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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十年你还有今天的豪气,我就赞同你。”程一丁笑道。
斗十方回头看了眼满脸沧桑、未老先衰的程哥。这位处处透着生活不如意表象的程哥向来话不多,即便是丧气话,也透着善意和关切。斗十方揽着他,重重拍拍他的肩膀附耳道:“你不就是十年后的我?不照样豪气干云冲在最前?我没有多高尚,只是非常恨卖假药假保健品的,在骗子群体里,他们这些人都是败类,我爸就被坑过,所以我今天特别冲动……以后不会了啊。”
他笑着解释着,一瘸一拐走向打饭的窗口,几位同事兴奋地抢着给英雄打饭端汤,还有几位特八卦的女警围着问长问短。哦哟,以斗十方为中心把全局的注意力可都吸引完了,钱加多可被冷落了,还好有程一丁关心,坐在他旁边看着钱加多气不打一处来,报复性地往嘴里塞吃的,边吃还边翻白眼剜抢走他风头的斗十方,诅咒道:“他有啥了不起的,咱们抓到人的没人关心,这被狗咬了的还这么嘚瑟。”
不爽,非常不爽。程一丁边吃边笑,想想今天的疯劲,一点儿也不后怕,就是有点儿打心眼里喜欢上这俩疯货了……
有人欢喜,有人失望
“……现在播报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下午,我市警方成功打掉了隐藏在我市半亩地社区城中村的一个制贩假冒保健品窝点,现场抓获涉案嫌疑人五名,起获各类假冒保健品两千八百余件,涉案金额两千余万元。本台记者就此事采访了警方发言人……”
市局五楼会议室里,陈颢元局长摁着遥控器,似乎就等着这条新闻播报,播报到警方发言人,他摁了暂停,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与会人员。这是各分局长、各支队长参与的临时紧急会议,难得有这么一次气氛颇好的大会,局长笑容所向的是坐在中间的俞骏和向小园。那位在新闻里发言的副局长带头鼓起掌来。这场合让向小园、俞骏莫名地有点儿激动,两个人站起来,向领导和同事敬了一个礼。
“大快人心啊,我们需要这么一个有代表性的事件来彰显一下我们反诈骗的决心和力度。看网上的舆情,一边倒地支持我们警方啊。”副局长笑道,然后自谦了句,“下午我替你们发言了啊,虽然有点儿脸红,可脸上也有光啊。”
众笑,这个开场说的就是会议的主题了,陈局长却没有直入主题,而是思忖道:“如果记得不错的话,上次开会部署夏季治安防范,各分局、支队,包括直属,给我扔回来一堆麻烦案子啊,一个‘仙人跳’案,拖了八个月;几起预付费调解,两个月解决不了,从调解到仲裁,又回到调解上,这么点小事,占用了大量警务资源不说,还放到办公会上;还有一个就是今天了,各派出所、分局辖区屡屡发生保健品骗老头、老太太的案子,翻来覆去是死活解决不了,甚至还有我们民警的家属给骗子交学费……当时大家说的是难如登天,现在,反诈骗中心刚结束股票配资诈骗案,用了五天时间,来了个快刀斩乱麻……你们,谁还有意见提提?”
有一家太优秀,就显得其他人太落后,与会的有不少当时提问题的,都羞愧地低下了头,相比之下,自己确实有点儿那个了啊。
这时候向小园也有点儿脸红地看了俞骏一眼。还好,主任毕竟是主任,脸皮较厚,他见无人发言,谦虚了句道:“陈局,我们其实没有那么优秀,这里面确实也有运气的成分。我们小组里有一位特殊人物,曾经在诈骗团伙待过,恰巧这个搞保健品诈骗的他认识,于是顺藤摸瓜,连他也没想到,能逮到这么大一条鱼。”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的表现。”陈局长不吝赞美言辞,直言道,“差不多一年前,我就是在这个会议室给你们布置的任务,当时都觉得难如登天,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嘛,八大骗的首犯杜其安落网,逆风的地下黑产你们端掉他一个窝点,长安虚拟传销诈骗案涉案二百余嫌疑人……战果累累啊。你们反诈骗中心这个X小组啊,声名鹊起啊,不止一家兄弟单位想淘我点信息,我都为了保持神秘感没告诉他们……其实没什么神秘,就是我们各单位抽调的小警员。”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这话锋一转,进主题了,就听领导讲道:
“大家想一想,如果他们还在原单位,一定泯然众人矣,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可为什么会出来这个‘橘生淮北则为枳’的情况呢?我觉得主要还在思想上。不要觉得小案小事不起眼,嫌麻烦扔到一边,小事堆起来就成大案了。十几年前,我听说个电话诈骗,骗了谁多少钱,还觉得新鲜呢,发展十几年看看成什么情况了,电信诈骗直接成犯罪领域发案率最高的一类了……保健品诈骗也是这样,别觉得骗个老头、老太太是小事,一家骗几百几千,全市多少老人呢?这种关乎群众利益、关乎我们执法形象的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要求啊,大家打起一百分的精神来,以本案为契机,把全市类似的丑恶现象来一次大扫除。”
掌声,这是布置任务的前奏,副局长接话了,敢情此次一反常态选择公开警情,为的就是接下来的任务:要开展以各分局为中心,各派出所为前站,各经侦、刑侦为依托,以“打团伙、挖窝点、断财源”为中心,全方位发动群众积极参与的大行动,主题叫:净化城市空间,打击保健诈骗!
可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吧,俞骏和向小园怎么一点儿激动的感觉都没有呢?
“……目前警方已经公布举报电话,向全社会征集线索。同时呢,我也提醒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针对老年人的保健品诈骗犯罪现象,在我市时有发生。如果您家里有老人,一定多回家看看,多和老人沟通,我们多一份孝心,可能骗子就少一次机会……”
新闻播报近尾声,周修文关了视频,他和巫茜此时已经踱步到了离反诈骗中心不远的地方。这个突发的案情打乱了他们的安排,市局有临时紧急会议,省厅也就此事在开会讨论,他们只能暂且坐着冷板凳了。
“中州警方处理得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在现在这种舆情下,群众会一边倒地支持,都对这些人恨得牙痒痒。基层警方是苦于案值太小,报案追查都不能及时跟上,现在好了,一个窝点会牵扯出大量的嫌疑人、赃款、渠道信息,完全能够借此把类似犯罪势头给打下去。”周修文点赞了句,不过他对这类案情却是兴趣不高,点评末了,百无聊赖地装回了手机,眼光看向了反诈骗中心的方向。
“肯定还在加班。”巫茜道,又补充道,“我们这个职业,从上到下都一样。”
“进去看看。”周修文直接抬步了。
巫茜追着问:“组长,您是对这个中心有兴趣?还是对这个人有兴趣?”
“你说的是被狗咬的那位?”周修文问,语气怪怪的。
“呵呵,是啊。”巫茜按捺不住笑了。第二次见面,和头一回反差太大,她还没有消化掉。
“有,还真有,但问题太多啊。我们追的是一个虚拟世界的高手,这个人连电脑都用不利索,你从代码里找到的线索,我觉得就是解释他也听不懂。”周修文道。
“黑客的精神实质,其实就是诈骗,社会工程学表现得尤为明显,逆风的主要活动领域,也就是电信诈骗。我们需要的是和骗子思维同步的人,即便找不到人,也应该能为我们指明方向。”巫茜道。
“你太高抬他了。”周修文语气里有几分不屑。
“第六感,也许确实高抬,但能引起您如此强烈负面情绪的人,我觉得值得我高抬。”巫茜开了个玩笑。不过她也实在搞不明白,周组长为什么就处处看斗十方不顺眼。
这不,委婉的提示又起反作用了,周修文谈兴已无,保持他的沉默肃穆了。
两个人亮着证件进了经侦总下属的这个单位,沿着办公楼走了一圈。楼里确实在加班。这里的信息监控是七乘二十四小时制,再加上这个突发案情,估计要忙活一段时间了,而且这里的科技化程度很高,进不了核心办公区域。巫茜联系了向小园,向小园给了个远程授权,直接扫码就进去了,不过千篇一律的电脑、监控、数据分析台,在这两位大家眼里已经没有什么新奇。两个人走马观花看过之后,从办公楼出来,驻足片刻。周修文犹豫道:“有兴趣去看一下他们宿舍吗?”
“这个合适吗?”巫茜不确定。
“脱了这身官衣才见个性,穿着都一样。”周修文道。
“好吧,您是头儿,听您的。”巫茜摊手道。
两个人踱向后院,宿舍楼很好找,就在眼前。警务单位这里可不设门禁,两个人直接进楼了。上楼的方向标着女警区,男警就在一层。看来,这个以宣传和网络监控为主的单位,也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至于去的方向根本不用找,站在楼口就能听到阴阳怪调的唱腔。两个人驻足细听,那唱腔听着听着就不对味了:
一呀一更里呀,月儿亮堂堂,小秃子我娶媳妇喜气洋洋,用眼往里瞅呀,瞅见了美娇娘,花枝招展地她坐大床上,上前抱着俺的美娇娘。
这厮太莽撞,小奴实在不能让,一见秃脑瓜,气滴俺脸发黄,叫一声小秃子你丧尽天良,骗俺跟你拜花堂。晚上咋睡觉啊,把俺吓一跳,一不像葫芦二不像瓢,好像牛蛋没长毛。
二呀二更里呀,狗叫半夜多,叫一声小娘子你听我把话说,别看我毛少我家产多。黄牛喂一对呀,毛驴喂两个,圈里的老母猪下了一大窝,房后还有一群鸡鸭鹅。
小奴我听此说,气滴我直跺脚,叫一声小秃子你快别说,再说气死我。黄牛做你滴妻呀,毛驴当老婆,搂着老母猪给你暖被窝,再给你下上一大窝。
两个人尴尬地互视着,那唱腔中还带着男人的笑声,方言俚语小污调子,听得巫茜不自然地抓挠腮边了。声音蓦地小了,他们听到了一个男声:“十方,你不是最爱听这小调吗?我们招募你的时候,你还在夜场驻唱呢……受伤了兄弟们来安慰你啊,来,给兄弟们笑一个。”
“滚,老子屁股疼!”斗十方的声音。
又一个男声:“大邹你别献殷勤啊,不跟我们去,打小算盘,把自个儿算住了吧?立功没你的份啊。”
“哎哟,天地良心啊,主任安排我把会议室打扫好,布置好,还把投影仪都重装上。你问问陆虎,是不是啊陆虎……好像接待谁呢,结果你们一家伙捅得全乱套了,没看今天全员加班了?”
“这个窝点肯定要牵出大案来了。”
“哈,对咱们来说,那还叫大案。”
“哟,这话说得对,得干一杯。娜姐,来,干一杯!”
敢情还有位女的,而且在喝酒。他们要扭头走时,却听那女声说了:“要接待的人啊,咱们今天见了,记得不?跟俞主任去现场那俩,一男一女,男的长得老帅了,看得我想扑上去。”
一阵放肆的笑声。有人问:“娜姐,那你咋没扑呢?”
“哎呀,都破相了,不好意思撩帅哥了。”女声道。
又一男声说了:“那妞也漂亮,就是个子矮了点,否则能和咱们组长分数持平。”
“别光看脸蛋,脸大着呢。那不是长安那两位吗?警衔亮出来吓死你。”一男声。
“哼,扯淡,他们解决不了的事,不还得求咱们出马?长安就捡了咱们个现成便宜,我觉得咱们这活儿干得不对啊,怎么老是咱们娶媳妇,别人进洞房?好容易端个窝点,回头又成各单位的案子了,我倒没啥,就是可怜斗哥,被狗白咬了,连工伤都没法算呀。”有个男声在嗤笑。
“哟,多多现在有集体主义精神了啊,不容易啊,是不是啊同志们?”
“真不容易啊。我证明,你们绝对看错多多了,下午这家伙拎条板凳腿打架,甭提多利索了,五个有四个是他放倒的,是不是啊娜娜?”
“就是,我都受伤了,他一点儿事没有。”
“哈哈哈……你们正式警察太过分了,打了人还硬安到我头上?哈哈哈……不过我也确实挺神勇的,不是我吹啊,我几个堂姐一有事了,一准叫上我,打架赢多输少,吵架更厉害,我从来就没输过。今天嫌疑人是男的,要是老娘儿们,都不用动手,我直接骂都骂哭她们。”
哈哈……笑声此起彼伏,那间宿舍热闹非凡,而走廊里的两位已经出去了。
周修文前行着一言未发。
后面跟着的巫茜心里又气又好笑,她眼神复杂地回看了一眼那间宿舍的窗户,心里有点儿失落地道了句:
恐怕这个小组在周组长那里,要PASS了……
举报热线电话:××××××××,注:知情群众可就近到各派出所报案。
新闻末尾,显示着提醒字幕,节目完了字幕还在电视屏幕上。看着电视机的这位“群众”目瞪口呆,其人矮胖,坐在沙发上像一坨健身球——不,加上锃亮的秃顶像两个球。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就着衣袖擦擦脑门上的汗,然后惊慌失措地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这下全完了……”
可能没人会想到,此人恰是开健身房,收了费赖账的石金山石老板。敢情他还是多种经营者呢,没想到生意连连出事,这打击简直叫痛不欲生啊。
“石叔,没事,什么完了啊?”
旁侧一个獐头鼠目、形容猥琐的男子,赫然是消失数月的傻雕。此时他摇身一变,已经西装革履了,只不过再好的装扮都掩饰不住这股子天生的坏人气质。
“狗东西!”石老板上前几步,揪着王雕的衣领子,愤愤骂着,“半亩地那点是你这家伙找的。”
“那不是您也同意的?经营我都没露过面,怨不到我头上啊……石叔,您也是老江湖了,干咱们这行,就跟当婊子一样,得时刻做好被人凌虐的准备啊。”王雕很有自觉地道。
不说还好,这话气得石老板直翻白眼,还没开口。王雕又抢白了:“您过得太安逸了不经事,这多大的事啊,房是租的,人是雇的,您更没露面,即便抓着我,您还不知道我的信誉?进去过七八十来回了,谁也没咬过。”
“不是。”石老板气得一放傻雕,怒道,“老子心疼钱哪,几千箱货,那可都是钱哪,早知道多分几处……哦哟哟,这比掉肉还疼啊。”
石老板捶胸顿足,敢情是损失的钱让他痛不欲生了。这个王雕就没办法了,只能苦着脸瞅着他,等石老板缓过这股子劲来,才提醒着:“别光顾心疼,该擦屁股了,知道您的就我和周扒皮,我准备把他带走躲躲风头。您这头得停了,啥也甭干,出去溜达溜达。过了这段风声再回来。”
“唉……”石老板想想,只能如此了,他颓然地坐回到沙发上,抚着额头道,“他妈的流年不利啊,开个健身房收个智商税,差点被雷子咬住;妈的弄点保健品,还直接被抄老窝了……这咋故意跟我过不去呢,半亩地那村里,几乎就没真货,都是假冒伪劣。有道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凭啥光抓我不抓他们啊。”
王雕解释道:“那不一样,人家三块卖五块,都知道假的。咱们三五块得卖好几百,再说了,东北招的这拨人也忒过分了,逮着个好忽悠的就往死里薅,有的一个人就薅人家十几万,那能不出事吗?咱过去这明四暗四八大门,讲究行行有门,门门有道……咱们做得过了啊。”
“妈的,轮得着你教训我?”石老板怒道。
王雕尴尬了,弱弱地说:“叔,我哪敢教训您,就是提醒下,朱叔一个人出走,折在海外。杜叔现在也不知道咋样了,破财消灾,只要人没事,就不是什么大事。”
一提到这个,石金山黯然了,又是长长一叹,郁闷地思忖良久未语。王雕提醒该走了,他才摆摆手送客。王雕刚退出掩门,还没走,就听到了屋里乒乒乓乓摔家伙什的声音,看来这趟损失确实不小,估计石老板这口气得消化一段时间。
其实有啥想不开的?从派出所到拘留所到看守所直到监狱,已经住遍的王雕对此很是不屑。和别人比,石老板算得上成功人士,有房有车有老婆,车和老婆都不止一个,就这处住宅在中州怎么着也得百十来万啊,搞保健品顶多折了点利润,没伤着本金都这么想不开,真是的。
他警惕地出了门,拐出胡同,钻进了一辆厢式面包,上车即走。开车的赫然是和他一起溜走的包神星,后面黑洞洞的车厢里,塞着已经吓破胆的大丫、二丫,以及周鹏。这位“周总”身世几不可考,反正王雕认识他时,他就是道上有名的皮溜子,就是那类跟着哪一类骗子都能搭伙的,人送外号“周扒皮”,那意思是,再穷的被骗目标,他都能扒下层皮来。
不过今天他被吓得不轻,要是提上一盒两盒被逮着,那顶多胡搅混赖被派出所教育一通,再不济拘留几天也放了,可今天是老窝被抄了,这有多大罪名,想想都怵。车一开动,周鹏小心翼翼地问:“傻雕,这事有多大?”
“你穷得脑门毛都没几根,能有多大事?”王雕斥了句。
周鹏不乐意了,一捋半秃脑袋道:“这和我脑上的毛有啥关系?房可是我租的,回头不会找我的事吧?”
“啧,当马仔得有马仔的自觉。老板出门你拎包,对吧?”
“对。”
“那老板犯事你扛包,对吧?”
“我去。”
“该来的逃不掉,别瞎操心,我们换个城市玩几天。大丫、二丫,都出过国了,还这么没出息。”
“没有没有,雕哥,我叫赵成功。”
“嗯,我知道啊,还是大丫好听。二丫,你怕了?”
“我怕啥……有雕哥您当主心骨呢,要不是您提携,我们还在长安流浪呢……哎,对了,雕哥,我们碰见斗哥了。”
“哪个哥?”
“斗什么方,就是在长甸逃跑被打得老惨的那个。今天碰见我们了,妈的又抢了我们二百块钱。”
“别招惹那孙子,难缠呢。咱们吃饭凭的是脖子上这颗头,可不是拳头,那种人少来往,长安那事儿,你们还没长记性?费老板牛吧?进去了;飞哥够牛吧?折了;蜻蜓那夜总会牛吧?全端了……干咱们这行得低调,闷声发财才是王道。”
王雕训着话,看氛围似乎已经成了这拨人的领队。说到这儿周鹏就纳闷了,小声道:“咱们够低调了啊,就这都出事。”
“多大事啊?货哪儿来的,你不知道;钱怎么走的,你更不知道。上门骗老头老太太掏钱,和你也没关系,你顶多就是别人雇着讲了讲课,东西都是免费发的,有多大事?”王雕轻描淡写,把周扒皮的罪责给轻飘飘地解释了。
“对呀?!还是傻雕里头住的时间长,有见识。”周扒皮夸赞了句,听得王雕直牙酸。前头开车的包神星哧哧直笑。
一说开了,他们的心就松了。等车驶出市区,上了环城高速,全车人就整个放松了。借着夜幕的掩护,这群保健诈骗的始作俑者集体出逃了,很快把留下他们罪恶的城市远远地甩在身后……
小案大恶,姑息必错
半亩地社区案发后23小时,差不多整整一天的时间,张英才走出了实验室。一个团队忙乎了一天一夜,密封的实验室里弥漫着难以描述的刺鼻味道,这是分析成分用多种化学方式的后遗症。她走出门摘下口罩时,新鲜的空气扑鼻而来,几乎让她有点儿眩晕的感觉。
一纸实验报告递给了在场等候已久的市局来人。那人看了眼,然后直接说:“看不懂。”
同行的几位哄地笑了。张英对这些大老粗爷们儿报以理解的一笑,解释道:“你们提供的样品,我的小组做了十次实验,结果可以认定其中的一类成分,就这个,格列本脲,这是个降糖西药成分。”
“也就是说,那些保健品非法添加了西药成分?”来人问。
“对,不光格列本脲,肯定还有其他成分,你闻闻这味道就知道了。我们这儿不具备检测微量的能力,更详细的报告还得再等等。”张英道。
有人开骂了:“这群孙子真缺德啊。怪不得那些老年受害人一直说这保健品有疗效,这哪是保健,简直是投毒啊。”
“也对,非法添加西药成分未经科学配比,在我国是明令禁止的。比如这种,可能导致低血糖,损害肝、肾功能等,算不上投毒,也算得上在食品中非法添加有毒有害物质……张副局,咱们哪个队立功了?据说窝点查抄到了几千箱,我看新闻了,这要流到市面上,可得坑不少人呢。”张英道。
“反诈骗中心那个牛×小组呗,嘿,我们走了,局长等着这份报告呢……哦对了,有两位同行通过厅里要见你,招呼一下。”这位副局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