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部美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开玩笑的啦,开玩笑。”
客服第一部门负责新机安装设置,第二部门的工作则是后续的维修管理与处理投诉。
“简而言之就是替第一部门收拾残局,很倒霉。”他故作潇洒地说。这种圆滑客气的语调和干练利落的态度,似乎是天生个性加上职场训练累积出来的成果。
两人并肩一坐,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年前,他们是在友人的婚宴上认识的。
“说来真好笑,我是新娘的朋友,她是新郎的朋友,通常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吧。所以,起先我们彼此都在试探对方,怀疑对方是不是被新郎新娘甩了。”
“才没那回事呢。”聪美脸上带笑却认真反驳,“完全不是那样。讨厌,一天到晚开玩笑。”
“你们感情真好。”我说。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和滨田嬉闹的聪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活泼开朗。要是她能一直保持这样就好了。
这时,我察觉一件事。我没见过聪美戴戒指。就连现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也毫无装饰品。照理说她应该早已收下婚戒了。
我并不想拿自己当衡量标准,但我订婚时可是按照常规花了三个月的薪水买钻戒送给菜穗子。她也一直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至少和我见面时一定会戴。
应该没什么特殊含义吧。两人如胶似漆,以聪美正经的个性,也许是觉得平时戴着昂贵的婚戒到处跑太招摇吧。
“人家特地抽空和我们见面,你就别再说废话了。”聪美看似幸福地展颜,训斥着未婚夫。
“没关系。你们这么恩爱真令人忌妒。”
“对不起。”滨田乖乖低头致歉,变得正经起来,“刚才我到的时候,见你非常严肃地在和聪美交谈,所以我不太敢出声,不小心听到你们的对话。”
他看着聪美。“你终于说出来了?”
聪美点点头。
“怎么样?听起来很奇怪吧。”说着,滨田朝我灵活地挑起一边眉毛。
“你早就知道了吗?”
“我听说过。早在很久之前,应该是一年前吧?”
被他这么一问,聪美似乎很羞怯。
“那么,梶田先生过世前你就知道了?”
“对。我们本来在聊小时候的事,结果她主动提起,说她有过可怕的记忆。”
想必是因为那时两人已缩短距离,认真地交往,聪美才会坦露心中的伤痕。我决定谨守礼仪,不去深入想象那个场面。头一次看到聪美害羞,还挺惹人怜爱的。
“从那时起,我就说她想太多了。什么绑架嘛,”他说,“太夸张了。”
“可是,那件事的确不寻常。”
“是没错,但是……”被衬衫包裹的双臂在胸前交抱。这便是客服人员的品位和教养吧,即便在这傍晚时分他的衬衫领子依然坚挺。“更夸张的是,梶田伯父一死,她居然说那不是意外,也许是谋杀。我真的差点跌倒。没想到她那么钻牛角尖,吓我一跳。”
“可是……”聪美蜷起身子。不只是因为这个姿势,有滨田坐在旁边,她看起来好像小了一圈。
“杉村先生觉得呢?”
我慎重思考。从滨田轻快的语气可以感受到,他是如此认定后,才刻意这么表现的。看来他在用他的方式担心聪美。
“至少,梶田先生过世的意外和聪美以前经历的可怕事件似乎该分开思考更妥当。因为要杀人的话,用自行车去撞,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做法。”
“你看吧,我就说吧?”滨田气势大振,“更何况,假设……我是说假设,你四岁那年发生的事真的是因为你爸和谁结怨引起的,但你爸过世是在三十年后。都三十年了……就算是杀人案也已过了整整两轮追诉时效。天底下哪有人恨意这么深的?”
“准确地说并不是三十年,而是二十八年。”聪美小声反驳。她既未生气也没有敌意。
“你就是这么一板一眼。”滨田忍俊不禁,“那我更正一下。天底下哪有人会为了一件事恨上二十八年?要是真有那么深的恨意,早就动手了。”
滨田说完之后大概也觉得这样太轻浮了,慌张地猛眨眼。“抱歉,我说话太不知轻重了。”他补上一句。
“没关系。”
我在考虑是否该再说一声“你们真恩爱”。
“我认为当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二十八年前聪美经历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只要能查明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聪美的不安应该也会略微消解吧。”
这对金童玉女不约而同地瞪眼看着我。
“这种事真的做得到吗?”滨田问。“这种事”这几个字,和聪美的声音形成合声。
“做不做得到我不知道。但可以调查看看,就像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可是,友野玩具公司的社长根本不记得我爸妈。”
“社长还有太太,还可以请教当时协助社长的一个姓关口的人。事情还没到完全绝望的地步。说不定能查出什么。”
我打开夹在腋下的档案夹。取出那张正月纪念合照,放在桌上。
“这是我向梨子借来的。我拿给社长看,他还记得很清楚,说是昭和四十九年拍的。那时聪美小姐三岁吧。”
滨田兴味盎然地把照片拉近,找到精心装扮的幼女后,就指着问:“这是你吧。”
“你一点也没变,长相和现在一样。你爸妈也一起拍了照。”
至于聪美,表情就像有人把尸体照片推到眼前一般,说什么也不肯正眼瞧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我。
我就知道。
聪美似乎警告过梨子不准把这张照片拿出去——不准用,你没那个权利——即便我也觉得这么说有点恶意。
她应该预想得到妹妹会翻出父亲的相簿寻找线索,所以与其强词夺理地找借口阻拦,还不如先把相簿藏起来,或是把这张照片直接抽掉更省事,但她却没这么做。大概是因为在梨子拿给她看之前,她根本没看过、也不知道有这张照片吧。为了躲避可怕的记忆,这些年来她一直不敢正视父母的过去,想必也不可能翻开相簿看。
“这是当时友野玩具公司的员工齐聚一堂拍摄的纪念照。据社长说,当天为了庆祝创业二十周年,特地请大家喝春酒,能出席的员工全都到场了。如此说来,在这些人当中,说不定也有那个囚禁你的女人。”
聪美顽固地将目光躲得远远的,拼命摇头。“我不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了。”
“就算无法说明长什么样,至少还有印象吧?说不定看到了会想起来。”
“嗯,就是啊。”滨田也同意。
“那个女人不见得是友野玩具公司的员工,说不定只是附近邻居。”
“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排除可能性吧。”
“你就看一下嘛,没事的。”滨田轻搂她的肩膀催促,“如果能查明是谁,就有办法解决了。”
聪美仿佛担心如果不提高警觉也许会被照片中伸出的手掐住喉咙,战战兢兢地伸长脖子,凑近窥视。一旁,滨田也摆出同样的姿势。
数秒之间,我就这么等着。
最后聪美一脸如释重负,再次摇头。“认不出来,这上面的女人我都没见过。”
滨田仿佛打圆场般来回审视着我们俩说:“因为所有的女人都盛装打扮嘛。还有大婶特地梳了日式发髻,这样看起来也许会判若两人吧。”
这点他倒是说得没错。我数了一下,纪念照中共有十二名女子,其中穿和服的多达十人。虽然只有一个人梳日式发髻,但在当时,正月盛装穿和服时,女性通常会配合服装做头发,所以另外九人的发型想必也和平时的不同。
“是啊,也许是因为这样才认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