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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他其实是在对着屋子里的某个人说话一样。真是有趣。”
肖沂看他一副谈兴甚浓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了两声。
“丁教授,我就直话直说了。这确实是你的专业领域,但我一点都不在乎。也许以后有机会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但我现在实在是累了,我都怀疑我还能不能安全开车回家。所以咱们今天先到这儿吧。需要我帮你叫个车吗?”
丁一惟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急忙抬腕看了看表,说:“不用,我现在走的话应该还赶得上最后一班地铁。抱歉,我没考虑到你的疲劳状况,我现在就走。”
说着,他拿起外套和公文包准备出门,手摸到门把手的时候又退了回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向肖沂走过来。
“那个,这里面还有一壶咖啡,我带过来忘了喝了。虽然焖了一天口味会差很多,但是起码能提提神。我怕你这个状态真的会出交通意外。”
“哎?不用了不用了,多不好意思。”
丁一惟耳朵尖有点发红,走过来的时候这点红色已经蔓延到了耳垂,甚至有点向颧骨蔓延的趋势,但他还是走了过来,并且用力地把那个保温杯往肖沂怀里塞去。在推让的过程当中肖沂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孤儿的身份,丁一惟从来没遭遇过过年塞红包和抢着买单这种令人尴尬的境地。但在两人彼此推让造成的小规模撕扯当中,丁一惟还是成功地把那个保温杯塞进了他的手里。
“拿着吧。”
丁一惟留下这句话,然后忙不迭地逃离了他的办公室。
肖沂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拿上车钥匙,开车回家。
他开车向老城区驶去,这是他父亲留下来的那栋老宅,而非自己后来在新城区买的那栋位于二十五楼的公寓。
不知为什么,肖沂总在内心深处感觉,这才是他的“家”。以便利程度而言,这里实在不是一栋理想的住处,没有良好的配套设施——好的医院和学校早已搬迁,要买菜只能去附近脏且乱的菜市场。那栋老房子是1984年建设完工的,没有停车位,楼道里昏暗无比,后来加装的声控灯早已坏掉,后来连灯泡都不翼而飞。厕所是蹲坑式的,下雨天就泛出整个城市的下水道臭气。在他父亲去世之后,这栋房子的老住户早已陆续迁出,只因为传言了三十年之久的拆迁传闻,才使得很多老住户没舍弃这个一夜暴富的机会。
然而对他来说,这栋老房子承载了他人生中最快乐也最灰暗的一段记忆。
他在狭窄的街道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停下车。
肖沂走到一楼东户,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走进书房,打开书架上一个隐秘的格子。里面放着一个木盒。
木盒是多年前母亲用来装缝纫用品的。他记得她曾经有一阵子痴迷过十字绣,虽然卧病在床不宜劳累,但是对于整天在床上起居的病人来说,这倒是个力所能及的爱好。父子俩都不忍去干涉她这一点小小的乐趣,任凭她如痴如狂地绣着绣件,直到她连坐都不太能坐起来。
母亲去世以后,睹物伤情,父亲每次看到那几幅没有绣完的十字绣就会长吁短叹,肖沂便把盒子收了起来,放进柜子深处。很多年以后,这个盒子又被父亲当时的女朋友翻了出来。肖沂在门口的垃圾堆里看到了这个盒子,里面的绣件都被剪烂了。他把盒子悄悄拿了回去,擦得干干净净,带回了学校。
盒子的木材倒是很普通,但是经过多年手掌摩挲,已经隐隐有些圆融润泽的包浆。
肖沂打开盖子,他知道里面一共有十六个物件袋,大小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物件袋里装的大多是纽扣,有些是风衣扣,有些是衬衫扣,还有两个是拉链头。
他的手指带着一点爱怜和戏弄的味道,像在抚弄宠物一般,缓缓抚过那些物件袋的塑料边。肖沂伸手去摸外衣口袋,在触摸到口袋里东西的一瞬间,他的指尖停住了。
里面有两样东西。
他把它们拿了出来。
一模一样的两个袋子,甚至里面的内容物也一模一样,是两条浅黄色的鞋带。
他知道其中一条是Timberland的鞋带,因为那是他亲手放进去的。
然而,另一条,究竟何时进入他的外衣口袋,他毫无头绪。
肖沂看着这两个物件袋,忽然像拿着一块滚热的炭火一般扔掉,然后在屋里团团乱转,仿佛冬眠中骤然间醒来的熊,却发现外面仍然大雪纷飞,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间,他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丁一惟近乎强迫地塞入自己怀中的那个保温杯。
他想起了刚才……
……丁一惟那身铁灰色的西装。
《黄雀计划》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