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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自己学到了一课。不,也许该说自去年夏天受岳父之托处理梶田姐妹的事件时就已学过,现在总算学会了。
事件陷入僵局时,凭着种种情感与思绪产生的磁力,把相关人士吸引在一起,产生一种共同斗争的感觉。但无论过程如何,一旦尘埃落定,那种磁力就会消失,接着产生的是斥力。
最强烈的情绪便是希望能够遗忘。即便对方再怎么亲近,即便是一起克服危机的伙伴,事后就连提到相关的事也会厌烦。如果面对面时只有那个话题可谈,也未免太可悲了。人生中明明还有很多好事,却老是被困在这起事件里,真是令人气愤,而那种气愤又令自己心虚。
那天下班后,我顺道回到那个家。
“禁止进入”的封锁线依然围在玄关前。我跨过那道线,插进钥匙开门,关掉警报器,打开电灯。站在客厅中央放眼环视,一片死寂。
案发后,警方在进行现场勘验时,曾经四处采集指纹,那些痕迹还留着,连歪掉的地毯也维持原状。我和秋山一起踹开的厨房隔间门的铰链已松脱。原田泉猛然撞上的餐具柜,如果走近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玻璃已出现裂痕。
我回到了可怕的案发现场,心情却平静得不可思议,纵使站在案发时的相同位置,看着同样的景物,鲜活的记忆与情绪也没有复苏。
相反,我感觉房子正怯生生地屏息以待。
在害怕什么?原田泉吗,还是外立?无法遏止的暴力,以及从人类身上汩汩渗出、污染四周的毒吗?
不是的。这栋房子已明白会被我们抛弃,所以才害怕。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爱惜它了,就算我们搬回来,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如同一对不再相爱的情侣。
“对不起。”我对着空荡荡的空间,嗫声低语。
我本来打算看一下就回岳父家,可是当我把室内整理过后,心中渐渐升起某种东西。
我打电话给妻子,表示我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为什么?”妻子立刻反问,毫不掩饰尖锐的语气。
“我忽然觉得这房子很可怜。”
就像你对桃子做的,我也想陪这房子睡觉——虽然这么想,我还是没说出口。
“噢——”她回答,又补上一句“那你自己小心”,就把电话挂了。我不知道她在生气还是心情郁闷。在她身后,响起了桃子和表哥表姐打闹的嬉笑声。
一个人吃完便利店的便当,解决了晚餐,我无事可做,连电视也没开,一直瘫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茫然发呆。
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岳父打来的。
“听说你要在那边过夜。”他劈头就问。
“对。”
“那我过去一下。”
“现在吗?”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我等菜穗子与桃子睡着才出来,我马上过去。”
“您现在还在家里?”
“在你家附近的停车场,就在大马路上吧?”
我急忙穿上鞋子,在街道上奔跑。以前送快递的人曾说:“这一带都是豪宅,环境很棒。”如果就“附有庭院的大型独栋别墅鳞次栉比,绿地很多,很安静”这些而言,应该是这样没错。可是,豪宅区夜晚的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照亮冰冷的柏油路和围墙,看起来分外冷清。
在清冷的光线中,裹着灰色大衣、围着围巾的今多嘉亲独自缓缓走来。
我吐出来的气是白色的。岳父看到我便招招手。
“怎么搞的,小心会感冒。”
我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大衣和外套都没穿。被他这么一说,才忽然打起哆嗦。
案发后,岳父安静得令人悚然,对于我和菜穗子,他什么也没问。两个大舅子或许是要把此当作今后处理危机的参考吧,倒是要求我做详细说明,我在自责之余也相当配合。这还是结婚以来,我头一次和菜穗子的哥哥们聊这么多。
唯有岳父保持沉默。即便问过我们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也从未问起具体的情况和经过。当我为了致使妻女——岳父的女儿和外孙女身陷险境而道歉时,他也只是简短地说了句:“这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
对于菜穗子,想必是怕问得不好又让她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可是对我呢?
我猜不出他突然造访的意图。
岳父一进屋,就脱下大衣和围巾,一丝不苟地折好后放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他穿着西装,但没打领带,脚上就着袜子也没穿拖鞋。
“在哪边?”他没看我便径自问道。
“厨房。”
我率先带路,什么都没说,岳父已经注意到隔间门倾斜了,稍微碰了一下,然后轻轻挑眉。厨房水槽的沥水盆里倒扣着我吃寒酸晚餐时用过的茶杯。岳父一直走到前面。
“就是那扇窗吗?”他指着那扇上推式窗户。现在关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