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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钻过伤员的行列,时而从他们腿上跨过,终于来到团长身边。
“真希望有三头六臂。老婆婆有急事吗?”
“你自己去问她吧。”
卜卜荷团长目光温柔。
“然后你歇一下,即便只是做一个深呼吸的工夫。别一副只认一条道的眼神。”
米娜出了帐篷。
老婆婆在靠近大帐篷处摆开了小桌小椅,桌上放置了水晶球,自成一格。这里与周围的喧闹截然分开,如果只看老婆婆的背影,就好像幻界也好加萨拉也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忙碌之中,已值黄昏时刻。暗红色的天幕展开在头顶上。魔族可憎的翅膀,连影子、碎片都没了踪迹。
亘救了我们。他求了女神,击退了魔族。
“看我的吧,米娜。”
在崩塌的索列布里亚城墙边,亘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是他的诺言。他履行了。
可亘的心愿呢?亘的旅行,这样结束也行吗?曾经坚决不去想的疑问,总是不肯罢休地一再涌现心头。
于是米娜自责起来,而压倒一切、最让她心弦颤动的念头是——
已经见不到亘了吗?
就是这样一种哀伤。其实只是我的任性。因为亘是现世的人。因为亘是旅客。
老婆婆听见米娜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她拱起的背部更圆了。
“噢,来了啊。”老婆婆摸摸光滑的水晶球,再将手伸向米娜,“不用水晶球都能看见了。来帮婆婆一把。”
米娜握住老婆婆的手,老婆婆带她远离大帐篷,然后抬头仰望。
“哎,看吧。”
米娜照她说的做。然而美丽的夜空并不能让米娜的眸子生辉。
“老婆婆,什么也没有啊。就是一片天空而已。”
“开始消失了。”
老婆婆指向天空的某一点。
一个扎眼的红色亮点,总是能看见的,不想看也能看见。对于米娜来说,它的光芒有时比魔族更加可恨。
北方凶星的光亮在减弱。眼看着被吸收到夜空之中。
哈涅拉走向终结。
幻界的下一个千年要开始了。
人们在看它。大家目送着它。直到最后。
在伤心沼泽池畔,辛·申西摘下眼镜,砰砰地敲几下酸胀的肩膀。在提亚兹赫云,看门人停下清扫魔族残骸的手,仰望天空。陪在萨达米床边的莎拉,把小手指搭在窗框上。
众火龙也要返回龙岛了。受了伤的乔佐自在地钻过父母亲中间,看看岩缝间露出的天空。
索菲公主终于与亚扎将军的部队汇合,她在驻地撩起沉甸甸的帐篷,看着天空。她的脑海里呈现出美鹤在水晶宫的寂寞神色。
在曾经是托利安卡魔医院的修罗树林,缓缓的夜风吹过横卧的树木,小动物们往前蹿。在赶路的达鲁巴巴车的驭座,水人们仰望傍晚的天空。
哈涅拉结束了。
大光边界已重新设置。女神的统治啊,千秋万代。
米娜、米娜!这回是帕克在喊。米娜一回头,帕克在大帐篷边上蹦跳着。基·基玛和他在一起,但脸色疲惫、伤感,粗犷的身体看起来缩小了一圈。
米娜心中忐忑。
“帕克,怎么啦?”
基·基玛抬起大手挠挠头,有点儿尴尬,像为自己那副表情感到羞愧。帕克轻松地翻一个筋斗,跑向米娜。
“刚才飞来一只白色小鸟。”
“白色小鸟?”
“噢。停在俺肩上啦。以为它站在肩上,却又没有了,然后有这个东西落在手上。”
帕克打开手掌。
掌心里是一个火龙护腕。
是亘的护腕。米娜一下子抬手掩住嘴。
“这是见过面的、米娜的朋友戴的护腕吧?是高地卫士的护腕吧?”
“是亘的。”基·基玛说道,“他是向我们道别。亘平安地到达命运之塔了。他见了女神,挽救了我们幻界。然后回去了——回到他的世界。为了告诉我们这些情况,他留下了火龙护腕才走。”
“明知是这样,明知是值得欢庆的事,可为何自己这么伤心呀?”基·基玛说道,然后一个劲儿地擦脸。
米娜拿起护腕,把它贴着脸颊。眼泪夺眶而出。
“米娜,你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哭呀?”
帕克慌了。米娜缓缓地屈膝蹲下,双手捂脸。
亘走了,离开了幻界。
旅行结束了。
“应该说什么好呢?”
基·基玛眼睛湿润。大个子水人族全身都在哭泣。
“这时候该怎么说?还是‘再见’吧?我们还没有向亘说‘再见’吧?”
米娜紧紧抱着基·基玛。
“我就是不说‘再见’!”
帕克这回一转身,倔强地嘟起嘴说:
“米娜,你不是教过我吗?你教过我们的呀。你说分手时不可以说‘再见’。”
米娜擦去眼泪,抬起头说:“是吗?那我有没有教帕克,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帕克自豪地挺胸答道:“要说多多保重!”
米娜和基·基玛对视一下,微笑了,带着泪痕的笑脸映着夕阳。
“对呀,这一句正合适。”
黑下来的加萨拉镇夜空之上,北方凶星已完全消失了踪影。夜幕上,群星马上要熠熠闪亮了。为了装扮夜空,为了让幻界温柔入眠。
米娜和基·基玛紧紧拥抱着仰望天空,各自在心中念叨着。亘一定能够听见的。
我们的旅客。我们旅行的伙伴。亘,像你为我们做的那样,我们也祝愿你幸福。
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