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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去了。总共四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坐着一对夫妇。他们都在抽烟,正看着我们,显然不感兴趣。我点了两个带巧克力碎的大冰激凌。不知为什么,机器里挤出来的白色冰激凌干净利落地盘进锥筒里,让我想起了新娘的面纱。我拿着冰激凌朝莱亚走去,她正站在自动点唱机旁。
“看,”她说,“这不是……”
我看了玻璃后面的标签。塞入一枚五十分硬币,然后按下按钮。
莫妮卡·塞特隆德冷漠但令人愉悦的声音悄然响起。那对吸烟的夫妇也溜出去了。莱亚靠在自动点唱机上,她看上去像在全神贯注地听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眼睛半闭着。臀部几乎不知不觉地左右摇摆着,裙子下摆也跟着晃动。当这首歌结束后,她又放入一枚五十分硬币,又播了一遍。之后又播了一遍。然后我们走出去,走进夏日的夜色。
音乐声从公园里的树林后面传来。我们不由自主地朝声音走去。售票亭前站着一队年轻人。快乐,吵闹,穿着轻便、明亮的夏装。我从考松的电线杆上认出了售票亭上的海报。
“我们可以……”
“不行,”她笑着说,“我们不跳舞。”
“我们不必跳舞。”
“基督徒不会去这种地方。”
我们坐到树下的一条长椅上。
“当你说基督徒……”我说道。
“我是说莱斯塔迪教徒,是的。我知道在外人看来这有点奇怪,但我们还是坚持旧的《圣经》译本。我们不相信信仰的内容可以改变。”
“但是在地狱里燃烧的想法在中世纪才被加进《圣经》,所以这也是一个相当现代的发明。这点你不应该拒绝吗?”
她叹了口气。“理智在头脑中,信念在心中。它们并不总是好邻居。”
“但跳舞也在心中。当你在自动点唱机的音乐声中摇曳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到了犯罪的边缘?”
“也许吧,”她笑了,“但可能还有更糟糕的事情。”
“比如说?”
“好吧。比如和五旬节派教徒来往。”
“这个更糟吗?”
“我在特罗姆瑟有个表妹,她偷偷外出参加当地五旬节派团体的聚会。等她被父亲发现时,她撒谎说去了迪斯科舞厅。”
我们都笑了。
天稍微暗了一些。该开车回去了。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坐着没动。
“当他们漫步在斯德哥尔摩时,他们有什么感觉?”她问道。
“一切,”我点燃一支烟回答,“他们彼此相爱。所以他们能看到、听到、闻到一切。”
“这就是人们在恋爱的时候所做的事吗?”
“你从来没有经历过?”
“我从来没有恋爱过。”她说。
“真的吗?为什么不呢?”
“我不知道。鬼迷心窍了,是的。但如果恋爱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那我永远不要恋爱。”
“那么你以前是冰雪公主吗?男孩们梦寐以求的女孩,但从来不敢和她说话。”
“我?”她笑了,“我可不这么想。”
她把手放在嘴前面,但同样迅速地把手移开了。有可能是无意识的,因为我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会担心上唇上的一个小疤痕。
“你呢,乌尔夫?”她用了我的假名,丝毫没有讽刺意味。
“很多次。”
“真了不起。”
“哦,我不知道。”
“为什么呢?”
我耸耸肩。“它会让人受伤。但我很擅长处理被人拒绝。”
“胡说。”她说。
我咧嘴笑着吸了口气。“你知道,我也会成为那些男孩中的一员。”
“哪些男孩?”
我知道我不必回答:她脸上的红晕表明她知道我的意思。我其实有点惊讶: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会脸红的人。
我正要回答,突然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扭过头去。他们站在长椅后面十米的地方。三个人。每人手里都有一瓶酒。马蒂斯的酒。要知道这个问题问的是谁可并不容易,但即使在朦胧的光线下,我也能看到、听到是谁在问:奥韦。有继承权的小叔子。
“跟这……这个……南方人。”
他含混不清的声音清楚地表明他已经尝过瓶子里的东西,但我怀疑这并不是他没能找到更具侮辱性的词汇的全部原因。
莱亚跳了起来,急忙朝他走去,一只手放到他的胳膊上。“奥韦,不要——”
“嘿,你!南方人!看看我!你以为她会和你上床,是吗?现在我哥哥已经死了,她成了寡妇了。但她们是不被允许的,你知道吗?她们不能上床,现在也不行!直到她们再婚!哈哈!”他把她推到一边,瓶子画过一个很大的弧度,回到他嘴边。
“告诉你吧,这个也许可以……”酒精和唾液从他嘴里喷出来,“因为这是个婊子!”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婊子!”我没有反应,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不知道,称一个女人为婊子是一个国际公认的信号,让你站起来在说话者的脸上来上一拳。但我仍然坐着。
“怎么了,南方人?你是个胆小鬼,还是采花贼?”他哈哈大笑,显然为自己终于找到合适的词汇而感到高兴。
“奥韦……”莱亚试图开口,但他用握着酒瓶的手把她推开了。他可能不是故意的,但瓶子碰到了她的额头。也可能没碰到。我站了起来。
他咧嘴一笑。把瓶子递给站在树下半明半暗中的朋友们,向我走来,拳头举在身前。他两腿岔开,脚步快速而灵活,直到他摆好了阵势,头在拳头后面微微后仰,眼神突然变得清晰而专注。至于我,自打小学毕业后就没怎么打过架。更正一下。自打小学毕业后我就没打过架。
第一拳打在了我的鼻子上,我被眼眶里瞬间溢满的泪水模糊了视线。第二拳击中了我的下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松了,然后是血的金属味。我吐出一颗牙,向空中猛击一拳。他的第三拳又打在了我鼻子上。我不知道对他们来说听起来像什么,但对我来说,这碎裂声听上去就像在压扁一辆汽车。
我又在夏日的夜幕上打空了。他的下一拳击中了我的胸部,我向前一冲,双臂搂住了他。我努力压住他的胳膊,这样它们就不能再造成伤害了,但他挣脱了左手,不断地击打我一侧的耳朵和太阳穴。有一种咚咚、吱吱的声音,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我像狗一样咬牙切齿,抓住了什么东西,一只耳朵,然后使劲咬了一口。
“×!”他大叫一声,把两只胳膊都抽了出来,把我的头锁在他的右臂下。汗水和肾上腺素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我以前闻到过。在那些突然发现自己欠了费舍曼的钱,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