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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诺伴郎
看看他。扮了回英雄,把朱尔斯的妹妹从海里捞回来了。就他妈看看他吧。他总是特别善于让人们恰好看到他想让他们看的东西。
我比其他人更了解威尔,也可能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他。我敢打赌我了解他比朱尔斯现在了解的,或者将来可能了解的都要多得多。跟朱尔斯在一起时,他会戴上面具,拉起幕布。但我可是为他保守过秘密的,因为那也是我们两个人要共同保守的秘密。
我一直都知道他就是个冷酷无情的混蛋。我从上学时,他偷了那些考试卷子时就知道了。但我觉得我不会受到他性格中那一面的伤害。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无论如何,直到大约半个小时以前,这还是我心里的想法。
“当听说你不想接这份工作时,”皮埃尔说,“我们觉得真是太遗憾了。我的意思是说,威尔在女士中当然绝对大受欢迎。他简直就是为电视而生的。但是他有点儿太……温文尔雅了。这话就你知我知啊,我觉得男性观众并没有那么喜欢他。我们做过的消费者调查结果显示,他们发现他有那么点儿——嗯,我记得有一个参与者用的词是:‘有点儿蠢’。有些观众,尤其是男性,对于他们认为长得太帅的主持人是没什么兴趣的。而你就可以平衡各方面的需求。”
“你先等会儿,哥们儿,”我说,“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接这份工作呢?”
皮埃尔一开始看起来有点儿恼火——他明显是那种在自己滔滔不绝地谈论统计数据的过程中不喜欢被打断的家伙。接着他皱起眉头,留意了我说的话。
“我们为什么会觉得——”他停住了,摇了摇头,“嗯,因为你根本没在会上露面,这就是为什么。”
对于他说的话,我完全没有头绪。“什么会啊?”
“就是我们为了讨论每件事的进展情况开的会啊。威尔带着他的经纪人出席了会议,很遗憾地告诉我们说你和他进行了一次很长时间的讨论,你最终认定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你。说你不是‘一个喜欢上电视的人’。”
在过去的四年中,我对每个人说的都是这句话。除了没对威尔说过。无论如何,当时没说过。在某个重要的会议之前没说过。“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会议,”我说,“我收到了一封邮件,上面说你们不想要我。”
这句话似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让人恍然大悟。接着皮埃尔的嘴无声无息地张开又闭上,一脸茫然,就像一条鱼在咕嘟咕嘟地吐泡泡。最终他说道:“这不可能。”
“不,”我对他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而且我告诉你的话都是很确定的——因为我从来就没听说过要开会。”
“但是我们发了电子邮件——”
“是啊。可是你们从来都没收到过我的邮件,对吗?一切都是经由威尔和他的经纪人办理的。所有的东西他们都会那样分类挑选一遍。”
“好吧。”皮埃尔说。我想他刚刚意识到自己捅了个大娄子。“嗯,”他继续说道,像是觉得还不如索性一吐为快似的,“他明确告诉我们说你不感兴趣。说你经过一大段时间的深刻自省,然后告诉他你决定不参加节目了。这真是太遗憾了,因为按照我们的计划,你和威尔……一个粗犷一个优雅。这样一来就有可能成为电视节目的爆款。”
跟皮埃尔就这件事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他看上去已经像是巴不得能瞬间移动到任何其他地方去的样子。我差点儿就想告诉他,哥们儿,咱们这是在一座小岛上。无处可去。但我一点儿都不惊讶他会有那种感觉。我能看到他在不住地向我身后看,想找个什么人来解救他。
不过我跟他其实没有什么恩怨。我是跟那个我以为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家伙。
说曹操曹操到。威尔向我们这边大步走来,他咧开嘴冲着我俩笑,不管刮多大风头发都一丝不乱,看起来真他妈帅。“你们俩在这儿聊什么呢?”他问道。他离我们很近,近得我都能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你瞧,威尔是那种几乎从来不出汗的家伙。即使在橄榄球场上,我也没怎么见他出过汗。但他现在出汗了。
太晚了,哥们儿,我心想。太他妈晚了。
我想我明白了。他太聪明,不会从一开始就剥夺我的这个权利。《幸存之夜》的创意是我提出来的,我们俩都心知肚明。如果他那么干了,那我就有可能去乱说,把我们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告诉所有人。我不像他,有那么多可失去的东西。所以他先把我请进来,让我觉得我是其中的一分子,然后又把我被赶出来这件事做得看起来像是应该归咎于别的什么人。完全不是他的错。
哥们儿,我也很难过。真是太遗憾了。我本来是很喜欢跟你一起工作的。
我还记得我当时多喜欢去试镜。我觉得谈论那些事,那些我懂得的事挺自然的。我对这个领域有话要说,如果他们要求我背诵九九乘法表,或者谈论政治学,我可能就完蛋了。但是攀岩也好,绳降也好,还有其他所有这些:我就是在度假村专门教授这些技能的。可是经过那一次之后,我甚至都不会再去考虑摄像机的事了。
这件事里最他妈让人觉得不爽的就是,对威尔来说,他会觉得这有多么易如反掌。愚蠢的乔诺……那么容易就被蒙蔽了。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最近联系他那么难,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把我推到一边去,以及实际上我为什么不得不求着他给他当伴郎了。当他同意时,他肯定是把这当成了一种安慰性的奖赏,一块橡皮膏。但是让我当伴郎可不够补偿的。这块橡皮膏还不够大。他自始至终都在利用我,从上学那会儿开始。我一直都在那儿替他干他那些卑鄙的勾当。可他却不想跟我一起分享聚光灯下的荣耀,一丁点儿都不行。关键时刻一到,他就把我牺牲了。
我把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那个骗人的混账王八蛋。我非得想办法报复他不可。
汉娜陪同来宾
奥利维娅是别人的妹妹,别人的女儿。或许我应该躲开点儿,就像朱尔斯告诉我的那样。可是我做不到。就在其他人全都往主帐篷里面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朝着另一个方向,朝着富丽宫走去。
“奥利维娅?”我一走进屋里便叫道。没有回应。我的声音被石头墙反射了回来。现在的富丽宫看起来是那么安静,黑暗,空空荡荡。很难相信这里还有别的人。我知道奥利维娅的房间在哪里,那扇门是通往餐厅的——我决定先试试那扇,于是抬手敲了敲门。
“奥利维娅?”
“嗯?”我觉得我听见门里有个微弱的声音,便把这个声音当作让我推开门的暗示。奥利维娅坐在床上,一条浴巾围住了她的双肩。
“我没事,”她说话的同时并没有抬头看我,“我马上就回主帐篷去。我得先换衣服。我没事。”她说了两遍也没能让这句话显得更令人信服。
“你看上去真的不太好。”我说。
她耸了耸肩,沉默不语。
“听我说,”我说,“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我也知道我们几乎还不了解彼此。但昨天我们说话时,我有种感觉,觉得你可能经历了什么相当重大的事……我想象着面对这一切,你肯定很难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奥利维娅保持着沉默,依然没有看我。
“所以,”我说,“我想我要问的是——你在海里干什么?”
奥利维娅又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她说,接着是一个停顿,“我——这一切有点儿让人吃不消了。这场婚礼,还有所有那些人。说我一定很为朱尔斯高兴。问我过得怎么样。关于大学的事——”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看到她的指甲像孩子的一样被啃得乱七八糟,在苍白皮肤的衬托下,指甲根部的表皮显出又红又疼的样子。“我只是想逃离这一切。”
朱尔斯说过这些都是作秀,奥利维娅戏很多。我怀疑事实恰恰相反。我认为她是想要消失不见。
“我能告诉你一些事吗?”我问她道。
她没说不行,于是我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我昨晚是怎么提起我姐姐艾丽斯的吗?”
“记得。”
“嗯,我……我觉得是你让我有点儿想起了她。我希望我这么说你别介意。我保证这是赞美的话。她是我们家里第一个上大学的人。她GCSEs考试的成绩是最好的,A级考试成绩也是全A。”
“我可没那么聪明。”奥利维娅咕哝道。
“是吗?我觉得你比你喜欢表现出来的要更聪明。你在埃克塞特学过英国文学。那是门很好的课,对不对?”
她耸了耸肩。
“艾丽斯想要从政,”我说,“她知道她必须拥有无可挑剔的记录,并且取得良好成绩。当然,她如愿以偿,也被一所英国顶级大学录取了。然后在她上大一的那一年里,当她意识到她交上去的每一篇论文都能够很轻松地独占鳌头的时候,她稍稍放松了一些,于是交了第一个男朋友。我、妈妈和爸爸,我们仨都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的,因为她突然一下子就对他特别着迷。”
艾丽斯回家过圣诞节假期时,把关于这个新冒出来的家伙的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她是在苏格兰里尔舞社团里认识他的,那是她参加的某个时髦的俱乐部,起因则是期末他们举行了一次化装舞会。我记得我当时觉得她对这段新鲜恋情的投入和她对学习的投入强度是完全相同的。“他简直太完美了,汉,”她告诉我,“而且每个人都喜欢他。我都不敢相信他会看我一眼。”她告诉我,同时让我发誓要保守秘密,说他们已经睡过了。他是她睡过的第一个男孩。她告诉我说她觉得自己离他是那么近,她都不曾意识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不过我记得她又解释了一下,说这大概是激素和年轻人的爱情中所有社会文化因素理想化的结果。我聪明又美丽的姐姐,努力想要为她的感情找借口……典型的艾丽斯。
“不过接下来她就开始对他失去兴趣了。”我告诉奥利维娅。
奥利维娅扬了扬眉毛。“她觉得厌烦了吗?”她此时似乎更投入了一点点。
“我想是吧。到复活节假期那会儿,她就已经不再谈论他了。我问她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她意识到了他并不完全是她所想的那种人,还说她因为迷恋他已经花费了太多时间,她真的需要集中精力埋头于她的学业了。有一篇她交上去的论文只得了个很低的2.1,这也为她敲响了警钟。”
“天呐,”奥利维娅眼珠一转说道,“她听上去就像个超级极客。”紧接着她又马上住了嘴,“不好意思啊。”
我笑了笑。“我对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不过这就是艾丽斯。不管怎么样,她想要确保她对他做的事很得体,她要亲口告诉他。”这也完全是艾丽斯的风格。
“他有什么反应呢?”奥利维娅问道。
“事情没那么一帆风顺,”我说,“他对这一切的反应相当可怕,说他不会让她就这么羞辱他的。说她会为此付出代价。”我记得这些是因为我还记得当时很纳闷,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你怎么才能让一个人为一次分手“付出代价”呢?
“她没有告诉我他干了些什么来报复她,”我对奥利维娅说,“她没告诉我,也没告诉妈妈或者爸爸。她觉得羞愧难当,难以启齿。”
“但你发现了?”
“后来,”我说,“我后来发现的。他给她拍了段视频。”
一段艾丽斯的视频被上传到了大学内网。这是在那次里尔舞社团的假面舞会以后她让他拍的。学校一发现就马上把视频从服务器上撤下来了。不过到了那时,消息已经传开,伤害已经造成。其他版本的视频已经被保存在了校园各处的电脑上。视频还被发布在了Facebook上。它被撤下来,又被上传。
“这么说,就像是……报复性色情影像?”奥利维娅问道。
我点点头。“如今我们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不过你也知道,那时是个更纯真的年代。现在你会被警告要小心谨慎,对不对?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你让别人给你拍照片或者录视频,最后就有可能被传到互联网上。”
“我猜到了,”奥利维娅说,“不过人们在那个时候会忘记的,你应该也知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某个人,而他们又提出要求的话。所以我估计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看到了,对吗?”
“是的,”我说,“但最糟糕的是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她也没告诉我们。她太羞愧了。我想或许她是觉得这会破坏她在我们心里的形象。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完美,当然,尽管这并不是我们爱她的原因。”
她甚至都没告诉我,这才是至今仍然让我感到无比痛苦的地方。
“有时候,”我说,“我觉得想要告诉跟你最亲近的人实在是太难了。那些你爱的人。听上去耳熟吗?”
奥利维娅点点头。
“就是这样。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你可以告诉我。对吗?因为事情就是这样的。把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总是会更好一些——即使它听上去很丢脸,即使你觉得人们理解不了。我真希望艾丽斯能跟我谈谈那件事。我想她或许可以得到某种意想不到的观点。”
奥利维娅抬头看了看我,随后又看向了别处。从她嘴里发出了一声跟耳语差不多的声音。“是啊。”
这时从主帐篷的方向传来了尖细的公告声。“女士们,先生们——”我意识到那是查理的声音,他肯定正在履行他司仪的职责,“请大家入座,婚宴即将开始。”
我没有时间给奥利维娅讲其余的部分,可能这样也好。所以我没有告诉她,这整件事就像是艾丽斯生命中的,以及她这个人身上——仿佛文身一般的一个巨大污点。我们谁都没意识到艾丽斯有多么脆弱。她一向看起来是那么能干,那么善于掌控:取得了那些惊人的成绩,参加了运动队,在大学里有了一席之地,从来不会错过机会。但是在那下面,促成了所有这些成功的那乱作一团的焦虑。等我们发现时,她应付不了这一切带来的耻辱。她意识到她永远都不会——永远都不能——像她梦想的那样在政界工作了。这还不仅仅是她由于退学而无法得到文学学士学位那么简单的事。有一段她给某个男人口交的视频——还有更多的——现在就在网上。这是无法抹去的。
所以我没有告诉奥利维娅,在她从大学回家来的两个月之后,那是六月里的一天,我妈妈去网球场接我时,艾丽斯吞下了由止痛药和她在浴室的药橱里能找到的几乎所有东西组成的混合物。就这样,在十七年前的这个月,我美丽而聪明的姐姐自杀了。
奥伊弗婚礼统筹人
刚刚在伴娘身上发生的事是我的错。我早该预料到的。我也确实预料到了:我知道那姑娘就要有麻烦了。早上我把她的早餐给她时就知道。仪式期间,她一直保持着镇静,虽然她看上去就像是想要转过身去匆忙逃离那里似的。在那之后,我当然还是试图盯住她。但我却收到了太多其他要求:客人们都很坚决,很亢奋,而那些服务人员——全都是些放了暑假的学龄儿童和学生——则处理不了。
接下来我知道的事就是那阵骚动了,她掉到了海里。看到她,我好像突然就被带回到了另一天。爱莫能助。明明看见了征兆却又置之不理,直到最后为时已晚。那些在我梦中反复出现的影像:水面在上涨,我伸出双手,好像我也许能做些什么似的……
这一次营救是有可能成功的。我想起了带着她从海水中走出来的新郎,他是今天的救世主。但如果我能在适当时给予更多关注,或许我本可以防患于未然。我很生自己的气,竟然会如此松懈大意。在组织安排所有宾客进入主帐篷参加喜宴的那段时间里,我在他们面前设法保持着一副冷静的职业面孔。就算我没把自己控制得那么好,我也怀疑能有谁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我的工作就是保持隐形。
我需要弗雷迪。弗雷迪总是能让我感觉好些。
我发现他在主帐篷后面的餐饮区,不在宾客们的视线范围内:他正在一小群助手的帮助下摆盘。我让他跟我一起出去一下,远离他那些厨房帮手好奇的目光。
“那姑娘差点儿就在那儿淹死了。”我说。每当想起这件事时,我就觉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我看到了一切,看到了它是怎么发生,怎么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上演的。就像是我被带回了另外的一天,而那一天却并没有大团圆结局。“噢,上帝啊——弗雷迪,她差点儿就淹死了,我没能给予她足够的关注。”那是过去的事了,结果又卷土重来。都是我的错。
“奥伊弗,”他说话的同时紧紧抓住了我的双肩,“她没淹死。一切都还好。”
“不,”我说,“是他救了她。可要是——”
“没有什么可要是的。现在客人们都已经在主帐篷里了。一切都会非常完美的,相信我。回到那里去,做你最擅长的工作去吧。”弗雷迪向来最会安慰我,“这只是个小插曲。除此之外一切顺利。”
“但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了,”我说,“他们全都在这儿,还到处乱逛,这就更难了。那些男人,还有昨晚他们那讨厌的游戏。然后是现在这个——把以前的事全都带回来了……”
“就快结束了,”弗雷迪坚定地说道,“你需要做的所有事就是撑过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我点点头。他说得对。而我也知道我需要控制一下自己。我可不能就此崩溃,至少今天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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