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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美子指的是岸田明美。毕竟她能掌握的儿子女友的信息,只到明美为止,所以想到的也只有明美的模样。
“是她。”浩美装出笑脸,“我已经跟她分手了。可她也不是什么坏女孩。”
“那是因为你不会看女人!”寿美子的目光不怀好意,“就算你不说话,还是有女孩追在你屁股后面,所以得小心一点才好。听见了吗?”
“是,我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妈。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清楚。
就算知道明美在哪里,妈妈能想象她现在在干什么吗?在泥土底下,跟蛆交情好着呢。不对,她应该已经化成白骨,眼睛蚀腐的头盖骨正哀伤地对着天空。妈妈要不要也陪她一起躺在地下?
浩美吃完了荷包蛋。很好吃。精彩的戏要拉开大幕时,连空气都甜美。看着死者的信息被一点一点地挖掘出来,他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在讨论计划的时候,关于何时开始“玩弄”他们,他与和平意见有分歧。他主张当天就开始,和平则审慎地认为先观察几天为好。
“可是,这样他们很可能不会发现另一个垃圾箱里的皮包。”他不高兴地翘起嘴巴。
和平说道:“一旦发现了右手,警方一定会全力检查大川公园所有的垃圾箱,连箱底也会翻开来搜索。这一点根本不必担心。”
但他还是觉得不满。我们身处安全地带,自然不必担心。可打铁不是要趁热吗?应该早点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
他们,他们,他们。
在与和平讨论计划时,“他们”代表一个符号,指的是负责搜索的警方,也是报道事件的媒体,还有街头巷尾谈论这些案件的人。“演员”的家属也可以称为“他们”。
没错,“演员”也是一个符号,代表死者。他们都是参与和平和浩美绞尽脑汁创作的剧目的演员。有时会被称为“女演员”,和平有时也会用“角色”这个词。为了让整出戏完美地演出,选角是很重要的。
这一天,一九九六年九月十二日,是值得纪念的开幕日。一开始出场的是那只右手的主人,其实浩美并不喜欢这项安排。因为那是一个不怎么出色的“女演员”,长相不符合他的喜好,声音也很难听,就像破气球一样粗砺刺耳。
可是和平决定用她。和平说:“我们就是在等待这样的‘女演员’出现,身上有一点特征,却又不容易找出其身份。”那女孩的右手上的确有颗小痣,而且她自己声称,她没有家庭,父母没有责任感,对她毫不关心,根本不会打听离家出走的她,甚至觉得她不在意味着扔掉了一个大包袱。
那女孩很爱说话。虽然她说自己十七岁了,但说话的方式很幼稚,词汇也很贫乏。和平经常在她说到一半时纠正她的用词和语法。
对,那女孩真的很爱说话。
一开始我们表示想听她说自己的故事,她还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你们的目的不是我的身体吗?难道不想跟我做吗?奇怪,你们这种男人我是第一次遇到。难道我没有魅力吗?我知道我有点胖,而且长了痘痘,可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浩美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平时不习惯花钱买女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孩总是对着和平说话。有问题的时候也是问和平,几乎不看浩美一眼,只偶尔偷偷瞄他一下。浩美很不甘心,故意靠过去跟她说话,但那女孩还是越过他的肩膀抬眼看着和平,那目光像是在询问:这人说的是真的吗?
哼!还是比不过和平。浩美心想,就算是很蹩脚的女演员,也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导演,也只肯听从指导演技的人。
算了。我就是和平,和平就是我,我们俩是一体同心,没有差别。
没错,那女孩就是爱说话。说到一半,她便陶醉在自己的故事中,越说越高兴。过去从来没有人想听我说话,不管是父母还是老师,他们都当我不存在,好像我是个没有思想、没有感觉的人。
父母在女孩七岁那年离婚了。双方各自有了再婚的对象——应该说都有了外遇,都开始了新生活,所以女孩成了眼中钉。
不会吧!先不管你爸爸怎样,你妈妈应该很重视你才对,毕竟她十月怀胎才生下你啊。
这么一问,女孩用力摇头回答:“才不是呢。谁说当妈的就一定会爱孩子?那根本是神……神……”
“神话?还是传说?”
“对,就是神话。我妈非常讨厌我,因为我长得像老爸,尤其是眼睛一带很像。她一看见我,就会想起他。妈妈的男人看见我,也会想起我老爸。我在家里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老爸更过分。老爸的女人是个大醋桶,一看见我就想起我是老爸和妈妈生的孩子,立刻像发疯了似的。你相信她居然会对我扔盘子、杯子吗?我没有地方可去,没有人关心我,我不见了也不会有人担心。可是我不在乎,我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无所谓。”
和平笑了,那女孩也跟着笑了。过去有过大笑或嘲笑,但从来没有微笑过的女孩,因为和平的笑脸微笑了。
接着和平说:“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女孩,你该去的地方就是这里。你是我们的……女演员!”
于是女孩就进了垃圾箱。
还有一个女演员,就是那个皮包的主人。浩美很喜欢那女孩。她不错,长得很可爱,叫古川鞠子,脸颊的颜色和触感,很像栗桥浩美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爱玩的彩球。那是一个淡粉色彩球,抛出去会轻轻弹跳,但不会跑太远,最后还是会回到他手上,从没有离开过他。浩美提起这件往事时,古川鞠子粉红色的脸颊挂着泪说:“我不会逃走,你把绳子解开……”
那是在东中野车站前往住宅区的夜路上发生的事。那一晚并没有计划,只是古川鞠子忽然出现,被和平发现了。之后问和平,他说是一见钟情。在夜路上看见古川鞠子一个人浮现在眼前,只有她身边是明亮的。还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跟她说过话,就知道她是我们最重要的女演员。
和平跟古川鞠子说有个紧急病人需要帮助:我的朋友忽然肚子痛,很难受,不知附近有没有急救医院?古川鞠子是个好女孩,看了看躺在车后座装病的浩美,目光充满了关心。
她回答:“附近没有急救医院,但我家就在附近,不妨到我家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妈在家里,也可以让病人躺下休息。”
家就在附近,古川鞠子正打算回家。她不想登上我们的舞台,正准备回家。
这种事怎能忍受!
和平更机敏,立刻接受了她的提议,还不忘表达谢意。请问你家在哪里?我可以慢慢开车跟在你后面。和平是个正经人,不会随便开口邀请“要不要一起上车”。他知道这么说会引起对方的戒心。
夜路上看不见其他行人。
古川鞠子伸手一指:“我家就在那个转角。”的确很近。她再度投给车内的浩美一个关心的眼神,转过身开始走。
和平当即抓住了她。她没有大叫。闭上眼睛的女演员就像洋娃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