缩小很多。”
“任何伪装你都可以看作是意识的变动性,这个不好捕捉,但意识养成的自觉性,那是不容易改变的。比如,男人不管什么阶层的,不管什么品种的,好色这种意识的自觉性他不容易改,看见美女总要多看几眼……比如骗子,不管怎么变化,他们的目光肯定是盯着钱走。从这个角度考虑,那问题就来了,什么样的作案才能保证每次都不落空?”斗十方问。
这一次娜日丽反应过来了,好歹也进反诈骗中心这么久了,她脱口道:“有同伙?!”
“对,这就是骗子意识的自觉性,‘仙人跳’没有走单帮能玩的,最起码还应该有一到两个同伙,否则你们总不至于认为,她的运气就这么好,每次宰到的都是肥羊吧?索菲特兰这一例,现金六千法郎,古董表一块,随身的笔记本一台,还有一台限量版的都彭打火机,这一例案值就十几万了,就逮得这么准?‘仙人跳’里失手的情况太多了,不是收获很少就是盯错了人,再不就是玩砸了,扮仙女被肥羊XXOO一顿,都可能发生。”
“失败的情况,也不会有人告发啊?也到不了案卷里呀?”钱加多道。
“失败了,还不就顺理成章成卖淫嫖娼了?”娜日丽小声道。
“你们觉得这地方是谈嫖资的地方?要是的话,成本可就太高了。”斗十方反问,笑了。
看看四周幽雅的环境,钱加多一拍脑袋明白了,指点道:“这绝对不是招嫖,而是艳遇。”
“对,能驾驭这种环境的女人,仅仅挣点出卖肉体的钱,那太小看她了。”斗十方道。
娜日丽兴趣上来了,顺着这个思路说:“所以,盯着有前科的失足女,这个方向是错误的,可能她根本不在这个群体里。”
“肯定不在,还有躲避监控的方式,你们不至于认为那些工厂下岗、学都没上几天出来混的失足女能有这本事吧?追查赃物也没有线索,不是藏着就是销赃到了外地,这种渠道怕是也不好找。还有监控一直找不到她离开的影像,甚至面部识别软件当时连相似的都捕捉不到,那说明肯定是有高明的化装手法,可再高明的化装,不可能连疑似的也没有啊……这个点,我们就从这个点切入,如果能找到她是怎么消失的,那就有可能找到消失的她在哪儿,即便找不到她,如果能锁定疑似的同伙,也同样有可能找到她。”斗十方道。
“对。”娜日丽拍案而起,兴奋道。这重重一响可失态了,四座都看着她,她一紧张,拉着斗十方就跑。
钱加多急着跟出来。后面的服务生也紧接着追出来,拽着钱加多客气地提醒着:“先生,还没买单呢。”
钱加多回头付了款,再追出来时,那两位已经把车倒出来了,等钱加多一上车便急急地开走,要重启这一谜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