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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郁子口中吐出了一句令人震惊的话:
“不,我是打算向淡首大人道谢。”
“道、道谢?谢什、什么?”出人意料的回答让斧高大吃一惊,他勉强反问道。
“当然是谢她圆满达成了我的愿望啦。”
“愿望?老师向淡首大人祈了什么愿呢?”
“唔……想知道?”
“是、是的……啊不,如果可以的话——”
“可以啊。”郁子突然站住脚,注视着斧高,依然面无表情,“要说最近的愿望嘛,就是长寿郎少爷的死。”
骇人听闻的表白。
事实上斧高起初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心想“SI”不是“死”,而是别的什么汉字吧。但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郁子把他撇在当场,独自沿参道往回走去。目光追逐着她的背影,斧高知道了“SI”就是“死”。
(但、但是,为什么……老师为什么希望长寿郎少爷死,而且还偏偏向淡首大人祈愿?)
越想他的头就越痛。
回过神时,他已经抵达了北鸟居口的石阶顶端。到处都不见郁子的踪影,想必是回一守家了。一念及此,他也就没有回去的心思了。
(去神社如何……)
斧高刚要坐倒在石阶上,恍惚间想起了媛守神社的存在。还记得小时候他和村里的孩子在神社境内玩过几次,尽管这种经历屈指可数。他已经记不清为什么会获得那样的机会。记忆中,他很少有像普通小孩一样玩耍的时候。
(嗯,就去神社。)
从媛首山的中心望出去,媛守神社位于东北方,建造在一座刚巧耸立在北守和东守两地交界处的小山上。小山不怎么高,但石阶陡峭,所以上下山都要受点累。
(我那么小的时候,居然还爬过这个石阶。)
被寂静笼罩的树林中,除了鸟啼别无声响。斧高走在林间呈一直线延伸至山顶的石阶上,佩服起孩童时代的自己来。多半是能和同龄人一起玩闹的喜悦,令陡峭的石阶显得根本不像阻碍了。
(还真安静啊。)
原以为一定会从境内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谁知居然声息全无。
(现在不会再有孩子特地爬这里的石阶上境内了吧。)
斧高发现了一个事实,即使孩子们在同一个村子里玩耍,地点也会随年代的迁移缓慢变化。由于他没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所以更能看清这种改变吧。不过,任何时代的孩子们,都有绝对不会去玩的场所。是的,譬如媛首山……
(媛守神社也完全失去了生机。)
想到这里斧高觉得有些可笑,但转念一想,也许现在还是安静点为好。因为他感到应该趁这个机会,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
他当然有强烈的意愿,想知道长寿郎被谁所杀,为什么非死不可。十年前十三夜参礼上发生的怪事、这次的毬子被害案以及围绕着一守家发生的种种变故,这一切他也想弄明白。不过,他总觉得只要解开了长寿郎遇害之谜,自己恐怕就会满足了。在此之前,他绝不打算离开媛首村。然而——
(如果我被赶出去了,那可怎么办……)
最重要的长寿郎如今已不在人世,斧高在一守家也失去了存在价值。事实上今天早晨甲子婆就没给他活干。“让一个痛悼主人突然辞世的人干活也太缺乏同情心了”云云,这种慈悲为怀的作风,绝对不可能在甲子婆身上出现。
(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体力活没自信,也没好好上过学,所以念书也不行……)
不过,读书方面多亏了长寿郎的照顾,斧高其实有初中生一半的文化程度。因为长寿郎求过富堂翁,在郁子给兄妹俩授课期间,也让斧高学点适合他年龄的功课。当然他学习的时间很少能和兄妹俩一样长,但确实接受过郁子的一对一教学。令人意外的是,她也不讨厌这项任务。不过由于她性格喜怒无常,所以教学方式也忽好忽坏,即便如此,斧高也已经非常开心了。
(但这种程度的学历,在社会上是不可能有用的吧!)
思绪回归现实后,斧高发现攀登石阶的脚步彻底沉重下来了。没有停步是因为他已经决定去媛守神社的境内,唯有这个理由在支撑着他。虽然心里明白到了那里又能如何呢,但他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所以这也算是无奈之举。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没多久石阶也所剩无几,能看见延伸至境内的参道了。这时,斧高发现右侧的灌木丛里伫立着一个人。
(咦?是竹子小姐……)
的确是二守家的竹子,但显然神色有异。她正从灌木丛的阴影中频频向境内窥探。
(看什么呢?有谁在那里吗?)
斧高想。他没有登上余下的石阶而是向参道尽头凝目望去,只见小小的本殿右侧有一个男人的背影。
(啊,还有一个。)
他很快就看到了第二个男人,站在那名男子的对面。两人好像在对峙。
(那是……二守家的纮弍少爷?)
斧高认出来了,背对自己的男子,就是正在偷窥这一幕的竹子的哥哥。
(兄妹俩在干什么呢?还有,里面那个人是——)
为了看清是谁,斧高又走上了几级石阶,那人在纮弍身前现出了身形。
(啊,是兰子老师!)
兰子老师是在他去媛首山时出来散步的吗?可要这么说的话,连二守家的兄妹俩也出现在同一个场所,就太让人费解了。三人在散步途中,碰巧都到了媛守神社,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没准兰子老师是被叫出来的……)
昨天在一枝夫人突然结束亲族会议后,斧高亲眼看见纮弍避开旁人的视线向她靠近过。斧高也知道,就像好色的兵堂关注兰子一样,纮弍也时不时地偷眼看她。所以,纮弍接近兰子并不会让他感到太意外。但是,假如昨天他的举动是为了约定今天在这里见面——
(幽会?)
这个词在斧高的脑海中浮现,他慌忙摇头。就算纮弍有意,兰子也不会正儿八经地搭理他。而且最重要的是——
(她是一个同性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