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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公园便拼命走路,一如想甩掉什么似的。等到回过神,竟已走了一站路,好不容易进了路边的快餐店休息。这家店头一次来,座位很空,大概味道不怎么样。两人还是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并庆幸周围没有其他客人。
“这红茶不好喝。”水野久美举起茶杯,皱了一下鼻头说,“不过是热的,就算了吧。”
“是啊,好冷。没想到我们走了这么长的路。”
水野久美又喝了一口红茶,缩着肩膀说:“我应该跟你道歉。刚才用那种态度说话,吓着你了吧?”
真一微笑道:“我头一次看见那样的水野久美,不过……”
“不过……”
“没有,算了。”
“真是的,说出来嘛。”水野久美不高兴地说,“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怕吧。没办法,谁叫我们家的女孩都比较强势。”
水野久美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姐妹三人感情很好,经常互换衣服、鞋子和饰品。
“我妈妈和姐姐经常会大骂态度不好的服务员和电车上不规矩的醉汉。连我妹妹都曾踢跑过色狼!”
听说她妹妹才上初三,从小学起就在家附近的武馆学习柔道。水野久美也跟妹妹学习基本的防身术。
“要不是水野你来,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真一说得很认真。但水野久美好像不想进入严肃的话题,故意嬉皮笑脸。
“你是说我像正义的使者,路见不平的花衣女侠来也!”
真一微笑地摇摇头。“如果继续下去,我可能会杀了她。”
水野久美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
“别怪我说不好听的话,但这是真的。那种气急了杀人的心情,我真的能明白。”
“她今天来说了什么?”
水野久美提问的方式不同于平时,有一些客气,似乎在害怕什么。真一知道她很在意樋口惠说的话。“都是你害的!”樋口惠那样说。
“啊,对不起。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不,没关系。反正以后也会说出来,只是我没有勇气。”
水野久美其实早就知道樋口惠为什么纠缠真一和所有的事情。但是……
“水野,你看见过去的我,固然认为樋口惠那样做很可恶,但是会不会觉得怕她而到处躲的我很没用呢?”真一一脸严肃,但水野久美很难始终保持严肃表情,只好眨眨眼睛回答:“不会。”
“是吗?可是我认为自己很没用。”
“其实有一点。可你已经向对方的律师抗议过了,也很努力争取到禁止令,不是吗?”
“话是没错。但我从来没狠狠地予以反击,像久美你今天做的那样。我居然一次也没做过!”
这时真一发现水野久美的表情逐渐柔和,低垂的双目显得有些害羞。他心想怎么了,看着对方的脸才猛然想起,这是我第一次叫她“久美”,而不是“水野”。
“我从来没有像久美你一样跟她战斗!”像是再次强调一样,真一重复道,“那是因为我有些心虚。心虚的原因,就是她所说的‘都是你怂恿的’。”
“什么意思?是你怂恿凶手到你们家作案的吗?”
“就结果而言,是的。”
樋口惠的父亲樋口秀幸的目的是钱财。他想找钱帮助自己快倒闭的公司重整旗鼓。
一开始他和部下计划抢劫银行的运钞车。据他对检察官供述:“一般民宅,不闯进去找根本无法得知有没有钱财。”
但是抢劫运钞车哪那么容易!一旦被捕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樋口秀幸迟迟没有动手。就在这时,他的一个部下在住所附近的电子游乐场中听见一群高中生一边玩游戏一边聊天,其中一人提到父亲继承了远房亲戚的遗产,家里可谓飞来一笔横财。
“那个高中生不是别人,正是塚田真一。”
水野久美一动不动地凝视真一。
“是我,就是我说的。我太轻浮了。”真一摇头道,“遗产的事当然是真的。爸爸从一个几乎没有联络的远房亲戚那里继承了将近一千万税后遗产。爸爸和妈妈都交代过我这件事不能在外面乱说,我也很小心。那时候是和小学起就很好的朋友在一起,心想只有我们两人,电子游乐场又很吵,应该不会有人听见,一时之间便大意了。爸爸说一千万入账后,先买辆大型房车。于是我才会跟朋友说:‘到时候你也可以趁暑假跟我们家一起去旅行。’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水野久美像是逃避般将视线移到手上。以前也曾见过她这种神情。两人刚认识那天,即在大川公园的垃圾箱里发现女人右手那天,尽管觉得该事件很可怕、很凄惨,但对于自己成为发现者,她不禁说道:“不过也有点刺激。”但真一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当时她的眼神就跟现在的一样。这是她感到羞愧的表现,也正是她正直善良的证据。真一忽然想到,也许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她。
“樋口惠的理由是,”真一继续说道,“我说的那些卖弄家里有钱的大话,可能进了正好缺钱的她父亲耳里,因此我是一切错误的开始。如果当初我没有说那些大话,她父亲就不会杀人,所以她认为她父亲不是加害人,而是受害者。”
喘了一口气,但似乎是为了让自己不害怕,真一又急切地说:“我也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她说得没错。这种事让别人听见了不好,所以当初爸妈才会让我千万不能在外面乱说。而我却不听大人的话,结果酿成那样的悲剧,我当然也有责任。所以一旦被樋口惠追赶,我只能拼命逃。”
水野久美端起茶杯,一脸难受地喝着变温的红茶。她认真地看着红色液体,一如虔诚地相信茶表面显现出神圣的宣言。
也不知为何,此刻咖啡厅里就只有水野久美和真一。别说是其他客人,连服务员也不见人影,大概是在柜台后面。没有播放音乐的咖啡厅是那样安静,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子前,水野久美甚至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而真一也觉得在寂静之中,几乎能听见自己内心所想的事。
胆小鬼,塚田真一!你这胆小鬼。为什么你要跟水野久美说这些?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过是希望她否定你的说法。你想让她安慰你、鼓励你,说:“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杀人的樋口秀幸。樋口惠的说法是她一厢情愿的借口。”你希望她站在你这边帮你说话,你其实是在装可怜博同情。你和外面的世界,和其他人之间,如今只能以这种形式联结了。你应该很清楚吧,塚田真一?你手中只剩下一台收音机,除了同情和鼓励,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
“我……”水野久美凝视着红茶低声说。
真一吃惊地抬起头问:“什么?”
水野久美抬起了头,仿佛已经读够了茶水的信息,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真一的眼睛说:“我今天没有事先约好就来找你,会不会不太好?”
真一有些失望。你是想回家了吗?
“我忽然很想跟你见面,有些话要跟你说。我读过了《日本时事纪录》。”
“哦?你居然买得到。”
“是我爸爸公司的人买的,爸爸借回来的。他认为我会想看。”
因为女儿是发现者之一,水野家对该事件表现出强烈的关注。他们没有息事宁人地责怪女儿总想着那件事,反而在一旁守护着女儿,等待成为右手发现者的经历逐渐在女儿心中沉淀下来。
“滋子采访得很辛苦吧,必须跟许多人见面交谈吧?还必须记录警方的消息,就跟新闻记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