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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体上的衬衫、长裤,还有手表。房间里的衣服、鞋子、旧书。信夫住在那栋高级大楼的公寓里是有什么隐情,他完全像在借住,随身衣物都装在纸袋和纸箱里到处散置。衣橱和茶柜都很豪华,可是里面空空的。”
——小糸太太很啰唆,说不能动用家具和其他用品。
“好像是吧,所以他们也拍了纸袋和里面装的东西。”
——你看了感觉怎么样?有记忆中的东西吗?
“完全没有。十五年了,西装都变了。他走时戴的手表是我上司送的结婚礼物,我一看就会知道,可是没发现。”
——笔迹呢?
“我看到一张日历纸,装在塑料袋里,不准触摸的。放在桌上,可以很近地看。那是一大张薄日历纸,通常不好写字,但是上面用圆珠笔清楚地写着‘早川社长2点’‘石田来’等等。毕竟十五年没见过,我不敢肯定是不是信夫的笔迹。我记得他的字很丑,结婚时他曾经在货运公司干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公司说完全看不懂他写的货运单,像密码一样,他就气得不干了。不过日历纸上的字很漂亮、很整齐。”
——这么说,只是侧面有点像,但从照片无法确定?
“是……直到看了遗体才弄清楚。”
采访到这里时,砂川里子的眼睛才开始湿润,半晌没有说话。
——遗体是冷冻保存的吗?
“是的,冻得硬邦邦的。”
——搜查本部能借以确认四具尸体身份的资料只有早川社长手边的户口簿,不过他们也觉得不太有把握,所以没有正式公布遇害者的身份。你们当时看到的新闻和报纸很少有明确断言他们身份的,多半加上“推测是”、“认为是”的说法。
“是啊。我们去警局打听时,他们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你看到遗体时立刻就知道了?
砂川里子没有马上回答。咖啡厅外是一大片有着鲜绿草坪的庭园,禁止践踏的草坪上有三个小学生在玩颜色鲜艳的沙滩球,她看了他们好一会儿。
“我们的婚姻生活真的很短。”
——结婚七年两个月,信夫就离家出走了?
“对。说真的,我不太了解他,我们不像普通的夫妻。”
——可是你和信夫之间并没有不和。
“我们的感情可以说特别好,从没吵过架。可是他和我婆婆完全处不来,我是嫁进砂川家的人,反而成了他们母子之间的缓冲垫,或许这是我和他根本不会争吵的原因所在吧。
“在我看来,他就像个弟弟,和母亲合不来的话,在家里自然没有立足之地。他身上总有软弱、气息奄奄的味道。我看到冰冻的遗体时,觉得和照片不同,就上前看个仔细,果然气性依旧。啊,这就是信夫。我心里想,即使变成这样了,他还是那副怯弱的样子,像要逃离世人一样。想到他做的事,这也当然。”
砂川里子和毅现在还住在当时住的深谷市出租公寓里,自有房屋对这对母子来说还是遥远的梦想。砂川信夫“所做的事”,就是受雇占住那套超高层大楼的豪华公寓。
——确认信夫的遗体后,你去看过千住北美好新城的西栋吗?
“是的。我心想去看一次也好。不过那距离命案已经很久了,是最近的事。”
——你是想亲眼看看丈夫死亡的地点?
“那也是原因之一,可是我还是无法实际感受他究竟在干什么。占住这种事应该和我们扯不上关系啊。何况是那样高级的公寓大楼,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
——你去时情况如何?进屋了吗?
“进去了。管理员很亲切,听说是他最先发现我丈夫的。佐野先生尽量不让我感到难堪,告诉我当时人倒在哪里,又是什么状况。”
——很豪华的房子吗?
“是啊……不过我丈夫在里面不能大摇大摆地生活,似乎过得不怎么样。我总觉得他到最后,还是要看某个人的脸色卑微地过活,实在可怜。都说禀性难移,他从小就看我婆婆的脸色长大,终究无法摆脱这种心理。他不就是为了结束这样的人生才离家出走的吗?”
里子再三提到砂川信夫和母亲相处不来,要靠她在他们母子之间折冲调停。她也相信信夫蒸发的原因是和母亲的争执。但他们母子两人为什么会这么不和?原因何在?
——信夫和都梅婆婆为什么处不好?能听听你的想法吗?
砂川里子不时犹豫似的眨眼睛。刚才草坪上的那些孩子留下沙滩球,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咖啡厅里非常安静。
“怎么说呢……我想,是砂川家的复杂背景连累了他,至少信夫这么相信,也这样告诉我的。”
——他本人?
“对。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和婆婆的感情极坏,我觉得奇怪,就问他婆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他说:‘因为我长得像百般虐待我妈的爷爷。都是因为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根本无能为力。”
这么说,要追究砂川信夫母子感情不和的理由,就有必要追溯一下砂川家的历史。
砂川都梅的娘家姓中村,在深谷市郊务农,生活贫困。母亲在她六岁时病故,都梅是独生女。
“我婆婆的父亲不是本地人,好像是东京人,原来是做生意的,在战前颇得意。后来生意失败,欠了大笔债款,逃到乡下。他有亲戚在深谷,就暂时帮着做农事,但毕竟是生意人,不喜欢农家生活。深谷现在很开放,而且位于首都圈近郊,即使务农收入也不错,但当时完全不是这样。我婆婆的母亲在亲戚的安排下嫁给她父亲,可是她父亲在她母亲死后一走了之,大概是回东京去了。婆婆就留在家里由外公外婆抚养。他们虽然疼爱她,但毕竟年纪已大,六十多了,没有把握可以把她抚养成人,所以在她很小时就把她嫁出去了。”