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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桥神社的神主。今天是白和服配裙裤的打扮。和蔼的圆脸和夹杂白毛的、蓬乱的眉毛就在亘眼前。
“喂,你——我们之前见过吧?”
亘正好站在神社门口。鸟居大门就矗立在神主身后。绿树摇曳。白鸽停在神社的瓦顶上。
“神主……”
混乱的脑海里掠过一道闪光。亘双手扯住神主的衣袖。
“嗯,您知道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吗?他经常到神社里来。他的脸很漂亮,长得像个人偶。他姓芦川。就住在附近——您认识吗?您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有跟他说过话吗?”
不管亘如何推搡,小个子神主都气定神闲,不慌不乱,但似乎很惊讶。他直直地盯着亘说:
“是你这么大的男孩子吗?”
“对,就是他!”
“他叫芦川呀。噢噢,我经常看见他,还跟他说过话。他住在后面的公寓楼里。是你的朋友吗?”
“住在后面的公寓楼?是哪一栋?”
三桥神社背后有两栋公寓楼,一栋楼顶有醒目的红色水塔,另一栋很高,外壁咖啡色。
“哦,不知道。没直接问他住址。”
神主一把拉住一声不吭、就要跑开的亘。
“哎、哎!请等一下。究竟有什么事呢?你脸色苍白哩。”
很抱歉,但一秒钟都不能再耽搁了。
“对不起。”
亘说着,推开了神主的手。他直冲进神社,跑过石子路,从后面的出口跑到街上。神主没有追上来。也许是没赶上。
亘先去红色水塔那栋公寓楼。因为这边近。进了入口的大厅,正面是一排排信箱。亘边喘息边扫视名牌,看不见“芦川”的名字。衬衣里头汗水淋漓。
重看一遍也没找到。亘一旋踵出了大门口。因咖啡色大楼背对神社,要到大门口得从一侧绕过去。汗水入眼,辣辣地痛。用手抹着脸跑过去,远处传来救护车的笛声,渐渐驶近,又折向亘的学校的方向,远去。
亘终于来到大门口,见穿暗黄绿色制服的管理员正在前面的自动门处搞清洁,亘跑过去从他身旁冲过去,管理员一边使用着扫帚,一边扭头回望。
这栋大厦的信箱,比前一栋大厦多一倍左右。亘察看之前,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扶膝把气喘匀。他脸一朝下,汗滴便从脸颊滴落地面。大楼地板略可映出人样,光洁的耐磨砖。
芦川的名字牌出现在一〇〇五室。亘要向里面猛冲,从正面撞开开向两边的自动门。砰!发出了惊人的声音。
这栋大厦采用自动锁方式,从入口大厅再往里面去的话,必须由对讲系统开锁。哎呀,急死人!
大门左侧有一处嵌板,上面有按键和麦克风。亘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一〇〇五”,这时有人从后扳住他的肩头,是刚才那名管理员。
“喂,你没关系吧?”
亘被拉转身,手指离开了嵌板。只是轻微的接触,亘的腿便蹒跚起来。
“撞到门上了吧?不得了,流鼻血了哩。”
经他这么一说,亘感到鼻下和嘴唇暖乎乎。
“你不是这里的孩子呀。有什么事?学校有事吗?”
仿佛要盖过管理员的提问似的,对讲系统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是哪一位?”
“是芦川家吗?”亘对着麦克风大声喊道,“我是美鹤君的朋友!我要找他,他在家吗?能见他吗?”
沉默了一瞬间之后,女人的声音急迫地回答道:“是美鹤班上的同学?那,这孩子真的没上学?”
亘心头打了个寒战。这样反问,芦川显然不在家。
管理员凑近对讲的麦克风,说道:“芦川女士吗?这里的确有一位小学男生,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女人的声音答道:“请让他上来吧。”
自动门悄然打开。亘跑进大门,冲向电梯。管理员跟了过来。尽管他一脸冷漠,但似乎是来指路的。
到了十楼,要找的套间紧挨电梯口右手。推开开了锁的门,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那里。
“芦川女士,就是这孩子。”
管理员推推亘的后背。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还是请小心为好。像上次那样闹起来,我得负责任的。”
门口处的女人郑重地低头致意:“对不起。”管理员返回电梯,下楼而去。
亘望着她的脸,没有作声。鼻子下更加暖烘烘,还流着鼻血。
女人很年轻。一下子难以猜测她的年龄,但至少绝不会联想到是芦川的妈妈。她美得令人瞠目,身材也绝棒。身着白色无袖衬衫配淡灰色超短裙。没有扶门的另一只手弯下来轻抵腰间,腕上的银镯子闪闪亮。
亘原先认准了对讲机里的声音是芦川的母亲,所以一时不知所措。
“你是美鹤的朋友?”
女人俯视着亘问道。与隔对讲机听见的是同一个声音。
亘默默地点了点头。本来点一下头就够了,但他好像失控一样,一再点头。
“你在流鼻血嘛。”
女人接下来的话带着责备的口吻。然后,她把扶腰的手往脸上抬,扶了扶额头,然后,像是很烦似的摆摆手,说:“请进吧。”把门推开。
房间虽然不是很大,但光线充足,敞亮。收拾得很整洁,起居室的用品也很大气。用乱成一团的脑子去想,实在不好说,但感觉这不是有小孩的人家。亘心想,芦川真的住在这里吗?
女人关上门,跟在亘身后进了起居室,随手将纸巾盒一推:
“擦擦鼻血吧。你怎么啦?”
亘依言而行。
“我撞到门上了。”
用纸巾堵上鼻子,弄得好痛。虽然刚才完全感觉不到,但撞得挺厉害的。
女人推了一张带小轮子的圆椅子到亘身边,然后,她自己在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亘也坐下,椅子的高度,正好让他与女人平视。
女人的神情显得比亘还要难受。她缓缓地问道:“美鹤真的没上学?”
“是的。”亘在纸巾下发出声音。门牙也很疼。心想也许牙齿都松动了,又害怕得不敢去触碰。
“你,叫什么名字?”
亘说了姓名,在人家说“没听美鹤说过有这个名字的同班同学”之前,他又补充道:“我和芦川上补习班在一起。”
女人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并无怪异之处。亘觉得,说不定芦川从未在这个家里谈过学校的事。
“谢谢你关心美鹤。”
女人说道,仍旧一副痛心的神情。
“那——这孩子在哪儿,你心里有数吗?”
“哎,他一早就不在了吗?”
女人点点头。“他留了字条。好像要离家出走。”
没错,说到离家出走,也像那么回事。“再见”。上哪儿?离开这里,去另一个世界。
“你听美鹤说了吧。我是他的小姑。”
怪不得那么年轻。
“因为芦川不提家里的事。所以我们都不清楚。大家传他在国外生活过,但这说法也不正确。”
不知何故,小姑突然伤心起来。她用一只手扶着额头,手镯又晃了一下。
亘突然说道:“可芦川很有人缘。他学习很棒,又很受女孩子欢迎,男孩子都自认不如。”
小姑悲伤地垂下视线。“是吗?”她无力地喃喃道。
“可他跑掉了呀。只留下一张不明不白的字条。”
“不明不白?他写了什么呢?”亘向前探探身子,“他写了要去另一个世界吗?”
小姑猛然抬起脸,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亘。“你怎么知道的?他说过什么吗?”
亘一时语塞。可能的话,在做出种种解释以前,最好先让我看看芦川留下的字条——
“三谷,看来你真是美鹤的好朋友?”
小姑把手放在亘的膝头,温暖。
“能想出那孩子可能会去的地方吗?我不想他死。”
“不想他死是说……”
小姑把去另一个世界解释为死吗?对,一般情况下是这么理解的。
“字条上写了‘去死’吗?没这样写吧?”
“噢,这倒是没有。”小姑脸歪了一下,但也很好看。仔细看的话,她的眉眼五官与芦川有共通之处。
“大约三个月前吧,他曾想自杀。知道吗?”
亘哑然,摇摇头。
“他没说?那孩子也难以说出口吧。刚来这里不久时——每天都独自待在家里。可能特别憋闷吧。他想从这屋顶往下跳,幸亏让管理员发现,制止了。不过闹得可大了。”
刚才管理员特别戒备的样子,和他说“像上次”的话背后,原来是有过这样的事?
“看来我还是无能为力啊。”小姑喃喃道。
亘也察觉,芦川家里或大或小挺复杂的。正因为如此,在这种场合该怎么往下说,亘一时拿不定主意。
镇静!想想“私家侦探梅德斯探案系列”就对了。虽然并不喜欢冒险故事,但那个游戏不是全部打通了吗?把小姑当作委托人,自己以梅德斯侦探的姿态提问好了。这事并不太难。案件开头,神秘美女拜访梅德斯侦探社——芦川的小姑不正符合这角色吗?
“字条上写着,‘我要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小姑说道,“因为查找是徒劳的,所以不必声张——他写道。”
“我、我、我也许能猜到——芦川君去哪里了。”
小姑很使劲地抓住亘的膝头:“那,你带我去!”
“我也想带你去,可是,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去那里。”
小姑两眼圆睁:“你说什么!?你是说,那地方很远?”
“与其说远……”
“三谷,莫非美鹤叮嘱你,那个地方要保守秘密?”
虽然不是这么回事,但拐个弯说的话,算是离事实不远的谎言。毕竟知道幻界的,目前只有芦川和亘自己而已。
“噢,是的。”
“可那孩子,不理他的话,会死掉的呀。美鹤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像上次,他真的攀上屋顶的围栏了。要是管理员晚一点点发现他,就跳下来了呀。”
“嗯,芦川今天是请假不上学吗?”
谈话突然改变方向,小姑眨了眨眼,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