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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和再隔一天,原田泉都没露面,也没有打电话过来。我们决定不主动跟她联络,先观望再说。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自从吵架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看来她是真的打算离职了,这样对我们来说也变得更好处理。

她独居,家里好像没有装固定电话,编辑部只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伤脑筋。像这种时候如果打手机通知,好像不够慎重,我实在不想这样。”

园田总编嘴上这么抱怨,但还是打了她的手机,但打了好几次还是没人接,也没有语音信箱可以留言,只有铃声响了又响。

“该不会是看到来电显示,知道是我们打的,故意不接吧?”加西说,“说不定她已经在找新工作了。”

“现在的人的确都很冷漠。”谷垣副总编回应道。在谷垣先生看来,加西其实也属于“现在的人”。他们俩深有同感、互相点头的模样还真令人忍俊不禁。

最后我们都觉得,好吧,那就算了。如果要重新招人,就必须先向会长室报告和申请。早上,等全体人员到齐后,我们针对是否还需要另聘新人,抑或暂时先这样凑合着应付一阵子进行了讨论。

由于和印刷厂约好碰面,另外也要去采访,会一开完我立刻出了门,回到办公室已是下午四点左右。不知为什么,同事个个一脸憔悴,园田总编的额头上还贴了一块很大的创可贴,用正式的医用胶带固定。

“是她干的。”总编说,“大概两点过后吧,终于联络上她了,我告诉她要解除兼职合约。”

结果还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找上门来了,然后再次发生口角。或者该说原田泉从一开始就激动异常,根本无法沟通。

“这个是她拿来砸我的。”总编指着放在桌边的胶台说。

我有点难以置信。要是被这种东西迎面砸到,肯定会受重伤。

“你去看过医生了吗?”

“在那边看过了。”她是指隔壁总公司大楼的诊疗所,“也照了X光,医生说骨头没有异状,只是肿了一个包,有点破皮。”

“幸好及时闪开,只是从头上擦过,才受了这点轻伤。”谷垣先生说,“她可是对着园田小姐的脸砸呢,真是恶劣的女人。”

当时大家想制伏她,但她又叫又嚷地抓起手边的东西拼命乱砸,以致大家束手无策。据说在一个同事跑去叫警卫,大家都乱了手脚之际,原田泉趁乱逃走了。

“报警了吗?最好还是报个案。这可是确定无疑的伤害案。”

可是总编摇摇头。“用不着那么夸张。”

“可是……”

“这样会给公司惹麻烦。况且如果归根究底,也是我管理不善。”

骚动过后,现场应该已经收拾过了,但是仔细一看,办公室内还是比平日杂乱。这场风波的余韵仿佛化为金属的气息,依然在空气中飘散。

“她到底来抱怨什么?”

总编吞吞吐吐,我只好听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转述。据说原田表示:“为什么没有人来向我道歉,错的明明是你们。”“仅凭一通电话就突然开除我,这已经违反合约了。”

说到最后,谷垣先生脸色铁青,我很担心他血压升高。

“因为她滔滔不绝地说,实在太任性了,我忍不住回嘴:你炫耀自己有编辑经验,其实根本什么都不会,全部靠我们从头教起。照理说光凭这一点早就该被开除了。结果,原田泉一听就哭了出来(又发作了),大吼大叫地说这是严重的侮辱,她要控告我们,叫我们等着瞧云云。”

在这辽阔的世间,想法超乎我们所能理解的范围并根据那种模式行动的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还多。这一点,尤其在都市生活的人,就算不喜欢也会逐渐明白。但一旦以这么震撼的形式在近距离出现,还是不知该作何反应。心里既怒又怕,但就是不知该做出什么具体行动。

那天,大家一起离开的编辑部。我因为不放心,就和园田总编一起坐出租车,送她回家。可能是药效过了吧,在车上她的伤口似乎很痛。

由于比平时晚归,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妻子。她不仅心脏弱(或者该说那是原因),也很会瞎操心。我用相当强烈的语气说,原田泉不是强壮的大男人,只是个瘦小的年轻女子,如果当时我在场,一定可以制伏她,越想还真是越不甘心。我还说,如果她敢再上门闹事,我一定能摆平。

“你可要小心。”妻子还是忧心忡忡地说道。

接下来几天,同事们上班时尽量不让编辑部唱空城计,尤其小心不让总编一个人落单。我们并未事先约好,但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

周末来临。星期六那天,我和妻子一起为了桃子的升学考试去参加升学预备班(非常时髦地自称是prep-school)的教学见习会,接着又上了一堂向家长传授心得的课。星期天,我们一家三口到处参观出售卫浴设备和系统厨具的展示中心,顺便小小地兜个风,在外面吃完饭才回家。原田泉闹事的风波暂时远离了我的心。

我们是时钟和月历的俘虏。有时那是痛苦的元凶,有时也可以带来净化。即便没有特别的理由和根据,有时单单是时间与岁月的流逝,便可冲淡心头的疙瘩。

新的一周来临,星期一和星期二都安然无事。谁也不曾主动提起原田泉的名字。毋宁觉得最好别再去想。如果不去想什么办法解决,就这么搁置一周、十天、半个月,事情应该会自动平息吧……

我们想得太天真了。

事情发生在星期四早上。我走进办公室,刚在办公桌前坐下,电话就响了。是内线,接起一听,“冰山女王”的声音传来。“早安,杉村先生。”

“您早。”我也彬彬有礼地回答。“冰山女王”是会长室首席秘书远山小姐的绰号。命名者不是我,也不是我认识的人,但是大家都知道;高挂在夜空的那个天体,是什么命名为“月亮”的?谁也不是。但人人都知道那是“月亮”而不是别的东西。这是同样的道理。

“会长找你。离高级主管会议只有三十分钟,请你立刻来会长室一趟。”

她的“请你立刻来”,也就等于是“快过来”。我站起来,把刚脱下的西装外套穿上。

“干吗?”总编敏锐地问道。

“召集令来了。”我回答着离开编辑部,小跑冲出别馆。

会长室位于总公司大楼的顶层。无论就物理上或心情上都是高不可攀,要爬上那里颇费功夫。

我在直达电梯前向警卫出示员工证件,快步疾行。走路的这段时间也包含在主管会议召开前的三十分钟内。

电梯到达顶层,我一走出电梯,秘书室的小姐已在电梯前等候。对方是冰山女王麾下精锐部队的一员,在她的带领下,我沿着走廊前进。

连着经过两个房间,“冰山女王”的位置在第三间,最靠近会长办公室。今天,她穿着笔挺的银灰色(好像被烟熏过)套装站在白板桌旁,她一看到我,又说了一次早安。

“请快点。”

我点头匆匆走过,有人替我开门,我走了进去。

我的岳父——今多财团的会长今多嘉亲正坐在那张造型独特、被他女儿戏称为“巨人肾脏”的大桌前看报纸。

“您早。”

我一边想着不知有几十天没见过岳父了——不是在公事方面,而是私人方面——一边打招呼。

岳父从报纸后面倏然露脸,老花镜架在鼻梁上。

“一早把你叫来,不好意思。”

“哪里。”

今多财团会长今多嘉亲,生于一九二四年,已满八十岁,身材矮小干瘦,头发稀疏,眼眶四周的皱纹很深,皮肤枯槁干瘪。就外观而言,绝非气势逼人的人物。

有时我会幻想,如果岳父脱下量身定做的高级西装,换上皱巴巴的运动服,会是什么模样。如果穿着那身衣服走在船桥或锦系町一带的场外马券场,会是什么模样。那时,他浑身上下还是会和现在一样威风凛凛吗?今多嘉亲身上散发的威严有几成是与生俱来,又有几成是来自衣着呢?

以前,我曾经在晚酌时借着酒意问过菜穗子这个问题。

妻子笑着想了一下,回答:“父亲的鹰钩鼻不管在哪里都一样显眼。场外马券场是贩卖赌马券的窗口吧?”

“嗯,对呀。”

“我猜,父亲看起来一定像是那种很有领袖气质的赌马情报贩子。那种特殊的气势就算穿任何衣服也不会消失。”

妻子居然知道“情报贩子”这个词,令我很惊讶。

“我是在财经小说上看到的,写的就是这种情报贩子如何变成兜町<a id="noteBack_1" href="#note_1">[1]</a>大人物的故事。”

妻子偏好浪漫的故事,但有一点倒是异于一般家世良好的读书人,那就是她不挑书,简直是有什么看什么,而且她的书架上,无论是勃朗特姐妹还是简·奥斯汀,乃至当今一炮而红的畅销作家,全都不分类别地按照日文五十音顺序排列。

“早上,我收到了这玩意儿。”

说着,岳父放下报纸,拿起眼前的白色信封朝我递过来。我轻轻鞠个躬走近,双手接下信封。

白色信封的角落散布着粉色小花图案,信封上的字迹也很女性化。但笔迹不太漂亮,习惯性地往右上角歪斜,像雕刻似的用力写着“会长今多嘉亲先生 收”。翻到信封背面,我不禁眨眼。没有寄信人住址,只用同样的笔迹写着“集团宣传室 约聘职员 原田泉”。

我抬起头。岳父把老花镜往下拉至鼻梁一半处,看着我。“你念念看。”

在他的催促下,我取出信。两张和信封成套的信纸上用相同的特殊笔迹写得满满的。看完之后,这次我无法立刻抬头。

“这个姓原田的,与其说是约聘职员不如说是兼职的吧?”

“是的,会长应该也曾收到履历表。”

“刚才我叫远山找出来,大致看了一下。她才做了半年嘛。”

“是的,上个星期已经被开除了。”

我想说明原委却被岳父制止,他展颜一笑。

“你先别紧张。”

看来我似乎已脸色大变。

“这封信写的是事实吗?”

我提高音量:“完全与事实不符。”

原田泉的信上写满了令我难以置信的描述。她说自从入社以来,就受尽集团宣传室的各种虐待,大家不但逼她做合约上没注明的工作,而且假日上班和加班也没付加班费。只因为她不是正式员工,就遭到歧视与排挤。她还说其中以园田总编与谷垣副总编对她更加苛刻,这两名主管不仅没有制止其他职员施加的虐待,甚至还带头歧视并对她恶语相向。园田总编私吞了应该付给她的薪水;谷垣副总编再三对她进行性骚扰,她一抵抗就威胁说要开除她……

“满纸谎言,园田和谷垣都不是这种人。我们……”

岳父轻轻摇头,打断了我的话。“用不着激动,我明白。好歹我也是集团宣传室的室长。”

《蓝天》的总编是园田瑛子,发行人则是今多嘉亲本人。

“对不起。”我欠身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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