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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面的成分极为常见,基本整个市的行道树上都能发现。
“竹梨先生,要不我们先去确认一下宫下女士的公寓附近有没有染井吉野吧?”
“嗯。”
“好!”
水元跑向办公桌,抓起崭新的工作包。竹梨也走向自己的座位准备拿上衣,但是被老代拽住了。
“那家伙知道那场事故吗?”
他瞥了一眼水元。
“不,我没对他说。”
他们说的是六年前的夏天,发生在弓狩庄门前的死亡事故。肇事车辆是十王还命会的车,当时坐在后座的人就是宫下志穗。肇事司机是她在侍奉部的下属。那场事故有个唯一的目击者。目击者的证言证实了司机的说法,即当时车辆的行驶速度在法定范围内,是死者突然以无法回避的状态跳到了汽车前方。警方以过失驾驶致死伤罪逮捕了他,最后检察院决定不起诉,现在那人还在十王还命会的侍奉部工作。
“因为跟这次这件事没关系,课长也吩咐我不要提及那起事故,甚至不要去想它。”
很好,老代说着,摇了摇头。
“要是在调查过程中动了私情,肯定没什么好事。”
“没错。”
不能想。
必须忘掉。
很想忘掉。
“我也觉得这是正确的判断。”
其后,竹梨与水元离开警署,前往宫下志穗的住处。他们开车在周围绕了几圈,发现周围既没有公园也没有带院子的民房,唯有空荡荡的道路旁种植着一些悬铃木。
当然,这里不会出现樱花瓣。
(二)
“那是当然,我们都乱成一团了。毕竟宫下君可是侍奉部的主心骨。”
守谷巧双手交叉,搭在看起来很昂贵的实木办公桌上。竹梨和水元并排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由于位置较低,只能仰视守谷。不管是谁来到支部部长室,必然都会形成这个状态。
他们确认过宫下志穗的住处周围没有染井吉野后,直接来到了十王还命会虾蟆仓支部。
“因为不能给各位会员增添麻烦,我们从昨天开始就在拼命补救。一是为了不让会员人心动摇;二是为了保证侍奉部的活动跟之前一样井然有序。”
守谷的声音很不可思议。嗓音低沉,音量也不大,但是传得很远,虽然没什么起伏,倒也不会给人留下单调的印象。竹梨刚才一直盯着他的厚嘴唇伴随着话语翕动。
“请问您如何对会员解释宫下女士的死亡?”
水元在旁边问道。他们开车过来的路上,竹梨已经跟他说好今天的问话由他来做。水元一听这话,就像灌了一大瓶提神饮料似的两眼放光,连竹梨都能听见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而且直到现在,他还是没能完全平复下来。
“我们现在的统一说法是猝死。因为我想,她本人也不希望会员知道自己是自杀吧。”
“请允许我重复一下昨天的问题。请问您对宫下女士自杀的原因有什么头绪吗?”
守谷转头看向窗外的阳光,也不知是否假装,总之貌似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回答:
“没有呢。”
“是吗?”水元嘀咕着,用貌似专用的笔在腿上那台B5尺寸的平板电脑上写了点什么。署里并没有规定调查和问询时要用什么做记录,不过包含竹梨在内,大部分刑警都用警署小卖部卖的笔记本。其中也有部分人在文具店挑选自己喜欢的本子。不过用平板电脑的,他还是头一次见。竹梨瞥了一眼屏幕,上面排列着细密的手写文字,最下方潦草地写着:“(约5秒间隔)没有呢。”
“那么接下来,请让我再确认一次守谷先生前往宫下女士房间时的场景。您一开始按了好几下门铃,但是没有得到应答,于是您就联系了公寓物业格雷护家。后来中川社长亲自赶来,打开了玄关门锁。您拉开玄关门的时候,感到那扇门异常沉重,同时闻到了一股异味,没错吧?”
他仿佛早有准备,一番话说下来无比流利。
“没错。”
“后来,您从大约十厘米的门缝里观察室内,发现里面没有人。接着,您才在玄关门背后发现了宫下女士的遗体?”
“正是这样。”
原来如此—水元点点头,他的侧脸露出了抓住把柄的兴奋。
“……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守谷用表情反问为什么。可能是为了加强接下来这番话的效果,水元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
“在那种情况下,一般会先查看门背后,而不是房间内部吧?因为门后就是让玄关门变得那么重的东西,一般人应该会去看那里才对,不是吗?更别说屋里还传出了异味,肯定会想那里有什么东西才对吧?”
水元说话时,守谷的神情出现了层层递变。先是些许惊讶、好奇,然后变成怜悯,最后整张脸都变成了很抱歉的表情。
“警察先生……水远先生?”
“是水元。”
“水元先生,不好意思。你用万能钥匙打开过独居女性的家门吗?”
“没有。”
“那也没有开门时感到异常沉重,或是突然闻到异味的经验,对吧?……哦,谢谢。”
守谷朝门口露出了微笑。
“这是内人,负责管理这里的自治部,相当于普通公司的总务部。”
守谷的妻子端了茶进来,只是对竹梨两人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在茶几上放下两个茶杯,又在守谷的办公桌上放下一个茶杯,然后就出去了。听说此人跟守谷同岁,不过因为没怎么打理的头发里掺杂着白发,人虽然瘦削,双颊的肉却严重下垂,看起来比守谷老了许多。
守谷夫妇并非居住在这里,而是住在离支部不远,稍微远离住宅区的地方。两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到这里来,几乎整天都待在这里。
“总而言之,事实就是如此。”
守谷回到刚才的话题,啜饮一口茶水,然后继续道:
“现实并非给小孩子玩的猜谜游戏,也没有规定一切问题必定存在解答。就算您说不自然,对我而言那就是自然,所以我无话可说。”
水元的侧脸突然绷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回话,而是用笔尖狠狠戳着平板电脑写了几个字,最后在屏幕上向左滑了一下。画面上显示的页面变了,上面同样写满了字。
“还有一个问题。守谷先生先按了宫下女士的门铃,但是无人应答,于是联系了格雷护家。请问您打完电话之后,是在哪里等到了中川先生?”
“在宫下君房间门前。”
“那么,您也是在房间门前给中川先生打的电话,对吗?”
“在我车里。”
听到守谷这样回答,水元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
如果他刚才回答在门口打电话,那么中川到达时,守谷自然就拿着自己的手机。如此一来,就跟他昨天的证词产生了矛盾。因为守谷发现宫下志穗的遗体并报警时,曾经说过自己把电话放在了车上,所以请中川打了报警电话。
水元好像做了各种准备,意图戳破对方的谎言,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起到了作用。是守谷比他更胜一筹,还是他真的没有撒谎?
“毕竟这种话我不希望让别人听见,所以才走回车上,关着门打了电话。然后中川先生说他会过来开门,我就回到宫下君的房门前去等他了。当时好像把手机忘在了车上……抱歉。”
守谷那边传来轻微的振动声,只见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微微抿了一下厚嘴唇,重新看向水元。
“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我这边还有点事情。”
水元飞快地左右滑动平板电脑的页面,那副样子就像考试结束前还没写完卷子的学生。
“差不多行了吧?”
竹梨小声说道。水元又翻了几下,最后一脸不甘心地关掉了平板。屏幕变黑,映出了天花板的模样,远比合上纸质笔记本更能凸显出结束的感觉。这玩意儿可能不太适合用作刑警的工作道具。
竹梨两人站了起来,守谷也撑起身子,绕过办公桌走向房门。
“下次最好能提前联系我一下。”
他没有看着水元,而是看着竹梨说。
“不好意思,下次一定。”
“直接拨打昨天留给您的手机号码就行。我送两位下去吧。”
来到洒满阳光的走廊上,守谷关了房间门,还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上了锁。
“为什么要上锁?”
水元故意用怀疑的声音问了一句,其实可能是虚张声势。守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刚刚锁上的房门,露出爽朗的微笑。
“在这个注重保护个人信息的时代,您的提问真让人吃惊啊。”
“不过这里是支部大楼吧?”
“虾蟆仓警察署难道每扇门都不上锁吗?”
“不,警署平时有各种人出入。”
“这里也一样。”守谷摊开两手说。
“我们不会阻止任何人进出。尤其现在是樱花季,许多非会员都会来到支部院内赏花。当然我并没有怀疑他们,不过数据保护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等到出事可就晚了。”
方才竹梨两人穿过前院时,的确看见了市民在散步赏花。今天是星期日,还有许多人一家出行,因此人数众多。
“请问您平时需要保护的都是什么数据呢?这个问题仅作参考。”
水元又问了一句,可能是想尽量拖延时间,继续近距离观察守谷这个人。
“那当然是各种数据都有。许多会员并不希望周围的人知道自己入会了,所以我们身为宗教法人,为会员严格保守秘密也是分内的工作。现在跟以前相比,数据已经变得非常小,轻易就能带走。所以啊,电脑需要上锁,房门也需要上锁。”
说着,守谷转身走了起来,竹梨两人也跟了上去。穿过回荡着脚步声的安静走廊,走下宽阔的台阶时,水元又向守谷询问了十王还命会的教义。
“所谓十王,就是以阎魔大王为中心,决定人死后去向的十个王。这些王负责判断人死后应该转生到六道,也就是地狱、饿鬼、畜生、修罗、人、天的哪一道。不过这都是佛教的教义,跟我们的教义不一样。我们会与十王进行交涉,令其不计死者生前善恶,直接转生到人类世界。所爱之人去世后,希望那个人重回人间是理所当然的愿望。我们为了实现人们的这种愿望,不过是帮了一点小忙。”
就像算好了一样,守谷说明完毕的同时,他们也来到了支部正门。两人对推开玻璃门的守谷行了一礼,走到外面。春日的天空澄澈清朗,视野上半部分是一抹无垠的蔚蓝,就像小孩子玩的气球。
“要试试吗?”
竹梨嘀咕了一声,水元也压低声音回答:
“试试吧。”
他们没有径直走向敞开的大门,而是绕到了樱花树下。回头一看,守谷还站在玻璃门内看着他们。大门左、右各栽种了五棵樱花树,他们混在市民当中,缓缓漫步在树下。春风拂过,樱花散落,周围响起一片感叹。事实上,这片花吹雪的确无比美妙。
“粘上了吗?”
水元整个人转过来问。
“嗯,有一片。”
水元干净爽利的短发上落了一片樱花瓣。
“我呢?”
“没粘上。”
“可能因为头发都没了吧。”
走回停车场的路上,水元尽量保持脑袋不动。
“我来开吧?”
“不,我来。”
两人坐进车里出发了。
行驶在市里,竹梨问平板电脑好用吗,水元回答很方便。
“触屏笔只要用惯了,就会觉得比普通笔在纸上写字更舒服。因为它不需要笔压,还能写出笔锋。”
“你会书法吗?”
“我有段位。”
“到时候可能还会抓你去写牌子啊。”
“啊?”水元脸上满是兴奋。
“那好棒啊。”
警署内部建立调查本部时,贴在办公室门口的纸招牌通常由署里持有书道段位的人来写。以前在虾蟆仓警署写招牌的人是隈岛,现在则是刑警课长。
“棒吗?”
竹梨含糊地歪着头,拿出插在西装内袋的圆珠笔。当时他还在跟隈岛搭档,第一次因为竹梨的功劳逮捕到嫌疑人时,隈岛便把这份礼物塞给了他。他总是抱怨竹梨写的文件看不懂,可能是想让他练练字吧。这支水性圆珠笔写字十分顺滑,多亏了它,竹梨觉得自己的字确实好看了一些。
跟隈岛搭档的最后一起案件—梶原尚人在虾蟆仓东隧道出口处被石头砸死一案已经过去六年,至今仍未解决。调查没有任何新发现,随着时间过去,署里负责案件的人也被减员,后来竹梨也被解除了任务。不过那起案子始终在他脑海中萦绕不散,每次看到这支圆珠笔,他都会想起来。不,就算不看也会想起来。无论他多想遗忘都没用。
“好像很高级啊。”
“对啊,这可是万宝龙。”
“跟蛋糕一个名字<a id="jzyy_1_191" href="#jz_1_191"><sup>(2)</sup></a>?”
“谁知道呢。”
他凝视着圆珠笔尾端那个不知是白花还是星星的标志,想起隈岛说过,这代表了欧洲阿尔卑斯最高峰勃朗峰的山顶积雪。正想着,他们就到了。
水元把车开到停车场,两人走了下来。
“还在吗?”
水元转身,把头凑过去问。
“还在。”
“那么我今早在署里提出的可能性确实存在啊。”
三天前,守谷离开支部时,衣服或头发上粘到了樱花瓣。他没有发现,直接来到了宫下志穗家中,于是花瓣转移到了她的运动衫上。由于运动衫是粉红色的,守谷还是没有发现,径直离开了。两天后,原本粉红色的花瓣枯萎成褐色,被警方发现。
“可能性是存在。不过这一时期有很多人都会进出那个地方。刚才守谷先生说过,我们也亲眼看见了。”
“这我知道。总之,我就想追查一下这个可能性。”
水元顶着头上的樱花瓣,在原地蹲下站起,又绕着车转了一圈,还不停点头摇头,或是突然转身。可能因为发质太好,花瓣一直没有落下来。远处那扇印着“格雷护家”几个大字的玻璃窗里,有个女员工始终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三)
中川徹的社长室与方才守谷所在的支部部长室相比,可能只有其三分之一大小。不过办公桌、文件柜、空气净化器和电脑等电气设施全都统一成了白色,因此视觉上不显狭窄。更何况这里跟竹梨的住处差不多大,本来就不算小。
“我想请问,一个并非住户亲属的人打电话过来,您会如此干脆地同意开门吗?当然,我只是问一般情况下。”
这次问询也交给了水元。
“那要看情况。宫下女士没有亲属,她入住时的保证人也是守谷先生,所以这次才会开门。”
中川坐在小型套装沙发的另一侧。自从把竹梨他们请进办公室,他几乎每隔十秒就会故意用狐狸眼瞥一下墙上的挂钟或自己的手表。他手上戴着卡地亚的表。
“原来如此,您认为对方是保证人,所以才同意开门?”
中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手表。水元则看了一眼平板电脑,然后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