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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门路啦、人脉啦,只要我能掌握到,很容易就可以把孝弘送进去。
“我说那不是走后门吗?他就生气地说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问题。他说身处A级,若能掌握到A级的门路,就不需要贿赂。”
——真正重要的是和有实力者搭上线,只要做到这点,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说一定有那种即使违法,只要没被公开也可以畅通无阻的力。我是无法相信那种梦呓似的话,可是……”
静子说,家电厂商挖角,可能也是小糸信治沉溺于这种信仰而产生的幻想。
“实际上,他受到对方某个董事的赏识了吗?那个董事在他自己的公司里有多大的实力?他注定要输,厂商合作都是双方高层决定的,自己高攀不上却还抱着和对方高层打通渠道的幻想。他一定很爱幻想。”
小糸静子三十二岁时怀疑自己得了乳腺癌,接受了仔细的检查,结果没事。她虽然放心了,但是当时小糸信治的态度,也十足印证了他对力的信仰。
“他说某某人知道名古屋有一位能百分之百治好乳腺癌的医生,帮我们介绍了,叫我放心。当然还需要治疗费,但他说钱不是问题,渠道才是问题。真是非常自以为是。他甚至说,一般人没有人脉,请不到名医诊治,才会死掉。”
静子说小糸信治对“普通人”的轻蔑和“我不想以普通人而终此身”的愿望,强烈得可怕。
“在他眼中,连大和机械的社长都是‘普通人’,他觉得那种入赘社长根本没有自己的人脉。例如,他说社长夫人得乳腺癌时,也只能到某个教学医院治疗,虽然有钱可以住特等病房,但是接受的治疗和一般人一样。可是如果我得了乳腺癌,他会请日本第一名医帮我诊治,他有些门路,也认识驱动这个力的人脉。这听起来真像大男人的童话故事。”
小糸信治信奉这种思维,其实在委托早川社长处理二〇二五号之际更是走火入魔。
在《阿修罗》周刊的独家专访中,小糸信治说在平成二年六月认识的早川社长。以下我们引用了他在《阿修罗》里面的话。
“平成元年整整一年,我走遍各地搜集资料。这是脚踏实地的重要工作,我做得很认真。巡访的对象是各地的玩具店、超市的玩具卖场等。
“我想知道的信息是:游戏机和游戏软件的流通现在有什么问题,零售业者有什么不满和希望,我们在推出次世代机种时可以采取何种销售渠道和定价策略。我们公司是为制造硬件而加入合作的,但游戏机不能只靠硬件,而且它是以迥异于家电产品的渠道进入市场的,所以我做的是很重要的市场调查工作。
“我在查访各地时,遇到一家快要倒闭的玩具店。它在草加市,附近有大型公营住宅和公交车站,位置很好,可是店面老旧,老板也快七十岁了,营造不出儿童和年轻人乐意上门的气氛。店眼看就要倒闭,而且负债累累。
“我走访几次后,老板夫妻告诉我,拥有第一顺位抵押权的金融公司正在申请拍卖他们的店面和土地。老夫妻由于想挽救一路衰颓的生意,三年前向银行贷了款,进行过大规模增修改建,可惜没有效果。
“我很同情他们,可是我也无能为力,就暂时忘记了这事。半年过后,我为别的事情又到那边时,想起了老先生的玩具店——被拍卖后改建成新大楼了,还是开辟成停车场了?过去一看,我大吃一惊,店居然还在。我进去里面打招呼,看到早川社长正好也在那里。”
这家玩具店叫“明记玩具”。照小糸信治的说法,平成元年七月因为老夫妻无法履行债务,第一顺位抵押权人便向浦和地方法院越谷分院申请拍卖房子与土地,公开投标,平成二年二月拍定。但是买方在同年四月,将拍到的房产卖给了一起不动产。也就是说,在平成二年六月时,旧明记玩具店的店面和土地的所有人是早川社长的一起不动产。
“老先生一直在感谢早川社长,他老泪纵横地说多亏社长帮忙,他们才不至于身无分文地被扫地出门,才得以安享余年。我不知道被拍卖的东西可以这样处理,真的很惊讶,就立刻和早川社长交换了名片……”
小糸信治一心以为,在这里遇到了高明的、有“力”的、能够掌握门路对抗社会制度和法律的人物。
我们会轻易耻笑小糸信治的想法欠周全。但是,看看他购买千住北美好新城西栋二〇二五号的经过,以及对于独生子孝弘的教育的想法,就会觉得在他的气质里,是有这种“强烈认知”和深信此认知不疑的“莫名自信”。他那么快就信任了早川,也是因为他那一套“这一定是我相信的人物”的独特想法。
其实,也难怪小糸信治会信任早川社长。一如前述,明记玩具店的老板夫妇对小糸信治说,他们非常感谢早川社长,托他的福,他们才得以安享老后的生活,甚至说他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明记玩具店的老板夫妇目前住在埼玉县北部的公营住宅。在不公布真实姓名的条件下,他们答应接受采访,述说当时的情况。以下我们以“A夫妇”代称。
直到现在,A夫妇还忘不了当年早川社长的恩情。
“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触犯法律,但早川社长是个好人。但愿他别被判太重的刑。”
A先生今年七十五岁,太太七十三岁,收入来源只有国民年金,不足的部分就靠一点一点地支取存款。平成四年十月,A先生缺血性心脏病发作,之后就经常往返医院,交通费又成了烦恼。
幸好还有存款。奉送这笔存款给A夫妇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川社长。
“明记玩具店的情况不好,这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真的没话说。那是我继承自家父的店,我却毁了它。”
A先生牙齿不好,装了假牙,故有些尾音听不清楚。不过他陈述的内容很明白,语调也活泼。
“我绞尽脑汁,想借力使力,把生意做起来。我想借钱,可是大银行不理会我这种小客户。我只能仰赖地方的信用合作社,可是总也借不到满意的额度。我要改装店面,采购好卖的商品,但这都需要钱。”
就在A先生六十岁时,往来的客户介绍了后来成为第一顺位抵押权人的民间金融公司给他。在平成元年该金融公司申请拍卖他的土地和房子以前,双方来往了八年。
“其实,那时我老婆就劝我,与其勉强改装店面赌运气,不如卖掉土地和房子,拿着那笔钱悠悠哉哉地过日子。她说:‘你都六十岁了,普通上班族到了这年纪不也要退休吗?我们没有孩子,不需要守着店铺不放嘛!’”
A先生有点心动,但无法坦然接受建议,因为明记玩具毕竟是他父亲传下来的店。
“我父亲很能干,他在世的时候不只经营这家店,别处还有分店。我继承以后分店就倒闭了,如果把剩下的这家店也卖了,我死了以后哪有脸去见他啊!我不希望我的人生只是毁掉我父亲所有心血的人生。”
当时,A太太委托当地的不动产中介公司估算他们的土地和房子能卖多少钱。算出来的数目不大,因为建筑已超过耐用年限,只就土地部分估价。
这件事很伤A先生的心。
“我真的对不起我父亲……我真的很难过!请人估算,人家都不算,不但如此,不动产中介公司还说,如果上面没有建筑,光是可以立刻使用的裸地,价钱可以卖得更好,土地上有房子反而不值钱。这是什么话!我也是有点赌气了。好!我就再度让这家店繁荣起来,即使最后要让给别人,我也希望能留下‘明记玩具’这个招牌。我虽然六十岁了,做生意可没有届龄退休这回事,我对自己的健康也有信心。”
就在这时,别人介绍了那家民间金融公司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