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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
“他们的反应是……?”
滋子摇摇头。
“那诚子跟你联络了?”
“没有,自从三和明夫被逮捕以来,她一直都没有跟我联络。”
野本刑警皱起了修剪整齐的眉毛。“前畑小姐写给她父母的信应该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吧?不然的话,诚子一句话都没有跟你说,反而显得很不自然。”
前畑小姐,那个叫三和明夫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呀?为什么你和萩谷女士会和他的案件扯上关系呢?该不会那个案件也跟姐姐有关吧?
“高桥律师呢?”
“好久没联络了,我也没有主动找他。”
完成公开说明的剧本后,滋子已经没有跟高桥律师接触的必要了。
“那么达夫,啊,就是诚子的前夫……”
“他们好像会再婚吧。他也没有打电话来过。”
井上达夫头脑很灵光,他是那种假如得知有A和C,立刻就能猜出中间有B存在的人。
野本刑警不安地眯起眼睛,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滋子回答:“就只有等待啰。”
收放在文件夹里的纸张,文字的行距显得特别宽,就好像为内容贫乏感到抱歉,至少要装个样子撑一下场面。空气中弥漫着类似的沉默。
一阵尖锐的金属声传来,野本刑警望向窗外的前畑铁工厂。
“是故弄玄虚吗?”
“啊?”
“我是说萩谷敏子女士啦。”
她所发挥的“能力”。
“我不知道。”
“敏子的祖母千夜不是有那种能力吗?或者该说是超能力或超感应力?”
“是‘第三只眼’啦。”
滋子用起这个昭二提出的名词。
“第三只眼吗?假如真有那种‘资质’或‘才能’……”野本刑警仿佛口中正嚼着硬物似的有些难以开口说下去,“那么不只是阿等,就算敏子有,也一点都不稀奇呀。”
理论上是那样子没错。
“敏子她怎么说呢?”敏子明明不在,野本刑警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故弄玄虚的说法毕竟只是应付警方和媒体的剧本吧?真正的情况如何,她应该跟前畑小姐说过吧?”
当然。滋子也问过她本人。
“我不知道。”敏子困惑地低着头如此回答。
不管问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样。
“当时那些画面就这样突然浮现在我脑海里,也许那个时候我也变得跟阿等一样了吧?还是就像我跟记者们讲的一样,可能是母亲的直觉呢?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呢……”滋子也望向工厂,“认为当时是阿等附身在他母亲身上了。”
野本刑警凝视着滋子。
“你还记得法山派报处的那个男孩吧?”
“嗯,那个小学生吗?”
“虽然字不一样,但他也叫做Hitoshi。”
野本刑警缓缓地点头。
“我猜想是不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的关系,在那一瞬间阿等的灵魂就渗入了敏子体内。”
“Hitoshi——”女刑警轻轻低喃,目光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阴影。
“他们母子会发生那种事倒也没什么好讶异的。”
萩谷等生前不知道多少次根据母亲的记忆作画,那张梅花的画就是其中之一。两人的记忆共享,虽然看起来好像是阿等看得到彼此共有的记忆,但其实敏子也可能有着比阿等微弱许多的力量,只是她的力量都用在启发阿等的能力吧。
这种相互作用只在三和尚子面前复苏过这么一次。
“当时阿等也在场,就在那一夜三和家前面的马路上,就在他母亲身边。”
野本刑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默默地不断眨眼睛,然后将打开的公文包合起来。
“野本小姐。”
野本刑警抬起头来。滋子感觉胸口开始发热。
“如果说得更深入些,出现在这起案件之中的不只是阿等。我……也看见了小茜的身影,我真的觉得自己看见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野本刑警正要探出身子问仔细时,公文包里的手机响了。
滋子感觉到自己心中才刚涌起的波浪又退了回去,错过了时机。她大概已经没有机会再跟野本刑警说这件事了吧?也好,她想。
滋子看着忙着接听电话,可能马上又要回到炎热的街道上的野本刑警,起身帮她换上一杯新的冰绿茶。
对于那封信的回应,滋子也许想过,却从来没有预期会以这样的形式得到回复。
野本刑警来访两天后的早晨,前畑家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滋子和敏子正分头打扫屋里,离电话较近的敏子拿起了话筒。
她听着对方的声音,脸色倏地刷白,感到不对劲的滋子赶紧关掉吸尘器。
“老师……”敏子的声音怪怪的,递上来的话筒也不停晃动。
“是土井崎女士打来的。”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吧,滋子再度向高桥律师求救,请求他提供事务所作为自己和土井崎向子见面的场所。
“这个礼拜天,下午一点。由于是假日,我不在,我外甥也不会去。”律师严肃地说。他不是不高兴,只是表情很僵硬,“不过我下午两点会到事务所准备一份目前受理的某案件的状纸,所以你能自由使用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滋子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可是律师你不一起出席没关系吗?”
高桥律师对于滋子这个问题,只生气了一瞬,怒气就像闪电般迅速划过脑中,旋即便消失了。
“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听的必要了。可是对你就不一样吧。”
高桥律师说到最后难掩疲惫的感觉。
滋子十二点半就来到事务所。她自己也很惊讶,居然能平心静气地坐着等待。她先将买来的冷饮放进事务所的冰箱,从像小鸟般的多田刷洗干净的柜子里取出一对玻璃杯,倒置在杯垫上。
还差五分就一点,门铃响了。
人的想象难免会有局限和偏离。土井崎向子个子比滋子还高,骨架很大,颧骨高、鼻子挺,脸型有棱有角,虽然不是很漂亮,却令人印象深刻。
滋子原先还以为她会是个柔弱的女子,想象中的土井崎向子应是身材瘦弱、一脸惊恐、哭哭啼啼,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萩谷敏子一样散发着无助的气息。
结果完全相反。土井崎夫妻就像是俗语说的“大老婆小丈夫”,两人体格的差异以及差异带来的印象肯定在他们夫妻、家人之间产生很大的影响吧。
原来滋子想错了。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小茜和诚子的母亲。”
土井崎向子声音低沉沙哑,没有颤抖,语气始终很坚定。就是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淡绿色的夏日套装衬托产生的效果吧?
滋子先请对方坐下,在准备冷饮的时候,心跳得很厉害,甚至身体也在颤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自觉为对方的气势所震慑。
土井崎向子是为了跟滋子做个了断而来的。
“日前突然打电话给你,真是不好意思。”向子双脚并拢,微微低着头先开口说话。
“别在意,没关系。”滋子平稳地回答。
“你是从高桥律师那里得知我的联络方式吗?”
滋子写那封信的时候,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没有写上电话号码,只写上寄件人姓名和地址。她担心写上电话号码会让对方以为自己对他们夫妻有所期待,甚至有所求。
土井崎向子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睛。
“不,我是听诚子说的。”
一如滋子的猜测,诚子果然对滋子和敏子涉及三和明夫一案做出敏感的反应,又加上井上达夫也在一旁帮腔,事情很快就连结起来。
“诚子打电话给我们,质问该不会那个三和跟姐姐有过什么关系吧。她当时情绪很激动。”
而且我对那个人的长相有印象。妈,我觉得以前好像看到过他。
诚子模糊的记忆因为看到三和明夫的影像而被唤起,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诚子小姐倒是没有来跟我确认。”
听起来像是自我辩护,滋子不禁感到羞耻。
向子僵硬的语气和平淡的表情毫无变化。“我和我先生也都跟诚子说,那件事最好直接问前畑小姐。结果诚子说,前畑小姐不会跟我说出实情的。也许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难道说是爸妈拜托前畑小姐的?”
她猜得没错。滋子的确隐瞒了她和土井崎元见面以及土井崎家长期遭恐吓勒索的事,但不是因为受到土井崎夫妇的请求。
“收到你的来信,是在那之后。”向子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下去。
她身上穿的夏季套装大概是新买的吧,是为了跟我见面才买的,滋子胡乱想着无关紧要的事。
“于是我跟诚子说,可不可以等到妈跟前畑小姐见过面后再告诉你?”
当然可以,诚子回答。
两人四目相对。
滋子没有将视线避开,向子也是。只有墙上时钟的指针无声地移动着。
“诚子和达夫离婚了。”向子边说边将视线下移,她那比一般女性要来得宽的肩膀也微微垂落。
“他们好像考虑再婚,但不是很顺利。刚好那个时候两人经常吵架,诚子也很心烦。她之所以变得歇斯底里,一半也是因为那件事吧。”
“我也……”滋子说到一半声音沙哑,咳嗽了一下,“我也听说过诚子小姐和达夫先生吵架的事。”
两人的口角加深了彼此的隔阂。也许在三和明夫的案件爆发之前,诚子之所以没有联络滋子,是因为她满脑子都在烦恼和达夫的关系,根本无暇管其他事吧?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我当然觉得他们很可怜,可是又觉得变成那样也是无可奈何的,本来他们想重修旧好就是不可能的。”
如果想到造成诚子离婚的原因,不免觉得土井崎女士的说法太冷酷无情,可是滋子却没有那种感觉,只觉得她的心已冷,已经干涸,十分荒凉。
这一点滋子又判断错误。土井崎向子绝非滋子根据土井崎元和诚子的叙述所想象出来的那样的人。
“我先生——”突然她的声音变得温柔,“他说前畑小姐已经发现了,大概通过许多调查得知了。虽然你信里面只微微透露出那种信息,其实早已看穿了我们。”
滋子再次浑身颤抖,但是为了不让向子发现而努力试图克制自己的身体。
“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不行,滋子无法跟她对抗。不知不觉间,滋子竟开始躲着对方的视线。
“我想前畑小姐应该知道。”她口气平静地回答。
滋子终于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浮现阿等的那幅画。有蝙蝠风向仪的房子,灰色皮肤的少女。
这个女孩子很悲伤,因为她出不来。
滋子抬起头,开口问:“我可以请教一件事吗?”
土井崎向子只是默默地点头。
“小茜是否有两个校徽呢?一个是新的,装进塑料袋收放在饼干盒里。还是说她从一入学就从来没有别在制服上呢?只是我不认为你会允许那种事,觉得很奇怪。请问你还记得吗?”
在这之前,滋子就好像面对一部构造坚固、功能复杂,却因找不到操作开关而无法启动的机器。然而现在机器发出了启动的声音,发出只有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才可能听得到的细微声响,机器开始运作了。滋子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开关,一个看不见位于哪里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