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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敢碰她——”我对着他残缺的耳朵低声说,我听到这些话掺着自己的血咕咕地冒出来,“——我就杀了你。”
他笑了。“那你呢,南方人?如果我把你剩下的可爱白牙都打掉呢?”
“那就动手吧,”我气喘吁吁地说,“但是如果你敢碰她……”
“用这个?”
关于他手里拿着的刀,我唯一能说的就是它比克努特的刀小。
“你没这个胆。”我呻吟着。
他把刀尖抵在我的脸颊上。“没有?”
“来吧,你这个该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口齿不清了,直到我感觉到冰冷的钢铁碰到了我的舌头,才意识到他把刀刺进了我的脸颊,“——近亲繁殖的杂种。”我努力说道,因为这句话需要舌头做一定程度的运动。
“你说什么,白痴?”
我感到刀子转了一下。
“你哥哥是你父亲,”我口齿不清,“所以你才这么蠢,这么丑。”
刀突然被拔了出来。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知道一切会在这里结束。而我几乎是在要求,也在乞求这一刻。一个遗传了暴力基因的男人别无选择,只能把刀刺入我的身体。
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才怪呢。我不知道为了得到积极的结果,我们脑子会做什么样的加减运算。我只知道这种运算的碎片一定从我睡眠不足、被阳光暴晒、酗酒的大脑中飘过了,积极的结果是,一个男人会因为一级谋杀而不得不在监狱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而在此期间,像莱亚这样的女人能摆脱这一切远走高飞,或者至少有能力做到,如果她能想到从那笔钱中留存一部分的话,她也知道钱在哪里。另一个好处是:等到奥韦被释放时,克努特·羽黑山已经长大成人,足以保护他们俩了。消极的一面是我自己的性命。考虑到我可能所剩时间不多且生活质量也不会太好,我的性命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没错,就连我也可以做算术题。
我闭上眼睛。感觉血液从我的脸上流下来,淌到衣领下面。
等待。
什么也没发生。
“你知道我会的。”一个声音说。
夹着我的头的手臂松开了。
我后退了两步。重新睁开了眼睛。
奥韦举着双手,扔了刀子。莱亚站在他面前。我认出了她拿着的手枪,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快滚。”她说。
奥韦·埃里亚森的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莱亚……”
“立刻!”
他俯身想要捡刀。
“我觉得你已经失去那个了。”她咆哮着说。
他向她举着手掌,两手空空地退到黑暗中。他们消失在了树林里,我们听到了愤怒的咒骂声,就着瓶子大口喝酒以及树枝沙沙作响的声音。
“给你,”莱亚说着把手枪递给我,“它在长椅上。”
“一定是掉出去了。”我说,然后把枪塞回腰包下面。我吞下脸上流出的血,感觉太阳穴里的脉搏疯狂地跳动着,还注意到我有只耳朵听不清。
“我看见你在站起来之前把它拿了出来,乌尔夫。”她闭上一只眼睛。家族习惯。“你脸上的那个洞需要缝针。快走,我车里有针线。”
我不太记得回去的经过了。好吧,我记得我们开车去了阿尔塔河,我们坐在岸边,她给我清洗伤口,我听着水声,凝视着碎石,它像糖一样堆在河两岸苍白而陡峭的悬崖壁上。我记得我在想,这些日夜里我看到的天空,比来这里之前一辈子看到的还要多。
她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鼻梁,发现没有断。然后她一边为我缝针,一边用萨米语跟我说话,还唱着歌,应该是一首关于身体康复的“joik”。歌声和河水的声音。我还记得曾感觉有点恶心,但她把蠓虫赶走,并频繁地轻抚我的眉头,以免头发沾到伤口上,其实严格来说,不用那么频繁。我问她为什么车里会有针线和抗菌剂,她的家人外出时是不是特别容易发生意外,她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外出的时候,不是。是家庭事故。”
“家庭事故?”
“是的。叫作雨果。他过去常打架,喝得酩酊大醉。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那所房子,缝好伤口。”
“你以前给自己缝针?”
“还有克努特。”
“他打克努特?”
“你觉得他额头上的缝线是哪里来的?”
“你给他缝的线?在车里?”
“那是初夏的时候。雨果喝醉了,就像往常一样。他说我在用责备的眼神看他,还说如果我有意识地对他表示出哪怕一点尊重,而不是无视他,那天晚上他就不会碰我了。毕竟,当时我还只是个女孩,而他是埃利亚森家一个刚从海上捕了一条大鱼回来的家伙。我没有回应他,他反而更加愤怒了,最后站起来准备打架。我知道如何自卫,但就在这时候,克努特进来了。于是雨果拿起瓶子扔了过去。击中了克努特的前额,他瘫倒在地,所以我把他抱到车上。我回到家时,雨果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是克努特在床上躺了一周,一直头晕恶心。一位医生从阿尔塔大老远赶来给他看病。雨果告诉医生和其他人,克努特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而我……我什么也没跟人说,而是一直安慰克努特,说肯定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误会了。当克努特说他妈妈告诉他不用担心他爸爸时,我误会了他。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她说,“直到一天晚上,那帮酒鬼又聚在奥韦家里,有人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雨果把自己无礼的妻子和捣蛋儿子的事都告诉了他们,以及他是如何让他们老实点的。所以全村的人都知道了。然后,雨果就出海了。”
“所以牧师说雨果试图逃避他没有赎罪的行为时,就是指这件事?”
“以及其他的事,”她说,“你的太阳穴在流血。”
她摘下红丝巾,系到我头上。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时,我正蜷缩在车后座上,她跟我说我们到了。我可能有点脑震荡,她说,所以我才会犯困。她说最好陪我回小屋。
我走在她前面,等看不到村子了,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灯光与宁静。就像暴风雨前的时刻。或是暴风雨之后,一场毁灭了所有生命的暴风雨。一片片薄雾顺着青翠的小山爬下来,像裹着白床单的幽灵,吞没了矮小的山桦树,当它们从雾中重新出现时,看上去像被施了魔法一样。
接着她来了。摇摇晃晃的,好像也被施了魔法。
“出来走走?”她笑着问,“也许我们刚好同路呢?”
秘密躲藏。
我的耳朵开始吱吱作响,我觉得头晕,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莱亚扶着我。我们走得很快,可能是因为我好像时不时地失去意识。当我终于回到小木屋时,有一种回家的奇怪感觉,一种与生俱来的安全与宁静,这是我在奥斯陆住过那么多地方都从未有过的感受。
“你现在可以睡了,”她摸着我的额头说,“明天不要着急。除了水什么都别喝。能保证吗?”
“你要去哪儿?”她从床沿上站起来时,我问她。
“当然是回家。”
“你赶时间吗?克努特和他外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