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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好意思,亘。”女生说着,轻拍一下他的后背,“你不要突然停下嘛。”
因拍打的振动,亘身体晃动起来。但他的目光仍固定在阿克的脸上,谁见了都会觉得情况不对头,阿克往后缩了缩。
“亘,你没事吧?早苗,是你拍成这样的。”
亘没有回答,向阿克逼近一步。阿克胆怯地后退一步。早苗也很担心地走过来。
“你说的石冈健儿,是那个石冈?”
“没、没错呀。”阿克点点头,“六年级的,那个讨厌的家伙。”
“那小子失踪了?”
“对呀。都说他一早就不见人了。”早苗插话道,“叫来了警车,搞得很大哩。他妈妈还给学校打电话,六年级的老师够呛啦。”
“噢,对呀,你跟他住得很近嘛。”阿克对早苗说,“我老爸是消防团的,还去搜索了呢。”
“不过呀,太兴师动众了吧。”早苗一边让头发从肩头弹起,一边说,“那石冈,不是个夜猫子吗?牧子家在车站前有一座包租大厦,租给搞娱乐的。石冈和他那些人经常玩过深夜,说了他好多次都没用。据说挺头疼的。”
“说是会玩到深夜。但不归还是头一次,所以担心起来。”阿克消息很灵通地解释道,“而且嘛,据说那小子要去参加试镜的——上电视台。”
“意思是,所以他不可能不回家?”
“对呀,不是吗?”
早苗露出迷人的笑容:“他去参加试镜,又讨厌落选,离家出走了吧?那小子怎么上得了电视呢?笨死了。”
阿克高兴极了:“喔,你这么认为?那小子很差劲吧?”
“就是一只不可教的大猩猩。”
“对吧?可怎么就没人跟他本人说呢?”
“你来说如何?”
“我?不干。”
“没出息。”
二人的哄笑声中,插进了一个沙哑的怪声。亘本人也觉得实在不像自己的声音,但事实如此。
“失踪的人,只有石冈?”
阿克二人同时盯着亘的脸。
“咦?”
亘望着墙壁,机械地重复着问题:“失踪的只是石冈,还是他的伙伴也都不见了?”
阿克和早苗对望一下。“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说不准还真是在一起的哩。”阿克又摆开了消息灵通人士的架势。
“可能是三个人一起失踪,才闹大的。”
“哎,亘,你怎么啦?”早苗拉住亘的手肘,“你脸色苍白哩。”
铃响了。学生们迅速被吸入教室。
亘终于发出了声音:“……嗯?”
“哎?什么?”阿克把耳朵凑近来,“你说什么?”
“芦川呢?芦川来了吗?”
“你说芦川……隔壁班的那位?”
早苗疑惑地望着阿克的脸。阿克摇摇头。
“这跟芦川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哎,等一下。喂,美佐!”
从一群急急涌来要跑上楼进入教室的学生中,早苗似乎找到了熟络的脸孔。她大声喊住对方,被叫到名字的美佐在楼梯中途回望过来。
“什么事?”
“你们班的芦川来了吗?”
“他没来。早会的时候不在,他不会迟到的。”
“真的?谢谢啦。”
美佐那群人跑开了。亘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体发冷,连站立都变得困难起来。芦川也没来,连芦川也消失了。
就此告别啦,再见。
那小子是这样说的吧?
托着亘肘部的早苗,手上更加使劲了。
“你别这么小腿发软了呀。亘是贫血,会栽倒的哩。去喊老师过来!”
“没关系。”亘说道,“没事,我不是贫血。”
“可你——”
“真的。早苗……”
“噢?你说什么?怎么啦?”
“手……好痛!”
早苗愣了一下,丢开了手:“哎呀,抱歉抱歉。”
“傻劲儿。”阿克贫嘴,被敲了一下。
尽管如此,二人放心不下,还是紧贴在亘两旁,护送似的陪他到教室。阿克心神不定,仿佛得到了什么风声,早苗则以严厉的目光牵制着他。
亘人在心不在。昨夜的情景反反复复地重现在眼前,仿佛看DVD电影一样,用跳读方式选取了最佳章节、最佳场面重放。
教室的气氛也颇不平静,石冈失踪显然是其原因,老师竟两次中途离开教室。
而他们每次回来,都是脸色阴沉。
老师给学生一个个发家长学校联系手册,到了该放学的时候,老师又被喊出了教室。被撇在教室里的学生们为不安和好奇心所激动。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平静是不可能的,每个教室都大同小异,整条走廊都哄哄然。
老师不久返回班上,宣布今天全校集体放学,而且,有值班的保卫人员来接。因为要按班离校,所以未轮到的班要耐心等待。老师只交代了这么一些,就又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教室。
学生们已处于狂热状态。几名胆大妄为者跑到其他班收集信息。有学生偷偷带了移动电话上学,便给家里打电话。他周围聚集起一帮伙伴,竖耳倾听。
亘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大半精神都耗在重放那些可怕的情景上。阿克和早苗离开了座位,来到亘身边。
“哎,亘真的好怪哩。”早苗真的感到不安,“你怎么啦?”
在教室一角围成一圈的同学中,有人发出一声哀号。
“怎么啦!”阿克站起来大喊一声,“别发出怪叫!”
人圈散开了,当中是一个正在听移动电话的女生。她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空出来的一只手紧握着同学的手。
有一个人离开圈子来到教室正中间,脸部僵硬地大声说:“据说六年级的两个人找到了。”
亘抬起目光。阿克不失时机地问:“两个人?是石冈的伙伴吗?”
“没错。据说他们倒在千川公园。”
“两人都是?”
“没错。”
有人问:“死了吗?”
“没死。可是,据说人傻掉了。”
“傻了?”
“据说他们并没有受伤,但失忆了。他们之前去了什么地方,全都不记得。”
终于有人传出了哭声,惹得好几个人哭。窗边的男生眼望着外边,声音陡变地说:“咦,那不是电视台的车子吗?”
好几个人冲过去,咔嚓咔嚓地打开窗户。直升机的轰鸣声传来,逐渐靠近,不止一架,两架以上。
亘站起来。这里待不下去了。多待一分钟也受不了。
虽然众人都没有在意,但阿克和早苗却要跟上来。
“你去哪里?”
“回家。”
“你说回家……”
“感觉不舒服。我去跟老师说,然后回家。”
亘掉头走出教室。耳中嗡嗡作响,所以对四周的骚动充耳不闻。他冲下楼梯,从走廊跑向便门。因为不从教工室旁路过,所以没有遇上盘问。亘穿着室内的鞋子,来到街上。
学校里面热闹非凡,街市乍一看却依然如故,只是大日头晒得人头昏眼花,亘无遮无挡。跑啊跑啊,亘上气不接下气,来到大松先生的大楼前,他用手拭去脸上的汗。
车来车往。打伞的大婶在马路那边走过。稍前方的停车场有人在停车。此刻,窗户紧闭。
亘望望覆盖幽灵大厦的蓝色防水布。防水布像掩饰秘密的薄纱一样,悄然低垂,遮蔽着一切。
亘在平时的地方撩起防水布,一下子钻进里面。
想来大白天进来还是头一次。从缝隙间射入的阳光,照得里头也有些光亮。没有背阴处的感觉,里头的空气比外面要闷热。
足有三十秒钟左右,亘屏息竦立。他感觉到后背汗水顺脊骨流下来。心脏顶到嗓子眼上狂跳。他一再吞咽,但心脏却不复归原处。
这是昨夜亘倒地之处。
芦川被石冈一伙按倒殴打之处。
还有那个妖怪——对了,是巴尔巴洛奈、死亡之翼、黑暗的女儿——那个怪物出现之处。
一步、又一步,亘走近巴尔巴洛奈展翅的地方,巴尔巴洛奈扑向石冈的地方,巴尔巴洛奈吞下石冈、他的哀号戛然而止的地方。脚下像绑了重物,只能拖曳着走。汗珠从下巴滴下。
然后,他扫视。
地面上遗下一只旅游鞋。仿佛刚才丢在那里的。
亘缓缓蹲下,拾起旅游鞋。白底蓝色加黄线。是著名运动品牌的标识,还是崭新的。
是石冈健儿的鞋子。
它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亘无声地叫道,把旅游鞋抛开。鞋子在地上滚了几下,不动了,鞋底朝向这边。
亘拔腿就逃。
他一手撩起防水布,连滚带爬冲出人行道。一下子收不住脚双手撑着水泥路面,热得发烫的道路让他吃了一惊。
亘站起来,摇晃着迈开步子。眼泪往下掉,他没想哭,也不知为何要哭,可就是止不住热泪长流。
找芦川——必须找到他。必须见到他,见了面就求他,说饶了石冈吧。那样做不对的,不能叫那样的妖怪来帮忙,现在可能还来得及。
眼泪模糊了视线,完全看不见前方。他盲目地向前走,结果撞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那东西长着手,要来抱住亘。
“哎、哎,这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